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的……使者?
這一刻,衆人心中有如雷霆轟鳴,一時間目光全都彙集到了那個毫無存在感的滄河長老身上。
“什麼?”他擡起頭,眸中是真切的茫然,好似並不能理解玉凌這番說辭。
玉清玄目光一閃,忽地擡起手腕,揮落一道毫無花俏的血紅刀光,快到不滅境強者都幾乎難以反應過來。
那位“滄河長老”也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像是嚇傻了一樣,可是當刀光觸及到他身前一米的時候,卻一點一點崩解消散,最終了無痕跡。
“啊,真是沒意思,被發現了呢。不愧是身懷兩大血脈的人,比一羣真魂境魂師都要刁鑽。”
對方的面容一陣變幻,最終變成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其五官雖談不上俊朗,但卻頗有特點,尤其是那雙過於狹長的眼睛,總透着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一旦被他的目光鎖定,就像是被高空上盤旋的鷹隼盯住了一般,讓人感到渾身不自在。
當然,最有特點的是這無比刺耳的公鴨嗓,每一個字都如魔音灌耳,極富穿透力。
玉清玄微微皺起眉頭,回頭看了玉凌一眼,傳音問道:“你認識這個人嗎?”
“沒見過,但對方有如此實力,即便在孤星內部也肯定是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人,不過,他好像不是道靈族人。”
“但他是離道境強者。”玉清玄一字一頓地道。
玉凌的心神頓時沉入了谷底,他細細地打量着卷洋,發現對方周圍的空間隱隱然透着一種分離割裂的傾向,這個人明明如此真實地站在不遠處,可卻像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永遠也無法觸及。
這就是離道境強者嗎?
也就是……在幕後策劃、操控着這一切的人?
對方恐怕從一開始就隱在暗中觀察着事態的發展,那麼自己的一切秘密、包括玉清玄和北苒的身份,都暴露在了對方面前。
否則,他也不可能一語道破玉凌的兩大血脈。
道靈族精心製作這個陷阱是爲了什麼?就是爲了剷除玄靈族餘孽,如今他們的計劃已經達成了一半,只要卷洋把這邊的消息傳回去,九辰門勢必會遭致滅頂之災。
玉凌不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玉清玄隱姓埋名成爲九辰門門主,但顯而易見的是,即便他現在站在了不滅境之巔,也仍然無法和道宇星系抗衡。
兩大靈族就算有再多的裂痕和矛盾,在這種事情上恐怕也會達成前所未有的一致。
所以……
“這個人必須得死。”玉清玄雖是傳音,可話語裡浸染的冷意已寒徹入骨。
“爹……”北苒咬了咬脣,由心而生的寒意讓她渾身冰涼,因爲她不知道要如何破開這個死局。
如果說真道境還需要藉助天地本源的話,那離道強者已經超脫了一切法則的限制,他們可以輕易改變、甚至毀滅這世上所有人奉爲真理的規律。
這樣的層次,已經不是單靠蠻力所能取勝的了。
“無妨,反正離道強者,我已不是第一次見了。那時的我……孱弱無能到根本保護不好你,甚至還要夢兒傾盡性命相助才得以脫身,可如今,不打一場又怎知鹿死誰手?”玉清玄冷笑一聲,話語中盡是凜冽與決絕。
玉凌張了張口,下意識想說點什麼,可最終他卻只是簡簡單單地道:“小心。”
這在他看來完全是廢話,但聽在玉清玄耳裡,卻有着截然不同的意義。
玉清玄淡淡地笑了笑,好似所有陰霾一掃而空,他的目光牢牢鎖定着卷洋,平靜地問道:“就算是道靈族的走狗,也總需要一個名字吧?”
“哈,用不着試探,我叫卷洋,不過你就算到處去打聽也不會知道我究竟是誰的,哦當然,極個別傢伙除外。”卷洋扯着脣角譏諷一笑,隨後又面無表情地道:“順便說一句,老子纔不是道靈族的走狗!另一頭傢伙纔是!”
玉凌心底一緊,正要放開魂力再掃描一遍,卷洋就懶洋洋地補充道:“不過可惜,他沒興趣親自過來,那傢伙愛裝逼,喜歡當執竿者,不過要不是被發現了,老子也不願意衝出來當魚竿,呆一旁看戲多爽啊,他們苦心蒐集而不得的情報,今天一會會兒工夫全齊活了!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嘛。”
玉凌淡淡道:“所以在你原本的計劃中,等到大家死得差不多了,總有人能登上這天梯,用通神靈鑰開啓最後的門戶,也就是引動最終的陷阱?”
