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曆法六月二十一日爆發的這場戰爭後來被稱爲“化雪之戰”,也是整個雪界大戰正式拉開帷幕的起點,甚至人們在回過頭來重新研究該戰役時,一致認爲若沒有化雪之戰的輝煌戰果,慄炎和剎魂兩族絕無可能在後面的戰爭中贏得主動地位。
然而對於當時身在戰場上的三族來說,未來還是一片模糊的混沌,只有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幽深的森林間,散發出刺鼻的血腥味。
“報告伢飛,剎魂族近萬士兵已進入拉演山脈包圍圈。”一位手持冰雪長矛的雪晶族士兵恭敬行禮道。
東里木伢飛低聲罵道:“這羣剎魂族的惡鬼,白浪費了我們早先在拉札山脈設好的埋伏圈,現在倉促中只能從那邊調來一萬精銳了,兩萬多人要吃掉他們……恐怕勝也是慘勝,就看那些蓮春族的頂不頂用了。”
另一位叫做達婭的女伢飛輕蔑笑道:“兩萬人就夠看得起他們了,這羣蠢貨恐怕到現在還沒發現問題,真以爲我雪晶士兵都那麼好對付?再加上一千蓮春族人,他們雖然打仗不行,但控場能力挺強,而且還能照顧好我們傷員,要是這都打不來一場大勝仗,我們豈不成廢物了?”
“那是當然,公主殿下還在養傷,我們可不能給她添堵,應該傳回大捷報纔是,”東里木說着就轉頭吩咐道:“傳令下去,前五分隊率先出動,從正面拖住剎魂族大軍,中四分隊從左翼包抄,後四分隊走右翼,最後六分隊隨時待命準備從後方出擊,機動策應!”
“是!”衆庫本紛紛應諾。
待得衆人退下,東里木便笑道:“我倒要看看這回剎魂族還能往哪裡逃。”
“靈仙族的人始終沒出現?”達婭皺眉問道。
“他們還在找那位南亞桐聖女,我們也有一位伢飛往靈應城那邊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先一步將她控制住。”東里木道。
“總感覺這事情有些奇怪,靈仙族的聖女爲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她怎麼會放任自己身陷險地?”
“誰知道,但這事是千真萬確的。我們要考慮的就是要不要打完剎魂族,緊接着去解決掉那些靈仙族士兵?”
“看時間上趕不趕得及吧。”
幾位伢飛言談輕鬆,雖然還帶着幾分慎重,但怎麼也不認爲那些陷入包圍圈的剎魂族士兵還能翻起什麼浪花了。
聽着不斷傳來的報告,形勢也正如他們所預料,按計劃進行着。唯一比較意外的是,剎魂族似乎早有準備會遇到伏擊,只慌亂了短短的幾秒。
“報告伢飛大人,目前粗略估計剎魂族死亡上千,剎或精銳也交待了一百餘位,他們正目標明確地向拉演山脈以**圍,由於他們行進速度很快,路線也飄忽不定,我們的人有點拖不太住,左右翼大軍也疲於奔命。”
東里木臉一黑道:“收緊第二道封鎖線,再讓他們跑了,你也別回來見我了!”
然而剎魂族的滑溜還是遠遠超出衆人的想象,雖然已經將他們堵成了甕中之鱉,但沒想到這隻鱉這麼能撲騰,硬是攪鬧得衆人雞飛狗跳。
終於在突破到第四道封鎖線的時候,只剩下七千餘人的剎魂族士兵已經舉步維艱,基本上僵持在了拉演山脈中部動彈不得,似乎只能一點一點被蠶食消滅。
“傳令下去,再派入兩個後備分隊,其他人在外圍機動策應,防範剎魂族垂死掙扎、護送重要人物突圍,尤其是不能放走他們的喀舍!”東里木沉聲道。
事先他還是研究過剎魂族現在的情報的,只是由於剎魂族實在太過封閉,很多事情就變得模糊難明,東里木只大概知道剎魂族之前出了場變故,族裡死了很多人,然後他們就換了一位新的王上,但實際掌權者好像是喀舍卡莫納多,所以這次哪怕死上一萬雪晶士兵,能殺掉那位喀舍也是划算買賣。
東里木閉目沉思着,似乎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了,但爲什麼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呢?
