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四 慟哭百官盡縞素
唐旭雄赳赳氣昂昂闖進來,立刻引來一場大亂。
御前侍衛、皁沙衛內衛等明暗守衛一下子圍上來,把唐旭一行人圍在當中,只等皇后一聲令下,便即鎖拿。衆文官卻是紛紛後退,遠離闖進來的丘八老爺。
唐旭身後是數十個全副武裝的軍士,在偌大的廣場上卻不顯人多,被數百侍衛圍住之後,已經頗有些陷入重圍的感覺,他卻昂然站立,一手扶住腰間寶劍,一手指着皇后,道:“皇后,你還認得我麼?”
馬雲非好笑,卻又有些凝重,她能知道唐羽初在衆人面前如何表現,卻不能很好的拿捏唐家父女如何相處,尤其是這種情況下,若是表現不好,恐露了破綻。當下慢慢站起身來,伸手一壓,阻止了皁沙衛的進一步圍攻,看着唐旭不說話。
唐旭冷冷道:“你還認得我麼?”
吳王突然陰陽怪氣道:“我認得你,你不就是那賤人的父親和幫手麼?現在又上來挺她了?沒用的,那賤人已是衆矢之的,憑你這點人還想要翻天麼?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馬雲非,連忙伸手一招,一個侍衛出現,她立刻低聲吩咐道:“唐旭進來帶了人手,外面肯定還有他的人,找青石衛看看外面的情形,不可釀成大亂。”她想前門肯定有一場廝殺,若是唐旭贏了,皇后即使不死,也會被控制起來,於她大爲不利,真要讓唐旭翻了盤,也只好放棄使命,保全自己爲上了。
唐旭聽了吳王指責,不由大怒,道:“你說我是她的幫手?”
吳王道:“大夥兒看的明明白白,你不就是爲她把我們這些人關在一起麼?當然爲了避嫌疑,自己假裝也被關起來。不過昨天晚上忍不住了吧?假裝逃脫,現在又帶人來給女兒撐腰,真是好算計。”
唐旭先還惱怒,後來卻覺得這人是個渾人,不值得和他生氣,反而轉向皇后。盯着皇后那張因爲厚厚的妝容完全不分喜怒的臉,他只覺得恨恨難平,自己這個女兒寄託了自己多少希望和雄心,本指望她在中樞爲唐家撐腰,卻不想女生外嚮,不過三五年的功夫,她就全面倒向皇家,把自己當成敵人。
若不是今日還有藉助她的地方,他真恨不得親手清理門戶。
吳王見唐旭不還口,繼續道:“囚禁我等,侮辱皇族這還罷了,你唐家父女弒君謀逆,纔是大罪。”
唐旭陡然一震,喝道:“你說什麼?”
吳王道:“我說你女兒弒君,你是幫兇。”
唐旭道:“胡說八道,你竟敢誣陷功臣?”
吳王道:“什麼誣陷?你父女做的好事,連三歲小孩兒都知道。別看在場的只有我一個人說話,別人都怕你,但心裡都明鏡一般,知道是你指使女兒弒君,你來摘桃子。當初你嫁女兒就不懷好心,爲了今天這一刻帶兵謀反。可惜你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的樣子像一朝人王帝主不像?縱然今天給你坐上龍椅,最多坐上三天五天,回頭千刀萬剮無有下場那是指日可見的事。”
他說話的時候,唐旭就想殺了他,但眼見四周都是內衛,自己不爭氣的女兒也不做聲,自己衝上去殺人根本砍不動,徒然惹人笑話,因此握着劍在原地不動,反而氣勢逼人,等吳王放過厥詞,沉聲道:“老賊,你敢說這樣的話,想必是有證據吧?你今日有本事指證我,老夫在這裡自刎,若是空口栽贓,就將你碎屍於此,我看哪個敢攔我?”
吳王道:“還要什麼證據?唐旭,你敢說陛下還活着麼?”
唐旭眉頭一皺,道:“陛下活不活,和我弒君並無關係。”
吳王道:“這麼說,你覺得陛下駕崩了?”