卷洋的臉上浮現出饒有興味的表情:“陷阱,你也知道這是陷阱啊,怪不得這麼不在乎你手裡的通神靈鑰,讓我猜猜,應該是這個小丫頭告訴你的吧?”
他伸手一招,雪清泠便猝不及防地被牽引而去,不過行至半途,她身上便銀光一閃,倏忽出現在玉凌身畔,只是整個人已經虛弱得搖搖欲墜。
玉凌趕忙扶住她,見她只是透支過甚後方才稍稍鬆了口氣,趕緊運起大循環,將幾許靈力渡過去,推動着她體內同宗同源的道原訣加速運轉起來。
這個時候,雪清泠也無法再維持易形之術,恢復了她的本來面貌。
她的容顏稱不上有多麼絕世驚豔,但卻十分耐看,微帶棱角的眉峰,理智冷靜到幾乎沒有太多情緒波動的眼眸,讓她不像很多女孩子那樣嬌媚動人,或者青春洋溢,她整個人顯得如冰冷的機器一般毫無生氣,天然有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氣質。
“果然是你呀,元靈族的小丫頭……”
卷洋輕笑一聲:“我可是在幫你,你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爲若是被傳回你的族裡,你會遭到怎樣的非議和處置嗎?剝奪你候選靈女的身份都是輕的,很可能你下半輩子都要在嗜魔星上度過了。不過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畢竟你先前也是被矇在鼓裡。”
“什麼?元靈族候選靈女?!”
旁觀衆人早就呆若木雞,九辰門的欒元老愣了一下後,卻是神情陡變,目光銳利如鷹。
玉凌把雪清泠護在身後,皺眉看了欒元老一眼,玉清玄立即傳音道:“欒老,我確實對你隱瞞了很多事情,且容我解決了卷洋,稍後再與你解釋,切勿對這個小姑娘動手。”
“可是宗主……”欒元老只感覺千頭萬緒都攪在一起,讓他的腦海裡一片混亂,只是卷洋還在不遠處虎視眈眈,他也只能壓下所有疑問,沉聲道:“宗主,我來助你。”
“你們都不要插手,護好自己就足夠了。”玉清玄滿面凝重,盯着卷洋緩緩說道:“我好像聽黑煞提起過你,用通俗的話說,你不就是孤星的二把手麼?”
卷洋的表情終於凝固了一下,他拍了拍腦門道:“嘖,果然反派死於話多,老子怎麼就沒忍住呢?算了不說了,送你上路吧,既然陷阱用不成了,我手動解決也一樣!”
本來他還想着不緊不慢地壓榨出更多的情報,現在他改變想法了,特麼自己就是個純種的話嘮,可別不知不覺被對方把情報套完了,那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腦殼。
“啊,先來點開胃菜吧。”
卷洋雖是這麼說着,但潛藏在他體內的靈力卻一瞬間蜂擁而出,那滔天而起的氣勢壓迫得在場諸人動彈不得,好些個金剛長老甚至砰地一聲爆成了血霧,就此殞命黃泉。
他的身形如幽靈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無數金色的絲線從他原本的位置蔓延而出,嗖嗖嗖地貫穿了整個一方世界。
“啊!”
無數慘叫聲響起,原本就倖存不多的各派長老們稍稍躲閃不及,就被這金色絲線穿透了身體,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渾身血肉就被吸噬了進去,連骨頭都消融一空。
“這是……具現化的道則!”
雪清泠瞳孔一縮,呼吸不由急促了幾分,因爲好幾條金色絲線就在他們附近,若不是玉凌反應得快,拉着她和北苒及時躲開,恐怕不死也要落得個重傷。
“很麻煩嗎?”北苒的臉色也有些發白。
“離道強者本身就很麻煩……光憑這一手就足以說明,他不是剛剛晉入離道境的新人,他對一切屬於這個境界的手段已經很純熟了,想用力量去碾壓幾乎不可能。”雪清泠沉聲道。
北苒一陣沉默,她仰頭看着充斥整個世界的金絲,其中每一根都蘊藏着幾乎讓人絕望的力量,它們已經將空間切割,將道則擾亂,在這裡,卷洋就是世界的主宰。
即便在她心裡,父親一直是屹立不敗的存在,可如今所面臨的這個敵人……卻是傳說中近乎永生不死的離道境強者啊。
二十年前,還是嬰孩的她便是這般無助且無力,二十年後,她依舊只能站在這裡,看着父親孤軍奮戰。
她的意識漸漸沉入了丹田,注視着那彷彿邪惡之源的鮮紅心臟,它仍在一起一伏地搏動着,不爲任何外物所改變。
咚、咚、咚……
如果真到了最後的時刻,她不介意化身爲魔,去毀掉這個了無生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