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平時關係好的同事湊在一起議論一陣,話題又落到周廷身上。
周廷身爲馮主任手術組的成員,應付起這類考覈當然輕鬆簡單,先天就有優勢。
也有心腸好的女同事,替周廷擔心:“周廷,你得防着點王助理和唐副主任。”
周廷當然心知肚明,這兩個人一定會使壞。
也有個男同事心直口快,在旁邊嘀咕:“怕什麼,有潘媛的家裡人給撐着腰,唐副主任敢怎麼樣?”
話一說完,很快就有人反駁:“幼稚,婚禮那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媛媛的家人對周廷……呃,那種態度。”
幾句話說到潘媛也沉默了,開始考慮現實的問題。
周廷當然不忍心她犯愁,刻意咧嘴笑了:“你們就別跟着瞎操心了,你們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同事們看他這麼豁達也就不說什麼了,一鬨而散,各找地方翻書去了。
到了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潘媛才柔聲說話:“你打算怎麼辦,要不……我去跟唐副主任談談?”
周廷被她激發起男人傲氣,輕輕扯上她柔軟小手輕捏了幾下。
這時候的周廷說話格外認真:“這事你別管了,我能處理。”
潘媛看到他臉上格外認真誠懇的表情,也不自覺的跟着點頭了,十分乖順。下午公佈了第一個考覈項目,徒手直針縫合。考覈科目剛一公佈,外科值班室裡就又是一片悲鳴,還有人趕緊翻書查電腦,臨戰磨刀。
這時候想糊弄就有點晚了,下午兩點考覈就開始了。
值班室裡,王大助理又擺出一副死人臉,用手術刀在一隻小白老鼠身上割了一刀,打上麻醉針,一切都按照標準程序來走。
然後頭也不擡的擺譜:“八針,誰先來?”
一羣實習生互相推搡了一陣,誰也不願意打頭陣。
周廷想想也就上前一步,沉聲回答:“我先來吧。”
王朋仍是板着個臉,冷笑一聲:“還真有不知死活的,來吧。”
周廷也懶的跟他鬥嘴,撕開一個外傷急救包戴上手套,信步站到桌子前面。以他現在的程度來說,應付這種皮膚外傷縫合簡直是輕鬆加愉快,先做個消毒清創處理,拿起針線稍一思考,手術刀切的比較淺沒傷到肌腱,可以做個難度高一點的外傷連續縫合。在同事們灼灼眼神的注視下,手指靈活的推動傷口,把皮下組織和皮膚對齊之後,又把普通絲線一端打結,輕輕刺進皮膚裡。
周廷故意做的慢一點,也能讓參加考覈的同事們看的清楚一點。雖說跟這些同事是競爭關係,周廷可也沒打算藏私,樂得先給同事們做個示範,周廷捫心自問雖然不是什麼聖人,可也沒下賤到遮遮掩掩的。一羣外科實習生眼巴巴的看了一陣,看到周廷刻意放慢的下針動作,對看一眼也都回過神了。十幾個人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點,近距離觀摩周廷的動作。二十幾道感激的眼神送了過來,大家都對周廷的無私很感激,趕緊湊近一點也能看的清楚點。
周廷索性給他們做個簡單的講解:“進針不要太深,能達到真皮層和皮下組織交界處就很好了,進針點略高於出針點……針距保持五毫米左右,穿皮出針以後拉緊縫合線,象這樣,儘量讓切口兩側皮膚互相緊密對齊,因爲傷口比較淺,所以我進針出針都在真皮層以內,這樣基本可以保證痊癒後不留下疤痕,拆線的時候也能減輕病人的痛苦。”
一邊說一邊做,感受着手指帶來的美妙觸感,輕輕鬆鬆縫完了兩針。
周圍已經響起一片讚歎聲了:“周廷,象你這麼好的技術完全可以去做整型外科醫生了。”
“是啊,周廷這小技術真不是吹出來的,比好多主治醫師也不差了。”
一片讚歎聲中,周廷擡頭和潘媛相視一笑,看到了小潘美女眼睛裡難以掩飾的深深情意。潘媛的眼神如此溫柔,還帶着難以掩飾的讚賞,一副又乖又俏的可愛模樣,也讓人羣外面的王大助理臉都綠了。
王助理火大起來,又翻臉了:“哪那麼多廢話,趕緊縫!”
一羣人被他這樣一罵也就紛紛閉嘴了,都惹不起王大考官。
縫到第六針的時候周廷臉色微變,知道自己中圈套了,手心裡的小白老鼠很意外的醒過來了,四隻腳開始掙扎亂動,縫到一半也就縫不下去了。四周圍頓時又是一片譁然,打過麻醉針的小老鼠怎麼還能醒過來,這也太離譜了吧。一羣人都接受過高等教育都是聰明人,對看幾眼紛紛明白了。這擺明了是個圈套,王助理給周廷精心設計的圈套。
小老鼠醒過來的原因只可能有一個,王朋在那支麻醉針上動了手腳。這人還真是夠陰險的,他早料到周廷會自告奮勇打頭陣,所以事先做好了手腳。再說退一萬步講就算周廷沒打頭陣,對他來說也沒什麼損失。
眼看着小白老鼠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大,已經縫到一半的傷口就快被掙破了。
人羣后面的王助理難掩得意,出聲奚落:“縫啊,楞着幹什麼?”
