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一張面孔出現在視線中,孟帥眨了眨眼睛。
在黑暗中沉浸久了,陽光有些刺眼,孟帥先閉上了眼,再睜開。
“白也?”
定睛定神,孟帥認了出來,正是神隱已久的白也。
再看一眼,孟帥道:“白兄,你好像又長大了啊?”
白也的成長,就像蛻皮一樣,平時不長大,突然長大幾歲,換了個樣子。現在白也大概有十八九歲的模樣,跟孟帥同齡。相貌也越來越俊美,氣質更飄渺出塵,若非孟帥心大,早就自慚形穢。
白也道:“睡了好久,醒來就這樣了。”
孟帥道:“我說怎的好久不見你了,原來又冬眠了。”說罷起身,就見周圍一片荒野,似乎已經不在龍虎下院內,道:“這裡是哪裡?”
白也道:“郊外。”
孟帥道:“這也和沒說一樣……是你帶我來的麼?還是朝聖路把我彈出來的?”他伸了伸手指,發現自己力量十足,沒有半點傷損,剛剛的痛苦早就模糊了,更驚喜道,“狀態不錯啊,是你給我治療的麼?“
白也起身,道:“我帶你出來,但沒給你治療。你本來就挺好。被龍血洗過,身體會強化,生命力也增強,但會身體燥熱,陰陽失調,容易走火。過了走火一關,身體便會帶上龍族烙印,算半個龍族中人。你卻是例外。身體也強化了,筋骨也洗伐了,但沒帶陽氣,也沒成爲龍族。好處得了大半,壞處卻沒沾上,這樣的好事可是不多見。”
孟帥也費解,道:“是麼?確實奇怪。”想了半日,又笑道,“不過我運氣一向很好,有天命護身麼。”
說到這裡,他想到了主角光環,緊接着腦洞一開,問道:“你說那個陰陽失調,燥熱走火,是不是需要陰陽調和,那什麼……一次才能解毒?”
白也見孟帥笑得歪斜,不明所以,道:“陰陽調和哪有那麼容易?除非有大寒之物,或者寒蟠、水麒麟的血中和。不然走火失調,經脈盡斷,人就廢了。”
孟帥興趣索然,道:“這樣啊。”也起身,往下四周。
但見自己身處在一處高崖之上,遠遠地能看見龍虎下院的一片房屋,但雙聖崖就隔得太遠,只能看見兩座聳立的高山,看不見壁上的石雕輪廓。
他不由道:“白兄,你這一拉,也把我拉扯的太遠了。至少走出三百里了吧?”
白也收回目光,道:“是走得遠了些。因爲我不想看見它那悲傷地樣子。”語調之中,帶着幾分喟然,幾分悲憫。
“誰?”孟帥驚奇的問道。
被小八一頭撞在石壁上,孟帥就已經意識不清,自始至終都不知道石龍出壁的那一幕。他也就模模糊糊知道自己被龍血浴體,龍血是哪來的,他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這背後一連串的過程,也不知道白也所指。
白也輕輕嘆息,道:“你不知道,那就罷了。這世上的苦難,原本是無窮無盡的。人是如此,禽獸也是如此。高貴如神龍,低賤如螻蟻,都有掙扎於泥淖的時候。”
孟帥只覺得玄乎,道:“你說的是誰?我記得你神通廣大,既然看見有人落在泥淖,爲什麼不伸手救他?”
白也輕聲道:“救不了,不該我救。它劫難未盡。”
孟帥奇道:“我雖記得你高深莫測,但好像不是走佛道的路子啊,怎麼說話打起機鋒來了?管他劫難不劫難,該出手時就出手,沒人出手,它的劫難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白也搖頭道:“你不懂。這是天數,不該着落在我身上,縱然我出手也沒用。”
孟帥一聽就頭疼,他當年就不喜歡這種玄虛的理論,到了這個世界,感覺這裡武風剽悍,並沒幾個人信這些玄道,道:“你信命?”
白也轉過頭,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對着孟帥,道:“我不得不信。如果你能看見他,就不得不相信他。”
孟帥抱着肩膀,道:“那就完了。我們這些不信命的在底下苦苦掙扎,心有餘而力不足。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動輒以天命自固,畫地爲牢,又不肯出手。怪不得世間的苦難這麼多。”
白也身子一頓,眼神渙散的更厲害了,過了一會兒,才道:“所以說,你纔是打破命運之人。他的劫難還要着落在你身上。”
孟帥還是不解,道:“誰?”
白也皺眉道:“本來這次就是契機,可是爲什麼失敗了呢?因爲你與龜的牽扯太深,因此與它無緣了?”
