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玉凌忽然有些迷茫，既然她的魂魄並未缺失，記憶也一如往常，甚至要不了幾年她就能完全恢復，他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只是對現在的她感覺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不，也不能說是難以接受……只能說是，他很不習慣。
不習慣原本那個嫺靜恬淡的少女忽而變了性格，而且還是整整九種完全不同的性格，他簡直就是在面對着九個截然不同的人。
就算他神經再堅韌再粗壯，怎麼可能眨眼功夫就坦然接受這個現實？
曾經有這麼一個有趣的問題，如果一個人改變了記憶，改變了性格，那麼他還是原來的他嗎？
至少玉凌無法給出肯定的答案。因爲面前的紫塵若記憶還在，但如果性格完全不同的話，他都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會那麼喜歡她。
究竟是喜歡她那種安靜溫柔的性格，還是簡單而純粹地喜歡着她這個人？
有時候很多事情都沒有那麼明確的界限。
不過看着少女梨花帶雨的臉龐，玉凌還是不由得心頭一軟，難以抑制地浮起幾抹憐惜。
其實……就算她改變了性格，他也很難割捨掉那一份喜歡，只是一時間會對這種轉變感到茫然無措和不適應罷了，但她始終還是她。
“你還不放我出去？難道你真想反悔？！”魂海中的紫光又開始憤憤地吵鬧。
玉凌不禁皺了皺眉，等他心神漸漸冷靜下來後，便不由得多了一抹狐疑：“你這麼急着催我幹嘛？”
“廢話！本來就該你履行承諾了，你這麼拖拖延延又是何居心？”陰神靈魄怒道。
“這裡是哪兒？”玉凌冷冷問道。
“……”陰神靈魄忽然沒了聲音。
如果玉凌沒記錯的話，他當時可是在地下暗河邊昏迷了，那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按照最正常的情況分析，他應該早就被剎魂族人發現了纔對。
既然他現在能安然無恙地甦醒過來，只能說明那些剎魂族人還顧慮着什麼，這纔沒有將他直接殺掉。
若是他現在將陰神靈魄放走，那豈不是連最後的威脅手段都沒了？
“我答應你的前提是，我得處在一個安全的境地，你覺得現在合適嗎？”玉凌反問道。
“你最好不要說話不算話！”陰神靈魄冷哼一聲，竟然沒有再跟他繼續爭執下去。
玉凌忽然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思索了兩秒之後他才記起一個非常不對勁的地方。
剛剛紫塵若說他已經昏迷兩天了，按理說這時間雖然不久，但對於早就虛弱無比的陰神靈魄來說卻足以致命，它早該被瓶子徹底吞噬乾淨了纔對，怎麼還在這裡活蹦亂跳的？
玉凌不動聲色地內視了一下魂海，發現自己的魂力中不知何時已經浸染着一層濛濛紫光，而陰神靈魄完全與這些紫光融爲了一體。
白色玉瓶當然不會吞噬玉凌自己的魂力，而此刻的陰神靈魄顯然已經被它判定爲玉凌魂力的一部分了。
“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又是怎麼回事？”玉凌聲音微冷。
“什麼怎麼回事？你哪來這麼多問題？”陰神靈魄開始裝傻。
玉凌冷冷刺道：“怪不得你這麼優哉遊哉，絲毫不像之前那麼焦躁，原來是我現在根本威脅不到你的性命，你只用安心等着恢復自由即可，算計得可真好啊。”
陰神靈魄見糊弄不過去，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你還好意思理直氣壯質問我？若不是我留了這麼一手，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就被你的魂器徹底吞噬了！”
玉凌雖然有些理虧，但還是沉默着不說話。
陰神靈魄的氣焰不由得弱了幾分，主動解釋道：“這對你而言不但全無害處，反而是一場大造化，當你浸魂燈成功的那一刻起，你的魂力就擁有了我主體的屬性，到時候那些普通的魂師焉能是你對手？”
雖然它這話很狂妄，但想到那種陰冷詭異的神秘氣息，吃了很多次虧的玉凌終究還是沒有反駁，只是抓住了幾個字眼。
“浸魂燈？難道我之前不是幫你溝通魂燈中的主體意識，而是……”
說漏嘴的陰神靈魄頓感不妙。
“原來如此啊……”玉凌冷笑。
陰神靈魄趕忙補救道：“只有浸魂燈才能進行溝通，這兩者本來就是一樣的……”
玉凌完全無視了它的辯解，只是自顧自說道：“浸魂燈之後，我的魂力不可避免就要染上陰神的氣息，從此便與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管我情不情願，反正我都不能再傷害你了，你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
陰神靈魄默不作聲。
沒等玉凌繼續追問，紫塵若的聲音就委屈地傳來：“凌，你爲什麼不理我？”
於是陰神靈魄、剎魂族什麼的瞬間被玉凌拋之腦後，看到少女近在咫尺的清麗臉龐，玉凌一時間竟有種不敢呼吸的感覺。
他有些尷尬地擠出一句：“那個……塵若，你能不能，對我換個稱呼？”
雖然稱呼得這麼親熱總不是件壞事，然而恕他實在習慣不了這突變的畫風啊。
總感覺這一重性格的紫塵若完全是將冬末的怯弱、歸雲的依戀以及束瑾葉的嬌氣各取了三分融合在了一起，最終簡直讓他不忍卒視。
雖然……雖然，這種狀態下的紫塵若，意外的有點萌萌的可愛？
算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少女委屈地望着他道：“可是你就這麼叫我的啊，難道你非要讓我喊你師弟你才樂意？”
……能不能換一個性格，就算換不回原來那一個，換成別的也行啊，他真的快招架不住了！
然而看樣子，似乎沒有什麼外來刺激的話，她的性格是不會突然發生轉變的。
玉凌正頭疼着，紫塵若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凌，我有點餓了怎麼辦……”
“靈戒裡應該還有月朵之前給的果子吧……”
紫塵若只是眨巴着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望着他。
玉凌茫然道：“怎麼了？”
她抱住他的胳膊搖晃着撒嬌道：“人家是想讓你給我喂嘛，討厭……”
救命啊……這真的還是紫塵若嗎……
玉凌已經不敢再看她的臉了，但被她這麼晃來晃去，他難免有些頭暈，只能苦笑着道：“行行行，你先鬆開。”
紫塵若乖巧地鬆了手，託着腮幫眼巴巴地看着他。
玉凌從靈戒裡摸出一顆跟橘子差不多的水果，只不過皮是白色的，果肉是淡藍色的，看着晶瑩剔透如要發光一般。
他輕輕剝開果皮，摘下一小瓣遞到她脣邊，看着她臉上露出孩童般純淨燦爛的笑容，他那些無奈煩惱的愁緒忽然間便消散一空，只留下了一種淡淡的溫馨和溫暖。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籠在她身上的那層疏離而遙遠的迷霧已經散去，這樣的她反而真實而純粹，真實到觸手可及，就這樣真真切切地陪在他身邊。
她的所有情緒，喜怒哀樂，他都可以如此清晰而明顯地感覺到，不再像是她以前那樣，深深地掩映在心湖深處，任何人都無法觸及。
一個十五歲的少女，本來就該是這般模樣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