一片安靜的氣氛裡,只剩下王助理惹厭的得意叫聲。
安靜過後人羣裡的潘媛終於看不下去了,咬牙說話:“王朋你太過分了吧!”
王助理臉色刷的一下就陰沉了,還抄起了胳膊:“媛媛,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我怎麼過分了?”
潘媛氣到臉都漲紅了,偏偏又無從反駁,也沒證據能證明是王朋做的手腳,完全佔了上風的王朋難掩得意,從旁邊抓起考覈成績表,自來水筆,已經做好準備在成績表上畫一個大大的鴨蛋了。看着王朋所作所爲,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憤怒和鄙夷的表情,卻又不敢胡亂說話得罪了他。
得罪他的下場就是,自己會變成下一個周廷。除了在麻醉針上動手腳,王朋絕對還有很多種陰險的方法,整死一個小小的實習醫生。潘媛這麼柔弱的小女生臉皮又薄,被王朋反駁了一句氣到都發抖了,卻又說不出什麼狠話。
如果她懂得罵人的話,這時候一定在心裡大罵髒話了。
好在周廷在科裡的人緣不錯,很快有人小聲提議:“王醫生,麻醉針失效又不是周廷的錯,這種情況應該重新考吧。”
一句話說完,周圍一羣外科實習生趕緊附和,給周廷說情。
王朋眼睛裡閃過深刻的仇恨,發狠罵人:“麻醉針不要錢的嗎,你是考官我是考官……麻醉針失效算他倒黴,零分!”
周圍人對看一眼雖然都很不滿,卻沒什麼辦法,誰讓人家是這一場的主考官呢。再看潘媛已經氣哭了,氣到眼睛泛紅大顆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到地上,一羣實習生看着眼睛泛紅的潘媛,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
情急之下,又有人給周廷支招:“周廷,把老鼠打死吧,傷口快掙開了。”
一句話說完王朋臉色微微變了,其他人眼睛同時亮了:“對,周廷,你趕緊用手術刀弄死這只不聽話的老鼠,頭割下來還可以接着縫。”
碰上麻醉針失效這種百年不遇的離譜事情,打死不聽話的老鼠,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人羣裡,包括潘媛在內的幾個女孩子卻忍不住轉過臉去,明顯是覺得太殘忍了。年輕女孩子嘛畢竟心腸軟,看不下去了。
嘈雜的議論聲中,只有周廷還低着頭沒說話。低着頭的周廷,臉上表情有點詭異,似笑非笑很古怪的表情,似乎是碰上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之後幾秒鐘的時間裡,疼到不停掙扎亂叫的小白老鼠突然重新變的安靜了,在周廷手心裡慢慢的安靜下來,睜大眼睛又一動不動躺的筆直。
周廷臉上帶着古怪的笑意縫完最後幾針,拉緊縫合線再打個結。
完成縫合後修長的手指,還在小白老鼠身上安慰性的撫摩了幾下。
房間裡突然陷入絕對的安靜,所有人呆看着一動不動的小老鼠,都傻眼了。
就連王朋也傻眼了,看到眼睛睜大嘴巴睜大,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好半天后,纔有人懷疑問道:“怎麼個情況,麻醉針又管用了?”
其他人也是一臉的茫然,完全搞不懂這隻行爲反常的白老鼠,這是中了什麼邪了。只有周廷強忍笑意,輕輕把那隻受盡折磨的小老鼠放回籠子裡,也換來了房間裡所有女性同事溫柔的眼神注視,尤其是潘媛大眼睛裡,已經滿是溫柔和甜蜜了。
在一羣實習生茫然的注視下,周廷擡頭呵呵的笑了:“我說我有超能力,能控制小動物你們信嗎?”
“切!”
房間裡頓時響起一片整齊的噓聲,還有幾根善意的中指比了過來。
“你有超能力……我還是火星人呢!”
面對同事們善意的噓聲,周廷也只能無奈攤手,這年頭說實話總是沒人信的。同事們噓過之後,也紛紛得出了自己的結論,八成是這隻小老鼠體質特殊,所以麻醉針的效果不明顯吧,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一陣歡樂的笑鬧聲過後,十幾個實習生又紛紛轉過臉來,盯上臉色驚疑不定的王大考官。王助理臉色可真是夠白夠慘的,還泛着綠光,就好象突然之間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拿着自來水筆的手已經在不受控制的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