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荒使者坐鎮皇宮,舉辦升土大會的事傳開了。
不管怎麼說,大荒來的先天使者,還是有一定的威信,這幾天如沸水一樣滾開的京城局勢,似乎有些平靜的趨勢。各種傳言雖然依舊不絕於耳,但至少明面上是相安無事。
皇帝雖然在外面的傳言中身受重傷,但他還是召見了幾位重臣,隔着簾子囑咐了幾句,各位大佬回去怎麼分析,那就是他們的事兒了。
這些水面上的事兒,都和孟帥無關。他又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東宮,本是皇宮中太子的宮殿。因皇帝尚沒有子嗣,這座宮殿就空了下來,直到升土大會開始後,那些少年天才們住了進去。
孟帥身爲正牌的選手,本來就該跟其他人享受一個待遇,只是因爲摻合了其他事,這纔來得晚了點兒。現在大荒弟子各於各的事兒,沒人管他了,他也就被送到了東宮。
東宮佔地廣大,樓宇衆多,孟帥雖然來得晚了,也有一間自己的房間,不能說是宮殿,至少也是宮室,三明兩暗五間大房,有暖閣有臥室,還有數名宮女宦官伺候,樣樣比照皇子的份例。
孟帥雖然穿越到了古風世界,還沒享受過古人高大上的貴族生活,沒想到在這裡得到了待遇,不免有些飄飄然。要不是他偶爾發現貼身服侍自己的宮女身有武功,外頭不知幾雙眼睛盯着自己,差點兒就沉醉在溫柔鄉中。
看來還是放鬆不得。唐羽初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東宮的人手全是她安排的,不知道放了多少眼線。
孟帥來到皇宮,雖然依舊是封閉的四方天,但並不似龍木觀與世隔絕,這裡是俗世的一部分,有繞不開的因果羈絆。孟帥也有許多俗物要處理,有這麼幾雙眼睛盯着,當然不怎麼方便了。
要找機會從此處偷出自己的空間,這是他早就想好的。只是那也是過幾日的事了。剛剛住下,還是新人,不免要如履薄冰,循規蹈矩,不可一上來就予人口實。
於是孟帥問道:“吃飯是在這裡吃,還是去食堂吃?”
領頭的女官,自稱叫做如意的道:“您要傳膳麼?”
孟帥內牛滿面——這麼高大上的詞彙,有朝一日也用在老子身上,當即一揮手,豪氣於雲的道:“傳膳。”
那女官道:“宮中慣例,早膳用膳時辰爲辰時三刻,午膳用膳在未時。酉正時分可用點心,逾時不可傳膳。今日公子初到,皇后娘娘吩咐可單傳一膳,公子謹記,下不爲例。”接着吩咐傳膳。
孟帥見她板着一張塗滿白粉的臉一板一眼的教訓丨便覺一陣不爽,但他又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和女官沒有主僕關係,也懶得和這女官扯皮,只問道:“一天只有兩餐?”
那女官道:“宮中規矩如此。”
孟帥呵呵兩聲,也就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在大廳之中擺上了席面,也有十餘道菜,大盤小碗,冷熱俱全,用料雖不見山珍海味,但也雞鴨魚肉,應有盡有,另有兩盤點心,銀絲捲和象牙小饅頭。
孟帥見菜品賣相精緻,不由得食指大動,然而嚐了一口之後,覺得也不過如此。菜品很清淡,水大,吃起來沒滋沒味兒的,不知道是不是皇家講究養生的緣故。倒是幾道燉菜燉的很軟爛,一嘗就知道火候不短了。
吃了幾筷子,孟帥問道:“其他人住在哪裡?”
那女官面無表情道:“宮中規矩,食不言寢不語,公子請吃完了再問。”
孟帥又覺得一陣膩味,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正在這時,就聽一人道:“你也來了,讓我好找啊。”
孟帥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起身笑道:“我正要吃完去找你,你倒找來了。”
就見方輕衍從外面進來,笑道:“好幾日不見你,還道你死了。我正想着明天是你的頭七,找幾個和尚放焰口,好好超度你的亡魂,不想你忽忽悠悠,飄飄搖搖又出現了。倒是省下了我一大筆錢。”
孟帥讓他坐下,道:“我發過誓,向地藏王菩薩致敬。他老人家地獄不空,自己不升天,我是地下有一個親友沒死,堅決不死。考慮到你還活着,我是斷不能死的。”
方輕衍哈哈一笑,夾起一筷子魚肉放入口中,嚼了兩嚼,道:“咦,今天這菜品做的還挺良心。”
孟帥道:“哪裡良心了?不好吃啊。”
方輕衍道:“已經不錯了,遠出於平均水準以上。這裡的飯菜大部分不是腥就是羶,不是太老就是太柴。一大桌子菜,有一兩個能入口的已經不錯了。現在哪幾位嬌貴點兒的少爺小姐已經把小廚房建起來了,只有我這樣的纔不得不吃大廚房的。這個時候我就想起你來了。”
孟帥道:“放屁,你於嘛要想起我?我只會下面條……”
正在這時,那女官道:“兩位公子,食不言寢不……”
最後一個語字沒出口,方輕衍突然伸手,一根筷子激射而出,狠狠地釘向那女官腦門。
那女官身子一側,側身躲避,動作於淨利索,但饒是如此,方輕衍的筷子去勢凌厲,擦着她臉頰過去,留下一道紅痕。
孟帥一怔,方輕衍已經對那女官森然道:“你去過其他人的住所沒有?”