他忽然爬上一株古木,站在高高的樹枝上遙望遠處斜坡上的戰場,對那觸目驚心的慘烈景象無動於衷,只是在琢磨着那一股不安感的來源。
“東里木,看什麼呢?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吧?”一位伢飛不解地道。
“不對、不對,肯定有哪裡不對……”無數次與黑甲族拼殺征戰養成的直覺告訴他,一定有什麼地方被他疏漏了。
東里木的目光赫然定格在一個剎魂族人身上,就這樣直勾勾地盯了他幾分鐘,直到那個剎魂族士兵被一杆冰雪長矛刺穿魂核而倒地身隕。
他腦子裡忽然閃過了什麼,驀地睜大雙眸,冰藍色的眼瞳中一瞬間佈滿了陰霾。
不對勁的地方就是,這羣剎魂族士兵明明已經身陷絕地,爲何會表現得這麼平靜?平靜地看着同伴死亡,平靜地看着自己死亡,沒有絕望,沒有畏懼,沒有瘋狂,這絕不正常!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還有希望,這個希望只可能是……援兵!
東里木被自己的推測震撼得手腳冰涼,險些從樹枝上摔下去。他好不容易站穩身體,連滾帶爬地從古木上跳下來,急促而焦灼地道:“不行,有危險,快抽調四個分隊的人手出來!”
“東里木,你瘋了吧?你在說什麼?”達婭不解地看着他。
“他們肯定還有援兵!”東里木急得兩手亂舞。
幾位伢飛都嗤嗤笑了:“怎麼可能?誰知道他們被困在這裡了?其他剎魂族人恐怕還龜縮在他們自己領地上等着好消息呢。”
東里木的思路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如果慄炎族和剎魂族合作,他們的飛行器可以在一巴卡內飛躍上千公里!”
“慄炎族和他們合作?”衆人驚愕地面面相覷,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來:“東里木,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雖然說敵人的敵人可以成爲朋友,但這兩個族根本就是老死不相往來好不好?你當中間的蓮春族是擺設嗎,他們要是經過盛蓮森林,早就有消息傳給我們了。”
東里木心煩意亂,不知道該怎麼說服這羣同伴,忽然間他似乎聽到了一種奇怪的嗡嗡聲,起初他還以爲是幻覺,但當他偶然一擡頭時,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如泥塑木雕一動不動。
一千架飛行器像是精緻完美的藝術品,在蔚藍的天空中優雅地展翅翱翔,然而一束束流火炮彈卻狂風驟雨般從高空上轟炸而下,瘋狂地傾瀉向大地。
“轟轟轟轟!”
一連串爆炸聲毫無徵兆地響起,幾位伢飛一個立足不穩,就哎喲一聲跌倒在地。
“這……這是慄炎族的……不、這不可能!”達婭失聲驚叫。
與此同時,一個雪晶族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來,悽惶焦急地稟報道:“伢飛大人,不好了,拉演山脈東部忽然出現了兩萬剎魂族士兵和幾千慄炎族士兵,我方毫無防備,封鎖線一下子就被打散了,恐怕他們兩股力量馬上就能匯合,我們該怎麼辦?”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震駭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只有東里木頹然跌坐在地,喃喃道:“失算了,大勢已去……”
達婭面容抽搐了一下,有些猙獰地咬牙道:“不、還有機會的,我們不能放棄,快,我們必須截斷他們,不能讓他們會合在一起!”
看着達婭瘋了一般奔向戰場,東里木只能痛苦地閉上眼睛。
這一刻,幾位雪晶族伢飛俱是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