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壽王和恵王同時發出一聲驚叫,聲音中透着十分的震驚,十二分的悽慘。
過了好一會兒,壽王顫悠悠道:“唐侄女,你說的可當真?”
唐姑娘道:“我哄騙你們好玩麼?所以我看兩位殿下黑更半夜如此勤勉,乃至手足不睦,實在是有些過了。其實完全無需如此,畢竟那東西落入旁人之手,你們還有什麼可爭的?”
壽王大怒,喝道:“不可能!景玉那小子何德何能,憑什麼他能得到詔書印寶?就是他得到了,朝臣也不服。”
唐姑娘眨眼道:“是麼?可是昭王殿下是大行皇帝唯一的同胞弟弟,世宗的親子,若論血緣,他可是最近不過了。正位乾坤不是衆望所歸的事麼?”
壽王喝道:“血緣近算個屁。他有實力麼?景……先帝在時就討厭他,把他趕到最貧瘠的封地,連衛隊都削減了一大半,這已經說明他不是先帝屬意的皇嗣。況且太平時代也罷了,現在這個年月,若無實力,怎能讓人心服?他連一兵一卒都沒有,也敢覬覦大位?”
唐姑娘笑道:“恩,說的是,這年頭光有血緣沒有實力,別說皇帝,連富家翁都當不上。但是誰說昭王沒有實力,他可以借勢啊。”
壽王一怔,和恵王對視一眼,兩人登時明白,大叫道:“姜氏!”
唐姑娘笑吟吟道:“是了,姜廷方,撫鎮三傑之首,昭王,世宗之子。再加上有印寶詔書和帝師榮昌輔弼,啊喲,這樣還坐不穩位子,那除非是個白癡。不,就算是白癡,也該做的上。”
壽王和恵王臉若死灰,恵王深吸了口氣,問道:“那昭王……現在何處?”
唐姑娘道:“現在上京的路上。”
恵王道:“快去追呀,不能叫他先進京。”
壽王踢了他一腳,道:“你這個蠢貨,先別說他們走的多遠,就是追上了,憑你幾個蠢人,敵得過姜家大軍麼?”
唐姑娘插口道:“那倒未必。”
壽王和恵王同時轉頭看向她,唐姑娘道:“你道姜家是浩浩蕩蕩開着大隊人馬護送昭王進京的麼?當然不是。這要經過別的督撫的領地,就算是姜家,也不可能這麼毫無顧忌的掃過去。最穩妥的方法就是派精銳的小隊,暗中護送昭王進京,先在京師登基,再下旨召姜家南下入駐京師。這樣才能真正的改天換日。至於換上的日姓田還是姓姜,你們自己想去。”
恵王喃喃道:“這麼說,有的追?”
唐姑娘道:“亡羊補牢,猶未晚矣。若是二位一直耽擱在此,那可就萬事皆休。”她目光轉動,笑道:“因此我才阻攔二位殿下口角,這可不是鬥氣的時候。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啊。”
壽王道:“我何必跟着蠢貨一起,我獨自一個人追。”
唐姑娘笑道:“一來殿下的領地太遠,遠不如恵王方便。二來,我們說個萬一,萬一昭王先進京,兩位皇叔一起攜手進京,聲勢更大,逼宮……啊喲,我用詞不當,示威也有發作餘地。再退一步,倘若昭王已經登基,大局已定,兩位尚可退回封國,互爲犄角,也可牽制京師,封鎖中央的勢力。樁樁件件,都需要二位聯手呢。”
壽王低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恵王,神色頗爲猶豫。似乎要下令,但是嘴脣動了動,卻也沒有下令。
唐姑娘微微一笑,突然手上一動,一道銀光閃過,飛快的向挾持着恵王的兩個人刺去,那兩人大驚之下,手腕一疼,鮮血涌出,連忙撒手。唐姑娘一手持劍,另一手將恵王輕輕提了過來。
壽王一驚,臉色沉下,但還是伸手阻止了自己屬下的反撲。
唐姑娘放開恵王,笑道:“壽王殿下,傷了你兩個從人,是否見責?”
壽王悻悻道;“本王憐香惜玉,從不責怪小姑娘。我本來就要放他,你特意出手,倒顯得我沒有兄弟情分似的。”
唐姑娘嫣然一笑,道:“是我多事了。趕明兒我給殿下斟酒賠禮。”
恵王虎口脫險,得了片刻安生,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道:“好丫頭,真不愧了我和你父親的交情。”
壽王不再理他,道:“唐姑娘,你可知道昭王什麼時候南下,什麼路線?”
唐姑娘道:“據我所知,他前日啓程,先渡河去銀寧,再取道西走廊下京師。輕裝簡從,快馬加鞭,若是一路運氣好些,也就十來日的功夫就該進京了。”
壽王點頭道:“好,多謝姑娘的信息。我再多問一句,倘若我們將昭王殺了,我和恵王,你們家選擇支持誰?”
