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
比起戶外餐廳而言，動物園的餐廳卻是嘈雜了許多。
我認定現在沒有多少年輕情侶，年輕夫婦，老年人願意在這滿是乏味無趣的地區觀賞這僅僅是新奇卻無法充滿新鮮感的動物羣。能來的，也就無奈於小孩的死纏爛打的父母。
在滿是孩童聒噪聲的餐廳，陳秋雨反倒心情挺好。
“你看起來不開心？”她疑惑看着我“不喜歡動物園嗎？”
“只是不喜歡小孩煩躁。”我說。
“是嗎，我倒是挺喜歡小孩的。”她道。
我不能說我不喜歡小孩吧？我很老實“我也算喜歡小孩啊，但那至少得是我親生的。或者親妹妹之類。”彰顯自私的同時卻也不會表現出自己是個壞人，對於我的掩飾，我很滿意。
熱戀中的年輕情侶總將未來看的很美好。
例如私定終身的日期，例如未來生育的是男與女，例如車與房的選購。其實這樣很好，礙於現實所分手的無奈人肯定很羨慕他們依舊能有所幻想。
我和陳秋雨談不來這種話題，可能是性格使然吧。一個冷冰冰勉強能對男朋友多點笑。一個靜悄悄的，勉強能和女朋友擠出點話題。
可從某些角度來看，我發現我們兩確實很適合做情侶。當然，別人的目光除外。因爲愚昧嫉妒的男性心中只會有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想法，女性我不作評論，但不會給予我多高的評價是肯定的。
“唔，在宣揚熱愛動物，保護動物爲口頭禪的動物園餐廳賣肉可真是一種異樣的自我諷刺。”我動着筷子。
“若你要這樣想，那動物園本身存在的意義就是可笑的。”
“....”
動物園的餐廳價格不菲，但好在我腰包夠厚。
午餐後，許是上天憐憫，我的第一次約會並沒有籠罩上一層陰霾，陽光穿過雲層出來了。天空湛藍，來往的人羣歡聲笑語，僅算溫和的空氣討人喜，在美好的心情前，粗俗的大象都可愛了少許。
除了被迫的上學，我並不愛出門。算上自主選擇的遊玩我這算是多年來的第一次了。並不算熱鬧的情侶兩人遊遍了動物園，新奇感涌上了心頭，在這複雜又摸不清的情緒中，我再一次懷疑...我或許並不算真正的孤獨生物。
只是思想孤僻而已。
....
比起情侶的約會，我感覺這更像是朋友間的遊玩。很快天空那一抹紅若隱若現，手錶上的時間是下午4點了，也臨近動物園關門的時間了。
“還想出來玩嗎？”等公交車中，陳秋雨問。
“想....吧。”由於生怕她說出些怪話，我並沒有將話說死。
“是嗎，下次一個人願意出來嗎？”
“....”
我沒有回答了。
“所謂的孤僻生物，在這世界，並不存在。我並不是反駁或是諷刺你，這只是我的觀點。”她忽然擡起頭對着我的這漂浮不定的眼神。
“...可我身邊很多，我，曹唯，你妹妹....包括，你。”
“那只是你的認爲。自認孤獨的人只不過是在逃避。我妹在怕，曹唯在怕，你也在怕。你們這些人，都在怕，在怕面對現實。你們怕朋友背叛，怕被人厭惡，怕寂寞，怕被人拒絕....怕很多很多。最終，認爲無法得到救贖的你們選擇封閉了自己，給自己安上了一個名爲‘孤獨的人’的清高名分，給予自己的懦弱找到了美好的藉口。”
“真的有孤獨的人嗎？孤獨從何而來？我認爲沒有誰是真正喜歡孤身一人的。以我妹而談，其實她挺喜歡你的，當然，是以朋友的感覺。因爲你不會厭惡她的種種自我，作爲會喜歡她這種性格，又不可能對她產生追求慾望的少有的男性，是她作爲好友的最好選擇。她所謂高傲的孤獨，在送上門的‘友情’前，瞬間崩潰。”
“你呢？在找到樂趣的一天裡，應該不會聯想到孤獨兩字了吧？當對生活迷茫時，只要去追尋，不管追尋什麼，有了目標，有了選擇，人生便是截然不同。”
“你想過嗎，週末與朋友在小吃店聚餐，侃些男性的話題。課間和好友打鬧，放學與同學去網吧玩網遊，無聊時去溜溜冰打打球....其實我覺得你應該想過，那樣下來，每天是那麼的充實快樂，不是嗎？只不過你不敢去交流，決定逃避的你也躲開了所有對你有興趣的人。”
“人活着，只要有勇氣和努力，沒有什麼是得不到的。喜歡的女孩，想要的生活，夢想的工作....只要願意去拼搏和努力，那可能性便不再永遠是0。孤獨的人，只要願意去改變，成爲一個‘受歡迎的人’或許很難，但成爲‘快樂’的人，卻簡單。”
來回的車鳴聲並沒有打攪我們的安靜。
放棄了不知道停下多少站的公車，我們一直站在了即將日落。
並不清楚怎麼形容自己的想法和心情，她的話字字誅心，永遠躲開別人所言的現實的我，卻沒有想忽視她對我的救贖。
或許我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
或許我也會開始因她的話改變自己。
但更多高興的原因是她關心了我吧....
只不過我在怕，因爲救贖別人的人，只會被人拖進地獄。
所以，在情不自禁中，我問“你呢...明明可以擁有很多朋友，明明懂這麼多道理的你，爲什麼是孤身一人，爲什麼總是看不到多少的快樂？”
陳秋雨愣了下，她低下了頭幾秒，又將頭擡了起來，無奈的笑道“我也想得到快樂。我也想擁有很多朋友。我有勇氣，也努力....”她說到這，忽然搖頭了“算了，大言不慚的講着大道理的我，卻連自己都無法救贖....也是，說着什麼都懂的我，卻什麼都得不到。我纔是最可笑的那一種人。”
“....”
是的，果然如我所想。
她被我拖進了地獄。
我這種無情的人，做了一件足夠無情的事。只是我想知道，她的地獄，究竟是什麼。
公車上臨近坐着的情侶兩人無話可說。兩人盡皆神遊九天，不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還算高峰期的車上擁擠的人羣像被我們忽視掉了一樣。
勇氣和努力嗎？
說起來很簡單啊，但提起勇氣和努力，那要多少次鞭撻自己那慵懶的內心？
忽然，陳秋雨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彷彿早準備好，摺疊很精緻的紙條遞給了我。
“我走後看。”她道。
接過紙條，我有點費解她的神秘，但也沒拒絕。在她下車後，耐不住揭開秘密的我快速打開。
“我們分手吧....”
上面五個精美字體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