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三 月色何皎皎,威名常慄慄
月光下的瀑布,比晝日更雪白?上映月光,蒙着一層銀色的光輝,真如天上銀河墜落九天一般。一碧無底的潭水,在夜色中便顯得深沉了,但正因如此,一亮一暗,互相印襯,形成了一處神秘瑰麗的風景。
噗——
湖中一條魚兒躍起,濺起水花,水珠在空中映着月光,閃爍如珍珠。
魚兒落水,水面泛起一層層的漣漪,接着寂然。
好水,好魚,好景色。
不過……我要看的不是這個……
孟帥在岸上看了好久,水波與魚躍,讓他心曠神怡,但他還記得自己是爲什麼來的。
魚龍變——據說魚兒在月光下化龍的奇蹟呢?
好吧……是他自己犯傻了。
若在前世,風景點宣傳的什麼神仙降落處,什麼古代悲劇傳說之類,他自然明白知道是編出來唬人的傳說,怎麼到了這個世界,就要把傳說當真呢?從宴會裡跑出來看這個,當真是……
也算值得吧。
比起嘈雜無聊,近乎折磨的酒宴,在月光下獨賞如此美景,也是一種昇華了。
來到水潭邊上,孟帥俯身下去,捧起一捧水。水在月光下變得銀白,如一捧乳漿。稍一鬆手,水流從指間瀉下,落在水面,發出輕輕地響聲。
“咦——”孟帥訝然,發覺這時的水質,已經有些不同。其中微妙的區別,只有將水流握在手中,才能體察,但具體有什麼不同,又說不明白。
心中一動,孟帥決定將這水流引入黑土世界,造了小水潭,再分析分析其中水質。
就在他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突然心中一動,回過頭去。
就聽有人道:“我還道只有我一人喜歡這裡,沒想到竟有同好,且還先我一步。”
一人從樹林中走出,看來二十多歲年紀,相貌平平無奇,說是端正也可,只是太沒特點,過目即忘。
然而,他身上的氣質,卻令他與旁人截然不同。孟帥覺得他好像天生就在月光下,與月色和夜色融爲一體,腳踏銀霜,乘月而來,月落便離去。
莫名的,孟帥想起了一個和這青年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輝夜姬。那傳說中的人物,和他竟意外地神合。
青年踏月而來,立在孟帥對面,道:“閣下面生啊,敢問貴姓?”
孟帥望着潭水,道:“若在白日,既見君子,當自報姓名。不過在月光下,何必做此俗務?都是月下來客,月升相見,月下各自離去,再見又是不同的人了,何必通名?”
青年一怔,隨即訝道:“說得好,沒想到兄臺是個雅人啊。”
孟帥笑道:“在下俗不可耐,渾身沒幾根雅骨,今日好容易翻上幾分雅趣,兄臺可別給我潑冷水。但坐,閒談。”
青年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說着坐在水潭邊上,道:“有酒麼?”
孟帥道:“有。”取出一壺酒,正是雪山上的佳釀,坐在他對面,取出酒杯各自斟滿,道,“嚐嚐我帶的酒怎麼樣。”
青年滿飲一杯,道:“好烈,是北方的酒吧。”
孟帥道:“嚐出來了?”
青年道:“我去過北方。北方的酒烈,惜乎大多失之粗糲,兄臺的酒卻甘醇細膩,又不失剛烈。這麼說兄臺是來自……”
孟帥搖手道:“又着相了不是?”
青年笑着掩口道:“是我的不是。就憑你這一壺酒,今日偶遇,正當其時。”說罷又飲一杯。
兩人對酌幾杯,青年笑道:“兄臺出酒,我卻無所貢獻,不如說個故事佐酒?”
孟帥道:“好啊。”
青年道:“說可是說,你聽聽便罷,不必真信。”
孟帥道:“酒話麼,上了酒桌談笑風生,下來轉眼就忘,有什麼信不信的?”
青年翹起大指,道:“說得有理,那我說了。你知道這裡爲什麼叫做魚龍洞?”
