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夜不吃孟帥的捧,咬牙道:“孟帥,你這王八蛋。”
孟帥好笑道:“沒想到段凌夜也會罵人。”
說段凌夜不罵人,不是因爲他好說話,相反他嘴非常毒,開口誅心,評價刻薄。但大概是因爲實力的關係,很少破口大罵,更沒用過這麼直接的粗口。
氣急敗壞,因爲從不氣急,也談不上敗壞了。
段凌夜道:“一個人若是被我認爲該罵了,那他早就死了。孟帥,你能活着被我討厭,實屬不易。”
孟帥道:“我不信沒想弄死過你們宗門的界主。就我在你們宗門呆上一兩日,我想弄死的都不是一個兩個了。”
段凌夜道:“少廢話,等我運運氣把這口惡氣嚥了,再跟你說話。”
孟帥正色道:“既然如此,我想跟你道個歉。我進來時出了點意外,誤入一個禁地,關了好幾日,才勉強脫身。不過怎麼說,這是我的問題。是我對你不起。”說罷躬身一禮。
段凌夜神色寧靜下來,道:“我想你也不至於故意遷延。去哪兒了?”
孟帥想了想,自己穿越時空的事,大概是不好說,說了之後段凌夜說不定認爲自己在耍他,但那個地方沒必要隱瞞,道:“你知不知道,有個地方叫鏡之宮。”
段凌夜喝道:“鏡之宮?你找到鏡之宮了?”他神色陡然凌厲起來,彷彿聽到了仇人的名字。
孟帥一怔,沒想到段凌夜知道這地方,道:“什麼叫找到?我那是誤入啊。差點走不了。”
段凌夜靜了一下,道:“世事真是奇妙。想要找的人沒找到,不想找的人倒找到了。”
孟帥一怔,道:“誰想找?你麼?莫非你說的機緣就是這個?”
要真是這樣,虧了他跑了這麼一段遠路,若是一上來跟着段凌夜過來,肯定一頭栽進這大坑裡,還不知道怎麼脫身呢,
段凌夜道:“機緣當然不是那個。我要找的機緣,雖然出了些波折,但好處也叫我拿了一些,如今你看到我的境界了。你既然不來,活該你沒有收穫。”
孟帥當然發覺了,段凌夜如今也是半步界主,剛剛交手不分勝負,之前的段凌夜可做不到,道:“我稀罕麼?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也看見了,我不比你差。雖然過程慘了點。”他又奇道,“你既然已經得了機緣,爲什麼不離開?這裡是怎麼回事?鏡之宮又是怎麼回事?”
段凌夜道:“鏡之宮不是機緣,但我要找到那裡。一定要。”說到這裡,他目光閃動,露出一絲悲傷地神色。
孟帥道:“爲……”他本來順口要問爲什麼,但看到段凌夜的神情,突然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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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凌夜,居然會露出感傷的神色,這讓其他一元萬法宗弟子看見,說不定覺得世界末日到了。不過在孟帥看來,不管段凌夜是什麼性情,他首先還是個人,既然是人,就有情感。不碰觸他人的軟肋也是禮貌。
段凌夜也不過感傷了一瞬間,突然道:“你倒是不錯,不管心裡怎麼想的,沒露出吃驚的樣子。其實你問我,我也會告訴你的。鏡之宮關係到我姐姐的行蹤。”
孟帥道:“令姐……”
說到這裡,他突然一怔,想起了一個人來。
莫非是……
段凌夜微微皺眉,道:“我姐姐和我不同姓,但卻是我唯一的親人。當初她也進了萬印萬法山,和我保持聯絡。最後給我留下了一條關於鏡之宮的訊息,便即消失了。一百年來我沒有她的消息。這一次進山,兩件事非做不可,一是尋找機緣,二就是找她。”
孟帥心下雪亮,這不是別人,肯定是裘意真!
想起裘意真,孟帥略感歉疚,當初他在寶庫挑選寶貝的時候,有機會救走裘意真,不過他沒動手。畢竟她與孟帥無親無故,那種情況下,孟帥當然顧不得她。現在想來,也算不上問心有愧,不過若早知道是段凌夜的姐姐,當初便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搭一把手。
孟帥道:“我可以告訴你鏡之宮的地方,你可以去救她。若要我幫忙,我也當盡力。但恕我直言,那地方不說龍潭虎穴,可也是個大坑,下去了就難上來了。我沒有把握脫身第二次。”
段凌夜道:“就是真的天羅地網,也要投一投。不過現在說這個,還是太早。我現在自顧不暇。”他沉吟了一下,道:“孟帥。”
孟帥道:“在呢。”
段凌夜道:“你可以滾蛋了。”
孟帥驚愕道:“臥槽?”
