我和黃傑當然都看呆了,怔怔地站着一動不動。
這一瞬間,我的腦子裡產生好多幻想。比如是不是猴子劫持了陸離,或者反過來,陸離是不是劫持了猴子?最離譜的就是猴子和陸離變成了好朋友,因爲猴子發現北街老大是他的舊相識,原來大家打了半天都是自己人云雲……
“哎,你倆咋出來了,透氣啊?”遠遠的,猴子就跟我們打招呼。
陸離也笑着說:“就是啊。這大晚上的怎麼出來了?”
看他倆這表情,倒也不像是誰劫持了誰。
我實在摸不着頭腦,索性就不摸了,說:“專門出來接你倆的,行了吧——話說,你倆怎麼會一起回來的?”
“我剛從網吧出來,正好碰見陸離,所以就一起回來啦。”猴子推着陸離來到我們跟前。
黃傑一把掐住猴子的脖子,來回晃悠他的腦袋:“我就知道你去網吧了,爲什麼不叫我,爲什麼不叫我!”
“你媽的,你連錢都沒有,去網吧就會蹭我的會員,我叫你幹嘛?”他們兩個打了起來。我趕緊就往裡推陸離,說咱們快走。別叫他倆給誤傷了。
陸離哈哈的笑,說沒事沒事。
我問陸離,家裡的事處理完沒有?陸離說處理完了,沒什麼事。我說那就行。回到宿舍。馬傑睡的正香,陸離把輪椅停到牀邊,雙手一撐,到了牀上,突然問道:“左飛,猴子今晚不是去網吧的吧?”
我的心裡怦怦直跳,完全不知道陸離突然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好繼續裝傻:“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啊,那傢伙去哪又不會和我們說,沒準是和柳依娜開房了呢。”
陸離還要再說什麼,馬傑恰好說了句夢話:“飛哥,給我找個老婆唄……”
我一下奔到馬傑牀邊,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他晃醒,抓着他的領子說:“我又不是你爹,我爲什麼要幫你找老婆啊?”馬傑被我晃醒了,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只好傻愣愣地看我。
我用餘光瞟着陸離,發現陸離正在看着我們,我繼續抓着馬傑的領子說:“你就說吧,十三牡丹裡你看上誰了,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搞一個過來!”心裡也跳的更快了,我不知道今晚猴子和陸離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我肯定不能胡亂說話,拖延時間纔是最好的辦法。
“飛哥,你幫我找一個吧,我不挑的。”馬傑可憐巴巴地說。
“我那同桌小蓓怎麼樣?”
“……飛哥,咱不是說十三牡丹嗎?”
“十三牡丹對你來說難度太高,咱們還是從普通人裡面挑吧。”
正說着話,猴子跟黃傑終於進來了,兩人一邊走一邊罵街,把對方的十八代祖宗都給操了一遍。他倆現在就是我的救星,我可不想一個人面對陸離。
我還沒說話呢,馬傑就“刺溜”一下竄了起來。
“哎,猴哥回來啦,傑哥唸叨了你一晚上,說你去網吧不帶他。”馬傑嘿嘿地笑着。
“呵,我帶他幹嘛呀,他連五塊錢都沒有。”猴子鄙視地看了黃傑一眼。
“呵呵,你以爲我真沒有?”黃傑從口袋裡掏出一大把五塊錢來。
“哎呦,黃傑土豪,咱以後一起去網吧好嗎……”猴子一把抱住了黃傑,使勁在他肩膀上蹭着。
我又悄悄瞄了陸離一眼,他正看着黃傑和猴子嘿嘿地笑。
“哎,陸離也回來了?!”馬傑突然發現陸離的蹤跡。
“是啊,吵醒你了吧。”陸離探出頭來和馬傑打招呼。
“你家的事怎麼樣了?”馬傑在上鋪,伸出半個身子來和陸離說話。馬傑現在對待陸離特別熱情,這宿舍現在也只有他把陸離當作真正的好兄弟、好哥們。
大家鬧騰了一會兒,才紛紛躺下休息,宿舍漸漸恢復平靜。
當然,平靜的外表下面殺機四伏。我縮在被窩裡,迫不及待地在羣裡詢問猴子今晚的狀況,猴子說:失敗了。
看到這三個字,我十分震驚。
猴子告訴我們,陸離的防範意識很強,而且還有一定的反追蹤能力。陸離出了學校,並沒有立刻打車,而是先自己走了兩條街。在走的這段過程中,陸離不斷地通過街邊所停汽車的反光鏡、路人無意中開啓的店鋪玻璃門、甚至對面走過來的時尚女郎臉上戴的墨鏡,來觀察身後的動向。猴子說,陸離的小心翼翼,是他生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有好幾次都差點被陸離發現了他的蹤跡。
“我學過追蹤術,也學過反追蹤術,通過陸離的種種行爲來看,如果再跟下去,恐怕會被陸離發現。我判定自己此行恐怕失敗,心裡想要放棄,但是又捨不得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所以還是強行跟着他。直到走到一家服裝店門口的時候,陸離突然停住不動了,一停就停了一分多鐘,然後慢慢地轉過頭來,我以爲他發現了我的蹤跡,於是立刻躲進了旁邊的一家五金店。等我靜下心神,再悄悄出去的時候,發現陸離已經不知所蹤了……”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我縮在被窩裡,着急地在手機上問。
“後來,我就去網吧了啊,反正行動已經失敗了,我又懶得再回學校,所以就去玩了會兒遊戲。”
“……”我發了一串省略號。
“我草你去網吧不叫我,你真他媽不是個東西。”黃傑又罵。
“說來也巧,等我從網吧出來的時候,恰好見到陸離就在馬路對面,他剛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我玩的那間網吧,距離十一中還有兩條街。也就是說,陸離不光是去的時候會自己走兩條街,回來的時候——哪怕已經晚上11點多,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他還是會再走兩條街回來。你們說,這樣的人可怕不可怕?”