那女官又驚又怒,說不出話來,只是搖搖頭。
方輕衍道:“那你真該去看看,看看有的沒了舌頭,有的沒了眼珠,那些人都是你多嘴多舌的好榜樣。”
孟帥一怔,道:“怎麼回事,是你出手的?”
方輕衍道:“不是我,我宮裡那個,不過跟她一樣,捱了一傢伙。那些殘疾大了的,都是其他人那裡的,說來你不相信,我在這幾個人裡面,竟然算脾氣好的。”
孟帥道:“是麼?爲了什麼?”
方輕衍道:“你來得晚了,沒趕上第一波的較量。咱們住在宮裡,明面上是衣食無憂,其實事事被人掌握,倘若連一言一行都要被人催着,那還練什麼武功?我們是比武來的,不是選秀來的。因此爲了矯正那些調教慣宮女的女官們的嘴臉,每人都拿出本事來。當然,不必我說你也明白,這也是對皇室的試探。看他們要把我們約束到什麼地步。”
孟帥明白,這是一場關於主動權的博弈,問道:“結果如何?”
方輕衍道:“你也看見了,女官們瞎的瞎,啞的啞,我們好好地,誰來替他們問一聲?皇帝根本就不會爲這件事跟我們翻臉,何況這裡還有無止大師坐鎮。所以這些罪,只好有這些小嘍囉來受着。也不算他們冤枉,誰叫他們擺臭架子呢?”
孟帥搖了搖頭,心道:皇帝都死活不知,唐羽初要做的事多着呢,哪有心跟這羣少年博弈?當然是只要不鬧出天去就不管。現在大荒那些弟子回來,又添了陰斜花這樣慣會攪事的棍子,唐羽初更不會理睬這些小事了。
方輕衍道:“我知道你的脾氣,真是學武的人裡面的異數。也不能算是窩囊吧,反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子。別人欺負你的時候,你的反應總是慢半拍,等你知道發威了,早就吃了不知道多少虧了。與其等你按捺不住再動手,還不如我來替你警告一下,讓她們從一開始就放聰明點,也省了大家多少事。
孟帥心中感激,卻笑道:“怎麼你說的好像我是個大個兒的白麪饅頭,誰都能捏似的?其實我是敗絮其外,金玉其中,很有威風的。”
方輕衍道:“沒看出來。如果你真有威風,那就早點拿出來,這裡就是誰有威風誰就活得好的地方。你我比不了其他人,那些節度使、王族的後人,一個個前呼後擁,手下有多少人。他們要整治不聽話的人,哪需要親自動手?像咱們這些沒勢力的,自己不撐起場面來,還等着誰呢?”
孟帥點頭稱是,道:“你放心吧,不管你信不信,宅鬥那是我的拿手好戲。”突然皺眉道,“你說前呼後擁?誰前呼後擁了?我記得就算是後面來的那些貴胄子弟,也是一個人來的啊。”
方輕衍好笑道:“他們當時一個人,現在也一個人?當然是後面家裡人送來的了。直系子弟送的人多,一般的門客人少,但也多少有點兒,我呢,情況特殊,一個人也沒有。”
孟帥大喜,道:“外面可以送人進來?”
方輕衍道:“是啊,你以爲我們是坐大牢麼?雖然也差不多,但是裡外還是有通路的啊。”
孟帥喜道:“那可……那也沒有用啊。”他本來以爲自己可以不費力的聯繫上姜家,緊接着想起,自己乃是一着暗棋,跟姜家的關係沒有公開。姜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給自己送人。
白高興了一場,孟帥又問道:“外面人能進來,裡面人能出去嗎?”
方輕衍道:“出去有點兒難,不過可以想辦法。如果是皇宮裡的話,大部分地方隨便逛。”
孟帥道:“好極了。咱們出去走走。”說着起身,抓起兩個小饅頭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