唐旭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莫非陰溝翻船,被這老狗繞進去了?我若說皇帝活着,他必定要我找皇帝出來,然而皇帝確實死了,我去哪兒找?罷了,橫豎我也是爲這個來的,正好藉機發作,道:“陛下駕崩了,自然是天下的不幸
衆人譁然,雖然大部分人都覺得皇帝死了,但斬釘截鐵的說出來的,還是唐旭。
吳王也沒料到他說得如此肯定,道:“果然,若不是你弒君,怎能如此清楚。”
唐旭不再理他,指着自己頭上的白布,道:“陛下去了,老臣這是在爲先皇戴孝。”
衆人順着他頭上看,果然頭上是孝帶的樣式,更面面相覷,還沒說話,唐旭走上兩步,突然撲通一聲跪倒,身上甲葉譁楞楞作響,就聽他嚎啕大哭道:“陛下,萬歲,你怎麼去了呢?真是出師未捷,壯志未酬,天下同悲啊。陛下呀,您爲何拋棄天下臣民先去了呢?老臣恨不能追隨地下,永世輔佐您呀陛下……”說着捶胸頓足,放聲大嚎。
這樣的急轉直下,衆人都傻眼了。吳王臉色抽搐,看着呼天搶地的唐旭不知如何是好,連馬雲非都被他這一番作態驚得目瞪口呆,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就聽有人抽泣道:“陛下……您真的去了麼?”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哭泣起來。
馬雲非沒想到還真有捧唐旭的,轉頭一看,卻是老臣衛默,只是他哭得比唐旭真實的多,聲淚俱下,顯然動了真情,倒非作態。
他這一哭可壞了,要知道唐旭哭是作態,但衛默這麼一哭卻是開了氣氛,旁人不哭,顯得不夠忠心,當下衆人齊聲嚎哭,此起彼伏。且哭着哭着,狀態上來,只是掉淚哀嚎便顯得誠意不夠,邊有人伏地泣血,以頭搶地,連連砸下,種種情狀不一而足,相比之下,唐旭一開始的狀態也不十分顯眼了。
馬雲非擦了一把額上的汗水,覺得局面有點失控,雖然她不在意什麼大局,但這樣下去真不知如何發展,喝道:“諸位臣工,不要在這裡啼哭,陛下的生死豈是臣下能揣測的?唐都督也未必……”
唐旭突然停了哭聲,道:“娘娘,您不用再說了,我知道您忍辱負重,不肯明說,是怕打草驚蛇,讓弒君兇手警覺,對天下不利。不過老臣已經於昨晚將真兇擒拿,並已經帶來,您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馬雲非沒料到有如此轉折,一怔道:“你抓到了弒君兇手?”
吳王剛剛見大勢所趨,也跟着哭來着,一時忘了繼續追究唐旭,這時道:“什麼?你抓到了行刺的先天高手?就憑你?”
唐旭道:“別管什麼高手,都不過是他人手中之刀,我抓住了幕後指使,刀不刀的也無所謂。”
吳王冷笑道:“幕後主使不是你麼?還抓了別人來頂罪?”
唐旭不再理睬,喝道:“帶上來”
他身後軍士立刻分開,推出一個人來,那人被五花大綁,身上只有一見薄衣,血跡斑斑,狼狽非常。衆人剛剛見唐旭戎裝出場,身後也都是甲冑之士,只以爲帶的都是護衛,沒料到還藏着其他人,都爭相看去,這麼一看,就有認出來的,議論道:“是姜期,甘涼節度使姜廷方的兒子。”
馬雲非大吃一驚,差點站起來,好在及時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道:“唐……這是姜期?”
唐旭露出一絲笑意,道:“正是。這就是謀逆反賊,天下至惡的惡徒姜期,老臣費了一番功夫才查明真相,又花費了好大的手腳,纔將他抓住,今日帶他來,一是要分明他的罪行,二就是當堂明正典刑,以慰陛下在天之靈。”
馬雲非再三看向姜期,見他臉如金紙,人事不省,心提了起來,又忍不住暗自埋怨岑奕風無用,連自家的少帥都護不住,就算姜期自己不願離開,至少要留下足夠的人手保護,不至於落入宵小之手。也埋怨姜期託大,竟把自身安危當做兒戲,以至於遭今日之辱,問道:“姜期……還活着麼?”
唐旭道:“自然還活着,老臣捉到他之後,就想着要把他公開處刑,因此不曾殺他,今日朝會上纔是他的死期。皇后娘娘,兇手在此,你下令處死他吧
馬雲非心中緊張,她扮演的唐羽初不可能爲姜期說話,只得隱晦的看了吳王一眼。
好在吳王沒令她失望,冷笑道:“父女倆合謀滅口,看你們這恬不知恥的樣子。”
唐旭喝道:“老賊閉嘴。你要阻止處死反賊,難道你是反賊一夥兒的?”
吳王道:“你說是反賊就是反賊?我只看見你帶人闖宮,更像反賊。他被你控制,一句話也不能說,任由你編排罪名,誰能信服?你當我們都是傻子麼
唐旭呵呵一笑,道:“皇后娘娘,此人有罪狀在此,請你觀看。”說着伸手示意,讓人拿出一張紙,道,“這是此人親口招認,還能有假?”
吳王不屑道:“屈打成招,何謂真假?”
唐旭道:“娘娘,這罪狀你看不看?”說着往上走了幾步。
立刻有兩個內衛上前攔住,道:“放肆,退下。”
唐旭隨手把罪狀遞上,道:“交給娘娘。”
內衛見皇后默許,便拿了罪狀,上去交給馬雲非。
馬雲非一看,上面有兩張紙,上面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下面一張卻是隻有五個字:“快刀斬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