孟帥搖頭,道:“我聽說此地有魚化龍,堪稱奇蹟,莫非不是?”
青年笑道:“是,也不是。有魚,但不是魚化龍,而是人化龍。”他望着碧水,悠悠道,“據說此湖裡有寶魚,自潭底躍出,大方光華,內涵玄妙。凡能得此魚者,必如金鱗躍龍門,脫胎換骨,直上九重天。”
孟帥笑道:“這個故事麼,又比單純的觀魚化龍有吸引力些。”
青年道:“據說幾千年前,本宗的高祖就曾在此地得了一寶魚,從此青雲直上,實力飛漲。方光大了一元萬法宗一門,有了今日的規模。”
孟帥詫異道:“真有此事?什麼寶魚這麼靈驗?是吃了之後直接提升境界麼?”
青年道:“不知道。不過高祖曾留下箴言,五千六百年後,又有魚龍出水,必成就真龍。”
孟帥訝道:“那麼高祖距今……”
青年道:“五千六百年了。”
孟帥一激靈,酒意褪去,緊接着失笑,道:“那也太奇怪了吧?雖然箴言是虛無縹緲之物,但畢竟機緣難求。既然知道有此預言,十個人裡面,總有一個信的,那人數也不少了。按理說,這水潭周圍應該人山人海纔是。怎的只有你我二人?”
青年笑眯眯道:“兄臺很敏捷麼。確實如此,可惜信的人別說十個裡有一個,就是一萬個人裡面,也沒有一個。”
孟帥奇道:“這是什麼道理?”
青年道:“因爲實在沒法相信啊。我說,你不覺得五千六百年這個年數,很奇怪麼?”
孟帥若有所思,道:“確實,還有零有整的。”
青年道:“因爲這是第若干版預言了。第一版預言,可是說五千年整的。那時大家可是找了十年,什麼也沒找到。後來一百年後,傳出預言說是其實是五千一百年後,大家又找了一年。之後又說五千二百年後……現在已經到了五千六百年了。你說,除了傻子,誰還會信?”
孟帥點頭道:“確實,除了我等傻子,誰還會信?”
青年目光一閃,道:“怎麼,你竟然也信?”
孟帥道:“我本來不信,不過剛剛摸了摸水,有點信了,這水裡總給我不同尋常的感覺。怎麼,什麼叫也信,莫非兄臺你……”
那青年道:“你看區區的樣子,就知道我也是傻子中的一員。”
孟帥哈哈笑道:“那真是傻子說話傻子聽,今日傻子開大會了。”
那青年端酒,道:“來,爲傻味相投,乾一杯。”
孟帥飲了一杯,那青年道:“我看今日魚龍不會出現了,可惜,可惜。好在跟你喝了幾杯,不算白來。”
孟帥道:“我是比較可惜啊,緣慳一面。不過兄臺沒什麼可惜的吧?守着水潭,來日方長,倘若果然有機緣,早晚給你等到。”
那青年道:“確實。比起你來,我的機會比較多。要不這樣吧。你若再來,趕上月圓時節,我讓給你一個晚上。一晚上全歸你,我退避三舍,怎麼樣?”
孟帥詫異道:“這麼大方?果然是慷慨君子,來來來,再喝一杯。”說罷又滿了一杯。
那青年飲了一杯,突然笑道:“酒就到此吧。再喝有人該昏過去了。”
孟帥道:“你說我?不能,北方人的酒量,你竟敢小看?”
那青年道:“不是說你,是說後面那個——方師弟,出來吧。”
孟帥詫異回頭,只聽身後叢林微響,過了一會兒,一人從樹後走出,月光下只覺得臉色白的如瓷娃娃一般,正是方輕衍。
孟帥訝然,方輕衍看起來在後面不短的時間了,自己並沒發覺,倒讓那青年給發覺了。方輕衍出來之後,一聲不出,似乎有點魂不守舍。
那青年微微搖頭,道:“方師弟,我今日才知道,你竟有這麼一個生死之交,難得啊。”
孟帥重複了一遍:“生死之交?”他和方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