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聽到背後輕輕的腳步聲，管亦青也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問道：“審完了？”
裴天令久久沒有說話，在長達十秒的靜默後，管亦青不禁蹙起眉頭，轉身看向他：“有什麼比較有用的消息麼？”
他看到裴天令的臉色陰沉如水，緊緊地攥着拳頭，似乎在極力隱忍着怒火。
“沒想到，我們這麼多人……都被他騙了。”裴天令聲音冰寒。
“嗯？”
“雲承……就是玉凌。”裴天令面無表情地道。
“誰？”管亦青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愕然，似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西聯盟主雲承，就是那位亂塵祖星第一天才，玉凌。”裴天令加重了語氣，彷彿不重複一遍，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管亦青半晌沉默，臉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住了，良久才道：“誰跟你說的？”
“一個祖星修者，他貌似對玉凌心存不滿，我只是稍作震懾，他就把他知道的東西全都說出來了。”
管亦青花了幾秒理了理思路，沉吟道：“那麼很多事都能對應上了，彭知忠、周傲柏，還有那幾個玄部弟子，應該都在西聯？”
“上次在本澧星小世界遇到的那個叛徒，就是周傲柏無疑了。”裴天令的臉上仍然沒有多餘的表情，“不過那些事都不重要了，現在最關鍵的是，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
管亦青望着頭頂的石壁，淡淡道：“三四年時間而已，他就已經走到了可以和不滅境強者抗衡的地步，若是再給他兩年……恐怕整個北境就沒人是他的對手了，倒不愧是祖星第一天才。所以這一次，應當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但有兩個問題，一是他究竟有沒有獲得輪迴淵底的秘密，二是……他現在究竟在哪？”裴天令沉聲道。
“你的看法呢？”
“我傾向於他已經得到了那部功法。”裴天令設下了幾層隔音屏障，對於這種事情，他連其他的煉火宗長老都不願輕易信任。
“一方面，上次我和他在本澧星小世界交手，他的玄力氣勁極具殺傷性，其霸道程度不比北苒父子遜色幾分。另一方面，湯長老之前通報了南境那邊的消息，西聯捨棄了那一堆底蘊雄厚的大公列侯，偏偏選擇和王室合作，這件事委實有些匪夷所思，除非玉凌知道了鎮壓在輪迴淵那位的身份，專門去南境還人情，否則說不通的。”
“至於他現在的行蹤……”裴天令皺了皺眉，“按理說西聯沒有實力分兵，我看我們剛剛遇見的就是他們的全部主力了，但獨獨卻少了玉凌……我問那個祖星修者，他說他們快要走出通道的時候，玉凌忽然消失不見了，沒有任何徵兆。大抵他覺着玉凌沒有盡到保護好他們的責任，所以出賣起來也毫無心理負擔。”
裴天令譏諷一笑，他覺得玉凌還是管得太寬鬆了，如果是他的手下，絕沒有膽子敢背叛他。
“看來這片宮殿還另有玄機。”管亦青想了想，忽然招招手道：“走吧，我們再回去那條通道看看。”
“如果之後遇到玉凌了呢？”裴天令問道。
管亦青瞥了裴天令一眼，漠然道：“當然是不惜一切代價留下他。”
“哪怕是放棄爭奪玄靈族的遺寶？”
“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當然是那部功訣，只要有分毫可能，就決不能錯過。只有蘊養出天火之上的正陽玄火，纔有踏入混沌境的希望，到時候莫說是雪峰，整個北境都不足爲慮。”
裴天令看着管亦青那雲淡風輕的臉龐，忍不住就想諷刺兩句：“晉入混沌境又如何？小心成爲天穴宗第二，如今兩大靈族可把這邊盯得很緊。”
“今朝不比往昔，幻靈出世，天穴暗藏，盯着兩大靈族的人也不少。若沒有個混沌境強者，煉火宗如何在亂世中站住跟腳？”管亦青平靜地道。
“但玉凌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當初沒有留下他，如今便更難上加難。”