“可怕。”我打出兩個字去。光是看着手機屏幕,我就覺得寒氣森森了。
“再然後,我就和他打了個招呼,和他一起回來了。再然後,就看見你倆跟個二愣子似的站在宿舍樓底下。”
“猴子,陸離見到你的時候,你是在網吧門口嗎?”
“是啊,怎麼了?”
“我倆剛進來宿舍的時候……”我把之前的事說了一遍,“陸離是不是發現你跟蹤他,懷疑你了?”
猴子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敢保證,陸離絕對沒有發現我跟蹤他。不過,陸離也確實對我有所懷疑,因爲陸離這人本身就疑心很重,回來的時候又恰好撞見剛從網吧出來的我。在他眼裡看來,這確實有點太巧,自然就被他給懷疑了。還好,馬傑後來說的那句話應該打消了陸離的疑慮,看來咱們當初沒告訴馬傑是對的,馬傑總能這樣無形之中幫咱們化解很多問題……
猴子正說着,黃傑突然發了一句話:左飛小心,陸離在你頭頂。
看到這句話,我的身體一下就僵了。
我縮在被子裡,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想象不出陸離是怎麼在我頭頂的。
我握着手機,手心裡都是汗,緊跟着渾身也都是汗。猴子和黃傑也都不說話了,手機屏幕便跟着暗了下去。被窩裡,一片黝黑,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我一想到被子外面就是陸離的腦袋,就感覺渾身都長滿了毛茸茸的小刺一般難受。
我想發抖,但是我不敢,我強行控制着自己的身體,我怕陸離發現我的異樣。
宿舍裡,馬傑睡我上鋪,而陸離和我是頭對頭。我腦子裡大概勾勒出一副畫面:陸離半跪在牀頭,將腦袋伸到我這邊來,觀察着我在被子裡的動靜。
他爲什麼要這樣做,是因爲發現了我的什麼異樣?難道聽到了我敲擊屏幕的聲音?他的耳朵有這麼好嗎?
被窩裡,我一動也不敢動,我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甚至還能隱約聽到被子外面,頭頂上陸離的呼吸。島狂華才。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手機屏幕再一次點亮,黃傑發了消息出來:好了,陸離回去睡了。
我立刻在羣裡瘋狂的罵了起來,說他是不是變態,大半夜跑我頭頂幹什麼?老子真他媽想抽死他,教教他該怎麼做人!
我在羣裡罵了半天,才問陸離是怎麼到我頭頂的,黃傑給我描述了一下,果然和我想象中的畫面差不多:跪在牀頭,把腦袋探過來,觀察我在被子裡的動靜。
這個畫面被具象化以後,我感覺渾身更不舒服了,這一次是被黃傑發現了,可誰知道在以往的許多個夜晚,陸離是不是也這樣半夜突然爬起來跪在牀頭觀察我?
我草,我都不敢想像。
如果他觀察我的時候,我突然醒了過來,豈不是會被嚇個半死?
我又在羣裡瘋狂的罵了半天,然後說道:將來,一定要,狠狠的抽他一頓!
“行了,睡吧。”猴子說:“陸離很狡猾,大家一定要小心,近期不要輕舉妄動了,靜靜等候下一次機會到來。”
黃傑以一個不好笑的笑話終結了今晚的夜聊:靜靜是誰?
不過我們都沒有笑,因爲大家心裡都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