唐姑娘笑道:“啊喲,您可太擡舉我了。家父的事情哪輪到我多口?他現在心思未定,今天支持這個,明天就支持哪個,誰知道呢,我只知道他最反對姜家。姜家反對哪個,他就支持哪個,反之亦然。您要有心,就給他去信吧。”
壽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道:“走。”一行人包括打手,武士和女子再次圍攏過來,簇擁着他下山去了。
等他走了,唐姑娘扶起了恵王,道:“殿下可好?”
恵王抹了一把汗,道:“還……還好。多……多謝……”
唐姑娘聞言,突然一撩裙角跪倒在地,道:“殿下折煞臣女了,不敢當殿下一個‘謝’字。”
她突然行如此大禮,恵王也唬了一跳,道:“賢侄女這……這是何意?”
唐姑娘道:“家嚴當年深受殿下知遇之恩,我父女二十年來未曾有一日相忘。”
恵王彷彿被燙了一下,就是一哆嗦,一陣紅暈染滿臉頰,就像吃醉了酒一般,顫聲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莫非是……”
唐姑娘道:“殿下儘管放手去做,我父女願爲殿下牽馬墜鐙,以供驅策。”
恵王雖然早已有了預感,這時聽她說得如此直白,還是不有的一陣恍惚,道:“這……你們可想好了?我跟老七相比……也不算什麼了不起。”
唐姑娘道:“殿下何出此言?莫說我父女身受重恩,就是沒有這一層關係,只看兩位殿下,您也是不二選擇。輪年資,您原是他的兄長,比他早封王十年。輪德,您的賢名播於海內,他的惡名也是人盡皆知。掄才,您的藩領是天下聞名的富庶之地,何晏海清,這都是您的治世之才的證明。而他只知養兵,虛耗民力,百姓怨聲載道。論人望,他早爲諸侯所忌諱,您卻是深孚衆望的仁主啊。不止我們家,其他撫鎮提起您來,都是十分愛戴呢。”
孟帥在樹上聽着,突然想到:一般來說,這種亂世,越被人忌諱就應該說明這人越厲害吧?被人人歡迎,不是誰都可咬一口的大餅的意思麼?不過朱元璋也知道: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那位鋒芒畢露,也高明不到哪去。
那恵王聽了,卻是不自禁的洋洋自得,連忙將唐姑娘扶起,道:“賢侄女快請起。你來這裡……是你父親的意思?”
唐姑娘笑道:“是。家父有密信一封,呈給您一覽。”說着從旁邊侍女手上接過一個匣子,雙手呈上,又道:“我已經安排了親兵在山下接應,護送您出涼州。您放心,雖然我將大體的路線告訴了壽王,但是細微處總有不同,他趕不上您。”
恵王聽了十分得意,道:“你們有心了。怎麼,你不跟我追去?”
唐姑娘道:“我另有要事,涼州這邊還要我主持。如今對於您來說,天字一號的大事就是去捉拿昭王,不值得爲其他事分心。”她指了指身邊兩個侍女,道:“她們替我將您帶去接應的地方。”
恵王欣然道:“你說的不錯。那麼賢侄女,我就先走一步了。”說着跟着兩個侍女走了,走之前還不忘跟唐姑娘說一句,“那小子,就是封印師高崎啊。雖然說他沒拿着印寶,但是好像他確實掌握了先帝和榮昌留下的一部分遺產。賢侄女遇到他……”
唐姑娘立刻道:“若是見了他,搜到了東西,必然快馬入京交付給您。”
恵王忙道:“豈有此理,只是財貨之物,就算是本王賜給你們的。”
唐姑娘道:“不可,那東西是人主才配享用的,就是殿下下賜,恐也折了臣父女的草料。殿下放心,一分一毫都會送到京師。”
恵王暗喜不已,這才又好生寬慰幾句,跟着侍女去了。
孟帥在樹上看了這齣戲,十分不解,這唐姑娘一開始就跟昭王勾勾搭搭,相互之間什麼皇帝、皇后都叫上了,這當口又冒出來一個主子?
這是玩真的,還是做戲?
然而這個疑惑很快就被解釋了,唐姑娘笑吟吟道:“我說公子,你看他們好笑麼?稍微捧幾下,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一個個走的可有多痛快,比我想象的還要少花許多精神。”
就聽有人冷冷道:“那也是你誘導的好。好個厲害的唐羽初,不次於你父親的老謀深算。被你這一通迷魂湯灌下來,別說他們,我也迷糊了。”就見侍女羣中走出一人,此人容貌清秀不屬於姣好女子,混在侍女羣中竟不易發覺,只等走出來,纔看出是個昂藏男子,卻是孟帥一個人大熟人。
正是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