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當時的車禍的現場視頻了。”一名交警帶萬一、向子娟還有隨行的唐鈺,再一次的查看了監控視頻。然後調閱了當時的案子的卷宗。肇事司機是一名疲勞駕駛的的士司機,名叫易超志,29歲,判刑兩年,現在蹲監獄。
交警給萬一他們介紹:“寧遠縣沙塘鎮人,去年入行做的士司機的。是別人僱請的司機,因爲跑夜班,涉嫌疲勞駕駛,所以出了這個事故。不過還好有受害人丈夫出具的諒解書,這類案件一般會判三到五年,但是他只判了兩年,賠償都是象徵性的,在保險之外再陪了兩萬元。這女人的丈夫是個寬厚人。”交警給萬一解釋,然後又轉過頭看了看唐鈺,“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別往外面說。”
唐鈺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知道,我倆是哥們不是?改天請你吃飯。”
“行,有事再聯繫!”交警送三人出了交警一大隊。
萬一這次是藉助了唐鈺的關係,這才能夠在交警一大隊查看到了這些資料。唐鈺出了門拍了一下萬一的肩膀笑:“我說,你這傢伙,這一走就失去聯繫了啊,不仗義,要不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好好聚聚,聽說你和柳姐的關係挺好的?到時候一起。”
“行,我請客,今天算是欠你一個人情了。”萬一就和她揮手告別。唐鈺也不拖泥帶水,開着自己的雷克薩斯就離開了,出門的時候和萬一再次揮了揮手。
看着唐鈺的車離開,萬一也招呼向子娟上車,向子娟就看了看萬一:“她喜歡你。一般人是不會冒險讓無關的人看這樣的卷宗的,上次我要來看,他們就不讓。我爸都不行。”
萬一就搖頭:“你想表達什麼?幹正事去吧!”
“去監獄看易超志?”向子娟看了看萬一,“我想親自問問他。”
“不,我們去寧遠縣沙塘鎮,去看看他的家人!”萬一就說道,對着向子娟擺了擺頭,“你去監獄問不出什麼。他不會告訴你什麼,無論他是無意也好,還是受人指使也好,你覺得他會告訴你真相?他都被判了兩年了。”
寧遠縣沙塘鎮離星沙市不過是三十多公里的路程。開着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然後按照交警提供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易超志的家裡。從公路旁邊的一條水泥路進去,這是村村通之後修建的水泥路,兩車並排都有些困難。
好不容易在小路上開了大約三四里路之後,向本地的路人問了地址,就到了路邊上的一處房屋,兩層的樓房,外面已經用麻石粉刷了一邊,裡面的窗戶安裝好了,但是也只是簡陋的用粉刷了一層石灰粉,水泥地面。車子直接就停在了樓房前面的坪裡。
聽到有車的聲音,從屋裡出來了一個年輕的婦女,還有個三歲的小男孩,有些膽怯的跟在這個年輕婦女的身後。女人看起來大約三十歲,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萬一走過去,她就側身讓了一下,似乎是想讓萬一進去坐一坐。
“易超志的家?”萬一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女人的旁邊問,又看了看那個小男孩。小男孩就朝着女人背後躲了躲,有些膽怯的抓住了女人身後的衣襟。
女人似乎對萬一的到來沒有任何的驚訝,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連對萬一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更不用說下車後跟在萬一身後的向子娟打招呼。
“要等下個月底纔有錢,公公在工地上做事,月底纔會發錢。我在本地的鞋廠打工,廠子不太景氣,一個月只能拿2000多,算一起可以湊五千塊錢。下個月你要早點……錢會被其他人拿走……”女人似乎見慣了別人來要債一樣,看了看萬一,也沒有什麼激動的情緒,也沒有說要看什麼欠條,說話很小聲,有些膽怯的樣子。
小男孩聽到他媽媽說話,就越發的往他媽媽身後躲。萬一吸了一口氣,對着她說道:“我們不是要債的,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聽說不是要債的之後,這女人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想讓萬一他們進去坐。但是萬一並不進去,只在外面站着,女人就從家裡搬出了椅子,讓兩人坐下,她自己也坐下,將小男孩從身後扯出來抱着。
“你們家裡借了很多錢嗎?”萬一沒有問別的,好像是在和這個女人拉家常一樣的說話。
女人遲疑了一下,就點了點頭說道:“家裡起屋,借了一些錢,超志就出去跑車了,一個月能掙個五六千的,慢慢還賬,哪裡曉得出了這麼個事情。他又是幫人開車的,撞死了人,家裡攢的兩萬就賠給人家了。出租車的老闆又來討賬,車子給人家撞壞了,也是要賠,沒得法了,公公就出去找事情做,工地上年紀大了,掙得少一些,一個月也能有個三千多,我要照顧毛毛,只能在附近找點事做,我們不會賴賬的。就是有人要錢要得急,想不出什麼辦法。”女人說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倒竹筒一樣的什麼都說。
可能是別的太狠了,也可能是因爲萬一是過來唯一一個不是來討債的人,她說出來就沒有想要停的意思,萬一也不打斷她的話,就是靜靜的聽着。從這個女人嘴裡可以知道,連同賠償那輛車,還有起屋的時候,簽下來的錢,總共有十二三萬的債務。
萬一沒有在這裡停留多長的時間,很快他就離開了。汽車奔馳在回去的路上的時候,車內的氣氛有點兒壓抑。然後向子娟就忽然說了一句:“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女人在撒謊?或者她只是在裝窮?其實我爸給了他家裡很多錢,他們都藏着?”