段凌夜道:“罵了你,我心裡舒服多了。沒你的事兒了,可以滾了。”
孟帥又好氣又好笑,道:“你他麼以爲老子千辛萬苦趕回來,就是捱罵來的?”
段凌夜道:“那你是來幹嘛的?搶我的機緣麼?”
孟帥冷笑道:“沒錯。我看你被一羣界主看猴戲一樣的圍着,料想你必有寶貝。既然我來了,自然要近水樓臺先得月,這機緣就歸我了。”
段凌夜也自冷笑,道:“我的機緣自然是我一個人的,誰也別想搶。姓段的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和人分享好東西的習慣。我數三個數,你要是再不滾,就躺着出去。”
孟帥道:“東西要分享,打架要奉陪。來就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視良久,在某一刻彷彿要爆發一場龍爭虎鬥,氣息到了頂點,突然衰了下來。
漸漸地,氣息歸於平靜,孟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段凌夜無奈的笑了笑,道:“罷了罷了。再說下去我就噁心了。孟帥,你想清楚後果了沒有?”
孟帥道:“來之前就想過。老實說後悔了好幾次,幾次差點掉頭就走——可我現在還不是來了?”
段凌夜緩緩道:“好。那我就不說多了。危險你心中有數,我只說好處,倘若咱們這回能順利逃出生天,天下所有的界主,都在你我腳下俯首稱臣。”
孟帥道:“明白。就好像咱們兩人騎着自行車拎着板磚去搶國家金庫,雖然九十九死一生,但若真老天瞎眼成功了,十輩子都不用愁了。”
段凌夜道:“廢話不說,過來給你看真東西吧。”
段凌夜帶着孟帥往湖水下沉去,幽暗的水流拂過兩人的身軀,暗流無聲。
兩人越沉越深,孟帥才發現,這個湖遠比自己想象的深,也遠比自己想象的大。或許正因爲如此,才成了段凌夜的棲身之地。不然外面那麼多界主,縱然他們耳目神識都被限制,焉能沒一個發現段凌夜行跡的?
湖水往下,光線越來越差。若是尋常,先天武者便有夜視能力,這點黑暗不算什麼,但此時奇怪的禁制限制了武者的發揮,所有人都被黑暗限制了視線距離。
包括孟帥,也不包括孟帥。
孟帥的眼睛也被限制了,但他能“看”到,只要是在水中,他能看到一切。
水,是他的力場,是他的領域。
因此他穿過層層的深水,看到了底下一切,也看清了水下最深處的陰影。
“那是什麼?底下那東西。”孟帥雖然看清了,卻沒看明白。
段凌夜頭也不回,道:“哦?你看見了?你覺得那是什麼?”
孟帥道:“一堵牆。”
段凌夜嗤的一聲,道:“牆?你還真會想。”
孟帥沒有說出口:他以爲是萬里長城。
此時,兩人慢慢下降,與黑影的上端平齊。能看見黑影寬闊的形體,呈扁平的矩形,一直延伸出去。
這是……
如此近的距離,孟帥終於看得清楚了,那是一座石碑。
有些東西,縮小了能認得出來,放大幾千倍,一時很難認出。螞蟻小了是螞蟻,放大千輩就是怪獸。
眼前此物,孟帥很難叫它石碑,更願意稱它爲“景觀。”
通天徹地的石碑,不知有幾千仞高,如懸崖絕壁,又如水中堤壩,定住萬頃波濤。
孟帥沿着石碑往下看,看到了石碑底下,一個龐大的陰影,彷彿半個球體,趴在地面上。
雖然還沒看清楚,但孟帥莫名的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他沒繼續下去,追根尋源,因爲段凌夜停了下來。
面對着石碑,段凌夜的聲音都變得壓抑起來,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孟帥道:“石碑……寫的什麼?”
石碑最重要的價值,就在文字。孟帥從上往下,觀看碑文。
石碑如此寬闊,碑文每個字都比孟帥還大,且斑駁晦暗,看起來很是吃力,尤其是從上往下看,要看完一行,需要沉底,然後再浮起,一行行看下去。這讓孟帥頗覺費事,道:“還請段老師公佈正確答案。”
段凌夜道:“你若不看碑文,只聽我說,少了一分震撼感,便少了一個難得的體驗。你我此時,樂趣缺一分就少一分了,你當真不看?”
孟帥道:“就衝你這麼晦氣的遺言,我還就不看了。快說。”
段凌夜凝望石碑,道:“這上面,是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除了我,大概活着的人裡,你是第二個知道的。你我都是半步界主,更進一步,就是界主。你知道界主上面是什麼?”
孟帥道:“據說是……神?”他隨口蒙的。
段凌夜卻詫異道:“你真的知道啊?先天以下煉膽,先天以上煉氣,灌頂之後煉神。”
“界主之上,就是神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