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帥正在想,龍木觀這個名稱似乎在哪聽過,腳下大船已經被吸進石洞前的漩渦裡,飛速的打轉。他一個沒站穩,身子飛起,在金色光罩形成的狹小空間裡撞來撞去,撞得七葷八素,眼前全是金星。
過了好一會兒,孟帥感覺自己被拋飛了起來,往上直衝了幾十米,然後落下。落地的時候只有幾米高差,振盪片刻,便即穩定。
落地之後,孟帥飛快從地上爬起來,就見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空洞之中,洞頂怕有十米高,又深又闊,中間是黑沉沉的水面,一眼望不到頭。自己這艘小船浮在水面上,晃悠悠如滄海一粟。
再轉過頭,就見田景瑩坐在船頭,端莊如昔,頭髮也不曾亂一絲。不由得老臉通紅。好在他剛纔沒有子哇亂叫,摔得慘點,田景瑩又看不見,至少不丟
只聽有人道:“是小七麼?”
孟帥更尷尬了,原來旁邊有人看着。回過頭去,就見石洞的壁上有一孔眼,約有一人來高,孔前有一個凸起的平臺,也就三五個平方大小,離着水面三尺,就像個小小的碼頭。
這時平臺上站着一人,四十來歲年紀,相貌清瘦,皮膚白裡透青,毫無血色,顯得很不健康,從五官之中能看出一點皇帝的影子。想必也是田家的什麼人。孟帥目光下移,不覺愕然。就見那人身上纏着一副鐐銬,手足都被縛住,鐐銬之間有鐵鏈鏈接,而且看起來還不輕,簡直是重刑犯的待遇。
那人看見了孟帥,臉色微變,道:“小七,你帶了外人來了?”
田景瑩道:“攸叔,不是外人。這是上次我跟老祖提過的人選,今天我特地帶他給老祖認識。”
孟帥暗中苦笑,這時候他若再說是外人,絕對給人一巴掌拍死。這一步步的,陷得越來越深了。
那攸叔看了一眼孟帥,道:“就是他?年紀輕輕,比得上你?”
田景瑩道:“雖然比不上十分,也比得上八分了。煩請攸叔帶路。”
那攸叔點點頭,轉身往洞中走去。他一走動,那鐵鏈聲音嘩啦嘩啦的響起,在空曠的石洞中聽起來分外清晰。
田景瑩再次抓住孟帥,低低的問道:“我最後再問你一句,跟不跟我去璇璣山?”
孟帥道:“不去。”
田景瑩微微頷首,道:“好吧。這是你的選擇。一會兒在洞裡見到人,不管是哪一個,都要分外恭敬。謹之慎之,千萬千萬。”
三人一進入那窄小空洞,孟帥就敢驚異。原來從空洞竟然是人工開鑿,方方正正,筆直向前。不但於淨整齊,腳下鋪了石磚,每隔丈餘還有一座燭臺,明燭高照,一點兒也不黑暗。
要知這個世界的蠟燭只是油蠟燭,燃燒起來昏暗不明。這壁上的蠟燭卻明晃晃的,火焰也穩定,幾乎可比得上後世的石蠟,想必是特有的好蠟燭了。
那隧道不短,只聽前面嘩啦嘩啦的聲音不絕,一直走了半刻鐘。到了最裡面,又見一個門戶。這回的門戶可不是天然石洞的模樣,而是一扇雙開的黃銅大門,紋飾考究,兩個獸首拉環磨得熠熠放光。
那攸叔到了門前,也不開門,直接躬身下拜,道:“啓稟各位老祖,田攸請了小七回來了。”
田景瑩也跟着拜倒,道:“景瑩叩見各位老祖。”
這時場中只有孟帥一人直立,田景瑩一拉他,低聲道:“這是我家老祖,你要磕頭的。”
孟帥心道:搞屁啊,人沒見到,讓我對着兩塊破銅磕頭?但此時無奈,只好矮下身子,卻沒跪倒,只是半蹲着,反正田景瑩看不見,另一位在前面跪着,後腦勺也沒長眼睛。
他一面蹲身子,一面暗道:原來龍木觀是田家老祖宗的居住地,好似大理段氏的天龍寺。是了,田家除了是皇族,還是武林世家,這麼多年底蘊,不知存下多少高手,可不似明面上那麼簡單。那昭王和中山王武功平平,多半是子孫不肖,也可能是田家分了兩套系統,政治一套,武林一套,這就是武林的核
一般來說,一個家族放在明面上那套貴族體系因爲誘惑太多,競爭也太大,很容易衰敗下來。但武林那套,如果有高品傳承,又督促子弟練功,又有大量的資源輔助,催生幾個高手,或許能傳承的更久一些。
正想着,就聽門後一個洪亮的聲音隆隆傳來:“七丫頭這回帶來的,可真不是外人。還你呀我呀的,我家老祖,嘖嘖,給咱們帶來一個小女婿了麼?”