或許按照狗血劇,確實有可能會這樣。但是萬一卻瞪了向子娟一樣,然後深深的出了一口氣說道:“即便是女人會演戲,但是作爲一個母親,她是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處於這種壓抑的環境之中的,她已經無計可施,不在乎展露自己的貧窮。她的話不是說謊,也沒有必要說謊。你只要查一下她剛剛說的公公打工的工地,在工地上找到他就行了。”
車窗打開,向子娟就朝着外面張望,然後就嘆氣:“但是我爸爸外面有女人,這個是真的,我親眼所見的。就算是他沒有去謀害我的媽媽,我還是不打算原諒他。我想考大學,然後去做一名志願者。”
萬一就“嗯”了一聲,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嗯是代表什麼意思?”向子娟對着萬一說道,“你現在是我的補習老師,學生提出了疑問,你應該給我一個答案不是嗎?”
“你這樣的學生,我本來是想要退貨的!”萬一忽然就笑了,側着頭看了一眼對着他也看過來的向子娟,“你不是一個合格的補習的學生。”
“但是你是大學城附近的最好的補習老師。而且你已經答應了,再退貨的話,就不怕影響到了你自己的名聲嗎?”向子娟忽然就露出微笑,“說實在的,你讓我看到了我的自私。也讓我看到了自己的愚蠢。或許我一直因爲我母親的死,還有我父親的背叛,而耿耿於懷,其實……在山裡看到那些孩子的時候,我就想要放棄了。之所以堅持到現在,就是想給自己一個放棄的藉口。現在這個藉口已經找到了!”
萬一這次就真的很認真的看了看向子娟,而向子娟也很認真的看着萬一。看來她還真是想要一個答案。於是就點點頭說道:“如果你只是像那個老教師說的曾經的那些志願者,那麼我勸你不要去了,浪費自己的青春,也浪費了別人的時間。”
向子娟不出聲,依舊認真的聽着。還託着下巴看着萬一。
“你在山裡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決定了是不是?但是你看到了那個老教師了沒有?一輩子都交代在了那個大山裡。你做好了準備沒有?如果只是幾個月或者幾天,你還是當不了志願者,你只是一個撈取資本的投機者而已。”萬一有些幽幽的說道,“現在很多考研的,其中有一條在山區支教的,可以加十分。這就是利益驅動而去的人。”
向子娟不出聲了,繼續保持沉默。
萬一繼續說道:“如果你能夠在山區待上兩年,不怨天尤人,不心懷怨氣,那麼你是一個真正的志願者。我也很敬佩你!因爲我覺得我就做不到,起碼現在做不到。不是我不想去做,而是我覺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想做什麼?”向子娟第一次詢問萬一的生活。
萬一就笑:“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尋找一個真正的我。或許在中國,或許在外國,只有找到這個真正的我了,我纔會感受到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說不定到時候我會真的去一個山區,當一名小學的教師,然後終老在那裡。”
“一聽就是很美好的構想。”向子娟忽然展顏一笑,“我也想像你一樣的去尋找真正的自我,這一段時間以來,我迷失了自己,我鑽了牛角尖,甚至我到現在還恨着我的爸爸,還有那個狐狸精。我覺得這是迷失自我的一種表現。你是我的補習老師,我現在是你的學生,如果你想出去尋找自我的時候,記得帶上我!”
萬一沒有說話,專心的開車。經歷了這一些,這姑娘終於慢慢的看清了自己,也在慢慢的恢復了正常得精神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