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上官度伸手一抄,將銅板收拾起來,道,“三十六種變化俱已講解,你記下了幾種?”
孟帥閉目沉思,睜開眼道:“老祖,按照您這樣排演,我覺得三十六般變化並非終極,中間餘有空當,按照法理來推斷,應當有九九八十一般變化纔對,其餘的是刪掉不用了麼?”
上官度雙目一睜,道:“你能推算出八十一種變化?你……”呆了一陣,他突然鼓掌笑道,“好好好,你不愧是天才的封印師。我和你講這個,只能是拋磚引玉了。”
孟帥忙道:“我沒推算出來,只是胡猜。”
上官度搖頭,笑道:“不必過謙了,我第一次聽到這些法門,比你修爲還高些。尚且半天摸不到頭腦,哪還能注意到空當不空當?你的天賦毋庸置疑。”
其實這話也沒錯。早在先天之前,孟帥別的正事兒沒幹,光強化天賦了。世界樹在這方面的強化非常全面,從根骨到悟性,從體制到精神,各種指標,齊齊爆表。
上天生人,有長有短。大部分人都是各方面差不多的普通人,也可以說是庸才。某方面到了極致的,都是上天的寵兒,被稱爲天才。然而這些天才之中也有高低,或者說被世人認可的程度有差別。智慧悟性高的,在孟帥的前世最受歡迎,而這個世界中最珍貴的,卻是根骨資質最高的武學天才。
自從以來,各大宗門都爭搶武學天才,以根骨爲主,兼顧悟性。但到底不能兼得,十分根骨,五分悟性已經是上品,有些十分根骨的,悟性很平庸,但因爲修爲依然進展迅速,依舊被宗門所寵愛。根骨越高,悟性越被忽略。理論上來說,八分根骨,八分悟性應當比十分根骨,五分悟性更佳,但現實中卻是十分根骨的更受寵愛,哪怕只有一分悟性。
自然,能登上高位,有遠大前途的人中,悟性都不差。但也是在根骨好的人裡面,悟性更佳,絕非是所有人裡面悟性拔尖的。譬如上官度,悟性智慧,在百鳴山都算一等一,但單純論智慧和對陣法的理解,未必就高過一些聰慧的普通人。只是他見多識廣,脫胎換骨之後,頭腦更清明,記憶力更強而已。
當然,世上也有根骨和悟性都在絕頂,甚至還有出身、機遇、性情、運氣各項都出類拔萃的天之驕子,那些人成就不可限量,也不是上官度這個層次可以相比的。
而孟帥天賦並不高,水思歸當年就給他測過,只是尋常,自帶悟性還是不錯的,也不見得超出常人。但架不住他有外掛刷級,直接加基礎屬性,一刷刷了好幾年。現在孟帥各種資質都是最頂級,包括他本來就不弱的悟性和學習能力。
何況他本來就要很好的陣封的理論基礎,銅牛陣的材料厲害,陣法並非頂尖,他入門之後,自行推演,早摸到了門檻,若再給他一些時間,絕不會比上官度掌握的差,觸類旁通的見識,更比上官度要強。
上官度雖然不知孟帥具體理解到什麼程度,但也猜到他必然大有收穫,心中感慨不已,又有些欣喜,道:“當年我得這套銅牛陣,也有令尊得幫助,今日若能對你有所助益,也是我報答之萬一了。”
孟帥心道:這銅牛陣有我那老爹的份兒?他並不是封印師啊。要說他認得的封印師,也就是堂尊了,但這銅牛陣的風格也不是雪山一脈的啊。
不過如今不必細究這個,他道:“您放心,我再仔細推敲一會兒,差不多就能驅動了。您只管療傷去吧。”
上官度點頭,遞給孟帥一塊玉石,道:“這是中樞令牌。有了這塊牌子,銅牛和你便能感應,也認你爲主持。再有,這個位子給你——”他指了指腳下,道,“我一挪開,你立刻占上。這裡是銅牛陣的陣眼,視野最好,能夠掌控全局,切不可丟了。”
孟帥答應,走上前去。上官度用手支持着身子,挪下青石,孟帥立刻坐了上去。
視野果然豁然開朗。
坐在青石上,景色雖然還是那個景色,但好像裝了廣角鏡頭一般,竟能在不轉頭的情況下,看到前面一百八十度的角度,略一轉頭,視野還能飛快的展開,完全能在不移動身子的情況下,看清楚周圍一整圈的景觀。
手在袖子裡面掐訣,孟帥緊緊握住上官度給他的玉佩,真氣沿着經脈一絲絲的潛入。
登時,他的意識中清晰地多了十多個點位,那就是十八個銅牛。
那些銅牛在他腦海中清晰可見,就像剛剛上官度在地下襬的銅錢陣一般明明白白,他精神進一步,能夠集中在某一頭銅牛上,腦海中能展現出銅牛的每一寸外觀,包括銅上的反光都看得清。而退一步,則可以讓他原理十八個銅牛,從更出世的角度觀察陣法,甚至以鳥瞰的角度縱覽全局。
他還能感覺到,握住玉佩之後,他與那些銅牛已經氣機連接在一起,上官度交給的種種變化在他心頭掠過,幾乎彈指間就能輕易實現,再不復之前紙上談兵的狀態。如果說之前他只能從幾個定式中胡猜的話,這一回他可以更直觀的感受乃至推演陣法狀態了。
太妙了。
在這種狀態下,他已經感覺到,一扇新的大門,就在他面前打開一條縫,只需要輕輕一推,就能看到門後的新天地。
在這時的情境下,若不全力推演,實在可惜了。
他掏出一個透明的珠子,猶豫了一下。
這是半個如意珠。當初他晉級先天時,就含過如意珠,保持空靈狀態,不過半途被蛤蟆摳了出來,並沒有用盡,剩下了一半。他想這麼一點兒如意珠,搞建設搞不了幾根毛,不如留下,自己需要空明狀態時用這個解決。
今天,就是個好機會。
這種十八銅牛盡在掌握,心念一動,斗轉星移的狀態,實在是太適合推演,孟帥甚至覺得,給他幾個時辰,八十一種變化就能補完。
當然,這是他自我感覺良好的一種狂妄,他自己也知道。
但有如意珠相助就不同了,他是真覺得進入那種空明狀態時,至少可以推演出幾種額外變化的。
可是現在大敵當前,不是時候啊。
孟帥有些無奈的看着眼前,一百八十度的視角下,眼前空無一人。敵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倘若他一時半會兒回來也罷了,孟帥也盼着趕緊進入戰鬥狀態,從指揮銅牛陣作戰,學習更多的陣法變化,使剛剛學到的知識融會貫通,可那人又不見迴轉。難道他三天兩日不回來,自己就白等他好幾日麼?