孟帥目瞪口呆,暗道:我還道是什麼高人,原來是個老不修。
田景瑩面紅過耳,道:“遼爺爺,不是的……這個是我請來的臂助。”
正說到這裡,黃銅大門扎扎的打開,那洪亮聲音道:“你進來吧,咱們細細的說。”
田景瑩起身進門,孟帥要進去時,那田攸攔住他,喝道:“老祖不曾召喚你,你在這裡跪等。”
孟帥心中大爲不爽,暗道:架子這麼大,我師父比你門裡的老兒厲害百倍,他也沒動輒叫我跪等。我還偏不跪下,坐在這裡等你也很給面子了。當下盤膝坐下。
但他既然進不去大門,也就只好在外面等,心中暗道:這門裡面的人似乎能監視整個洞穴的情況,因此什麼都知道。只是不知道是本身有籠罩方圓的神識還是憑藉封印之力?倘若是神識,那麼裡面的人非是先天高手不可了。聽意思還不止一個兩個,也就是說田家握有大批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大門轟然合上,只剩下門外兩個人。孟帥當然不可能和這個田攸有什麼話說,因此這甬道內靜的和鬼門關一樣。
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功夫,孟帥心頭暗焦,但面上還是一派平靜,他養氣功夫差強人意,表面功夫倒是做的夠了。居然也挑不出錯來。
正在這時,一陣吱呀呀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大門再次打開,還是那個洪亮的聲音道:“那小子,你進來吧。”
孟帥起身,見田攸還跪在原地,想來裡面人沒找他,他就只能跪在那裡等候。突然,他頭一低,發現地板上有兩道淺淺的印痕,與那田攸的雙腿吻合,心中一凜,暗道:他不會整天就跪在這裡吧?因爲跪得久了,門前給他跪出印痕來?這是什麼樣的精神……病?
但看田攸身上鐐銬,孟帥心中又有猜測,或許這個人犯了什麼大罪,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受罰,這些種種倒也說得通。
一進大門,孟帥眼前一亮,只覺豁然開朗。
眼前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座大殿。通體用泛着光滑的巨石砌成,入眼都是精美的石雕以及石質傢俱。天花板上垂下來一盞七層大燈,每一層燈上繞圈點着數十支蠟燭,最頂上那層沒有蠟燭,卻有數顆碩大的夜明珠,晃得人耀眼生花。
只這個大殿,若論富麗堂皇,也不遜於皇帝的太極殿。
可是這燈光設置的有問題。
最大的光源在孟帥頭頂,把他和方圓數丈照射的纖毫畢現,但數丈外卻模糊不清。就好像他身處舞臺,外面是觀衆席。觀衆席看舞臺,一清二楚,舞臺看觀衆席,卻是一片黑暗。若沒有熒光棒人浪這等高端玩意兒,還真有點恐怖
孟帥眯了眯眼,能模模糊糊看見對面有數張椅子,呈半圓形環繞着他身處的這個舞臺,每一張椅子都墊高了,好似龍椅一般,但不是每一個椅子上都坐着人,事實上,大部分椅子都是空的。
從他大概觀察的情形,他正面這部分椅子,有三個人在座,側面他看不清,不知還有多少人。
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參加某某歌唱比賽,對面三個人就是評委。他一出聲,對面就噴過一長篇毒舌點評來。
雖然有着各種腹誹,但孟帥面上還是從容的,團團一揖,朗聲道:“孟帥見過各位老前輩。”
對面一人道:“你就是孟帥?”聲音洪亮,正是剛剛說話的那人。
孟帥道:“正是晚輩。”
對面那人哈哈一聲,道:“能被七丫頭帶進來,我還道是什麼驚才絕豔的人物,現在看來也是平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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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帥道:“晚輩正是天下衆生中最平常的一個,全是各位錯愛,適逢其會而已。”
對面那人哦了一聲,突然道:“是不是照的太亮了?”
孟帥道:“啥?”
那人道:“我說燈太亮了。你可以熄滅它。”
孟帥擡起頭,那幾百支蠟燭聚合的大燈看一眼都覺得難受,伸手向上指去,道:“這個?”
那人道:“是了。現在老夫給你一炷香功夫,你來熄滅這盞燈,我就給你個好處,如何?”
孟帥又好氣,又好笑,道:“一炷香時間?”
那人道:“是了,不許用暗器,也不許用掌風或者刀風吹滅蠟燭,要用其他方法,你只有一炷香時間。來人,點香……”
突然,他的語句戛然而止。
就見孟帥腳往地下一劃,發出刺啦一聲,緊接着只聽呼的一聲,頭頂數百隻蠟燭全然熄滅,只餘下最頂層碩大的夜明珠放着碧瑩瑩的光華。
他直言道:“這樣就行了麼?前輩?”再次睜眼仔細看去——失去了劇烈的光源,反而能更看得清對面,那豪華的椅子上,正面坐着三個人,側面坐着一人,一共是四個人。
啪啪啪……
四個人裡,竟有三個同時鼓掌,除了那洪亮聲音之外另一個聲音響起,道:“精彩果然好封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