孟帥倒是聽懂了一些,道:“我本來就是龜門的人啊。”
白也自語道:“那個層次的氣息都是互斥的。但錯過了你這個機緣,下一次不知道等到何時。需要其他的臂助。眼前倒是有現成的……”連續說了幾句不着邊際的話,突然展顏道:“你想不想養一頭龍?”
孟帥嚇了一跳,道:“龍?在哪兒呢?”
白也皺眉道:“可說呢。”
孟帥無奈道:“別這麼高臺跳水行麼?宣佈好消息之前要確認一下啊。”
白也挑眉道:“若有,你敢養麼?”
孟帥道:“有我就養。”
白也道:“想養就有。”
孟帥伸手道:“拿來。”
白也道:“不在我這裡——”止住孟帥的牢騷,道,“我說的話從沒實現不了的。龍虎山上有你一個機緣,你會多個朋友。到時候,記得再回來一次,瞭解這趟因果。”他想告訴孟帥,因爲他貿然前來,讓石龍多受了一次苦難,但最終沒有說,只是默默走到一邊,望向了一個方向,神色再次恍惚起來。
那裡有一黑一白兩座山峰。龍虎山。
孟帥見他沒話說了,轉身回去,發現小八在旁邊看着他,兩隻小豆眼依舊滴溜溜的神采奕奕。仔細看時,他覺得小八似乎大了一點兒,但也就是大了寸許,看不太出來。不過小八難長,每一毫釐的成長,不知填進去多少大補之物,陡然長了這麼多,必有奇遇。
而且,小八似乎還有其他的變化。
自從在大荒戰場的寒冰洞裡吸取了那巨龜的血,小八的體溫便偏涼了。雖然不是冰冷,但把手指放在它背上,能明顯有所感覺。然而這一次他分明感覺到小八的背殼恢復了正常,甚至觸手生溫,潤如暖玉。
和小八交流了一下,確認它身體沒有問題之後,孟帥便放下心。至於小八會有什麼改變,他其實不太在意。因爲小八從出生到現在,除了寒冰洞那次靈光乍現,其他時候沒有任何用處。孟帥也已經放棄了把小八當做戰鬥夥伴或者其他助手,只是當個可以心靈交流的同伴,那樣也很好。只要它不受傷害,管它變成什麼樣。
收起了小八,孟帥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突然皺眉道:“怎麼天還這麼亮啊?太陽都不下山麼?”
他記得走上朝聖路是早上,但行進一路舉步維艱,十里路走了大半天時間,走到雙聖崖下時應該是下午了,又折騰了一番,不應該夜幕降臨了麼?怎麼現在還是青天白日,甚至太陽還偏東方?
難道說……
白也果然道:“現在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孟帥一拍腦袋,道:“壞事,我還有約會——龍虎下院在哪兒?不,現在來不及了,龍虎山在哪兒?”
白也遙遙一指,道:“那裡。”
孟帥順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見一座黑山,正是虎峰,估算了一下距離,至少有幾百裡,非一兩個時辰才能感到,苦笑道:“好吧,想必他也不會怪我。告辭了——”說了這句話,感覺有些怪異,似乎跟白也用不上告辭,便道:“我要先走一步,白兄自便。”
白也隨意道:“去吧。”
孟帥走了兩步,轉回頭,道:“白兄,有一件事我想聽一下你的意見。”
從山上下來,孟帥一口氣趕了幾百里路。縱然他武功不錯,長途趕路也是辛苦。等他想起把風源馬叫出來代步的時候,已經是後半段路程了。
坐在風源馬上,孟帥總算緩了一口氣,調勻了呼吸。擡頭看天色,已經是日上三竿,這時心情反而放鬆,心道:遲到這麼久,多一刻鐘,少一刻鐘能怎麼樣?
想到此處,他反而不特異約束風源馬,只是信步由繮,往山峰趕去。
在一處岔路,孟帥與一行快馬擦肩而過,只聽得爲首的人嘆道:“找不到……如何與尊主交代?”
孟帥一怔,心道:莫非與我有關?
然而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對面的馬已經疾馳而過,去得遠了,孟帥有約會在身,也不追上去,心道:倘若是找我,剛剛就看見了,怎麼不打招呼?看來不是找我。何況我好端端的,早晚沒事,回頭再回去也就是了。
想到這裡,他繼續縱馬前行。到了一處山口,正是信箋上約定之處,孟帥就要嘞馬。
哪知這時,風源馬身子一抖,腿一軟,就要趴窩,孟帥唬了一跳,連忙死死夾住,咬牙暗道:好好的,別掉鏈子行不?顯得我馴獸無方似的。
好歹翻身下馬,孟帥連忙將風源馬收起,轉過了身,一人一虎已經等在那裡。孟帥笑道:“抱歉,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