總要想個辦法,自己能夠推演陣法,又不能過於沉迷,失了警惕。
這個時候……就該用得上蛤蟆了。
“憑什麼這時候又想到我了啊?”蛤蟆一出黑土世界,蹦起來三尺高。
孟帥忙一巴掌把他拍在地下,道:“吵什麼吵,這裡還有人呢。”他回過頭,就見上官度盤膝坐在一邊,頭上雲霧蒸騰,雙目緊緊閉着,全不知外事,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知道朽木斷續丹療傷是要進入入定狀態的,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把蛤蟆叫出來。
蛤蟆怒道:“知道有人還叫我出來?讓開,我要回去了。”
孟帥忙道:“別呀。你在這兒幫我看着,有人來了你叫我一聲。”
那蛤蟆道:“你不知道我視力不好麼?看不見。”
孟帥道:“你在我這裡就能看清楚了。呃,不對,我離不開。你在我肩膀上好了。”
那蛤蟆哼了一聲,突然道:“也行,我可以幫你看着,但我要站在你腦袋上。”
孟帥大爲不爽,和它互瞪了一眼,勉爲其難道:“也罷,你老實點兒。”
那蛤蟆忽的一聲,跳到了孟帥腦袋上,原地蹦了兩蹦,道:“不老實,你能咋地?”
孟帥差點站了起來,不過知道跟這蛤蟆扯淡沒完沒了,道:“反正你給我看住了,不到敵人來襲別打擾我,其他的……隨你便吧。”感覺到蛤蟆在腦袋上蹦個沒完,懶得理它,將半個如意珠含在口中,進了空靈狀態。
過了一個多時辰。
天空中飛來兩個人,速度之快,遠超一般先天的漂浮極限。前面那個寬袍大袖,身上一團煙氣,裹着後面那個。從形態上來看,是前面的帶着後面的飛。
兩人來到斷崖前面,雙雙落下。前面那個是個紅袍人,紫棠面孔,相貌堂堂,看着像個俗世的大將軍。而他身後的那個人,面白無鬚,乍一看像個弱冠青年,仔細看時,眼角已經生了皺紋,年紀也不小了。
兩人一起看着對面影影綽綽的黑影,後面那人道:“大兄,你看,那就是上官老鬼。”
倘若孟帥在此,肯定能聽出這人就是離開的梵相城。
那紅袍人嗯了一聲,道:“小麻呢?”
梵相城皺眉,道:“怪了,這小子哪裡去了?我叫他看好了人的。這麼大了還這麼沒用,氣死我了。”
那紅袍人道:“莫不是闖進陣裡了?”
梵相城一呆,道:“不是吧?他有這個膽子?”
那紅袍人道:“但願他沒事,不然二弟絕不和你干休。”
梵相城額上沁出冷汗,道:“應當……應當沒事吧。”
那紅袍人說了一句,也不再提,只繼續看眼前的陣法,在他看來,眼前的影子還是幾隻牛形獸影,還有中間坐的一個人影,並沒看出裡面多了一人,只是道:“這是銅牛陣?”
梵相城道:“是。上官老鬼受了重傷,已經是廢物一個,就仗着銅牛陣護身。我還想困住他,等他虛弱的支持不住陣法,再進去擒住他。”
那紅袍人道:“倘若他不是越來越弱,反而越歇越強,那便如何?”
梵相城額了一聲,其實他也這麼擔心,只是無可奈何罷了,試問道:“大兄看呢?”
那紅袍人眼睛微眯,冷冷道:“夜長夢多。我本不願你妄動此人,但既然已經結仇,自然一不做二不休,要將他留在此地,以絕後患。不必守株待兔,破了他這銅牛陣。”
梵相城一呆,隨即大喜,道:“大兄有辦法,破他這銅牛陣?原來您連陣法也精通。”
那紅袍人道:“什麼精通,我對陣法,是七竅通了六竅。但是銅牛陣麼……當年我有一段淵源,得知了其中奧妙,破上一破,倒有七成把握。”
梵相城喜出望外,道:“全仗大兄。大兄你指揮,小弟願意衝鋒陷陣,抓住上官老狗,我要親自將他扒皮抽筋。”
那紅袍人道:“不急。我這個辦法需要人多,等我們兄弟到齊了,齊心破陣,纔可馬到成功。”說着,他看向天空,道,“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