“西聯樹敵太多了，海家和華雲谷都巴不得他去死，唯一願意護着他的，只有雪峰罷了，其他人都很樂意落井下石，即便是九辰門，八成也會作壁上觀。”
管亦青的腳步突然一頓，身形瞬間隱沒在陰影裡：“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果然是冤家路窄麼？”
他冷笑一聲，向所有煉火宗長老傳音道：“準備戰鬥，雪峰的人已經到了！”
只見通道的另一頭，雪峰陽元老正帶着一干高手緩緩走來。
大戰，一觸即發。
……
似乎經過了極爲悠久的時光，就連記憶中的人和事都變得朦朧而遙遠。
玉凌終於從沉睡中甦醒，他發現自己正浸泡在無邊無際的海水裡，用盡了全力才勉強上浮到水面。
這是什麼地方？
他用了十幾秒的時間纔回想起來，他剛剛好像和一個強橫到變態的重鎧士兵同歸於盡了。
等等，不是同歸於盡，至少他還活着。
玉凌低了低頭，發現那柄貫穿了他肩膀的長矛已經消失了，甚至連傷口都癒合如初，彷彿那場惡戰只是一場幻境。
但當玉凌看到自己丹田中那一縷金紅色的火苗時，他便清楚地認識到，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而且，他的玄力不知何時突破到了固元巔峰，甚至感覺離不滅境也就一步之遙。
原本他只有骨骼泛着淡淡的金色，如今卻有星星點點的微光融入血肉中，好似萬千螢火閃閃爍爍，又好似整個身體熔鍊成了一個大宇宙，而玄力便是星河。
這本應該是他苦修好幾年纔可能實現的，但根據本尊那邊的反饋，時間好像纔過去了兩個多時辰？
玉凌感到無比匪夷所思，他望着周身一起一伏的海水，察覺到有淡淡的生命元氣在源源不斷地涌入他的身體。
也許此番突破，便與這片海洋脫不開關係，但是……這得多少生命元氣才能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跨出這麼大一步？
他的心中有些複雜，雖然沒有人親口告訴他真相，但他覺得……他差不多已經猜到了。
只是，還有許多想不通的地方。
玉凌索性將所剩不多的生命元氣統統吸納過來，他發現他的大循環已經恢復了通暢，便一鼓作氣將靈力和魂力也推入了巔峰。
不過相比起來，處於領跑地位的還是玄力，尤其是附上那一縷金紅色的火苗後，殺傷力已經強到可以輕鬆滅殺同級別的武者了，即便是再遇上程濛，也可以穩佔上風。
之所以常人覺得每個大境界之間的壁壘很難逾越，那是因爲他們從沒遇到過能將三大體系都修煉到這個地步的修者。
而且玉凌的兩大靈族血脈，本就是無視境界的存在。
他現在已經有八成把握，他的另一股血脈……正是源自於玄靈族。
剛剛那重鎧士兵一招一式間的雷霆霸道，與他的古陽訣正好如出一轍，只是玉凌兼修太多，比不得對方純粹罷了。
他早該猜到了，能跟元靈族血脈不分上下的，也只能是其他四大靈族的血脈。
道靈族和幻靈族他已經接觸過了，明顯不搭調，那麼就只剩下古靈族和玄靈族，這是很簡單的排除法。
但玉凌記得雪清泠說過，歷史上有人三大體系同修，卻從沒有人兼具兩大靈族的血脈。就算是五大靈族互相通婚，後裔也只會繼承其中一種血脈，非黑即白，沒有任何調和的可能。
那他這算什麼情況？
因爲白瓶？還是因爲白光？它們……到底是什麼來頭？
玉凌愈想愈覺得頭痛，來這裡之前，他可沒想到自己會莫名其妙地成爲玄靈族餘孽，怪不得那位遠在道宇星系的母親會那麼鄭重地讓雪清泠提醒他，這是一個陷阱。
看樣子她早就知道了？
那麼這就有一個玉凌無法再回避的問題，九辰門……跟玄靈族又是什麼關係？
難道說……
玉凌的心情更復雜了，不過一切只是他的猜測，可能、也許、大概未必準確。
總之先和雪清泠他們匯合，希望這幾個時辰沒有發生什麼大的變故。
玉凌看到頭頂有一個空洞，不知通往哪裡，他之前貌似是從上面掉下來的，那不如就原路返回試試看，不然這茫茫海洋也沒個盡頭。
他縱身一躍，“嘩啦”一聲便逆衝而上，穿過了那個黑沉沉的洞口。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幽幽地在他耳旁響起：“時間到了，萬物皆化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