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掌櫃,以後,怕是不能給你送糖了。”
沒等掌櫃的說話,沈黎便苦着臉,一副幽怨小媳婦的樣子。
“啊?這是爲何?”
詹掌櫃眼看即將到來的好日子就要飛走,頓時急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說說,有什麼困難,我們蘇記幫你解決!”
現在的沈黎,相當於蘇記的搖錢樹,那是萬萬不能折的,若是沈黎這棵搖錢樹用的好,以後蘇記每月至少能從他身上賺五百兩銀子!
沈黎一臉苦相,重重的長嘆一口氣,這口氣,讓詹掌櫃的心也跟着猛地一縮,半晌,他才艱難的說道:“這雪花糖配方,是我祖傳的,祖宗怕此配方引來人覬覦,便每次只煉製一點點,提供給特定的人,用此來討生活。”
“那肯定是。”
詹掌櫃重重點頭,事到如今,他也瞭解的差不多了。
面前的少年,他也調查過,是城南楊柳巷有名的潑皮,成日遊手好閒,吃喝嫖賭,最近天元賭坊要了他一百兩銀子,不然就賣了他婆娘孩子,怕是這少年萬分無奈之下,纔拿出祖上配方煉糖。
最近,怕是他又被天元賭坊的人盯上了,否則他不會來的這麼勤。
沈黎越是來的勤,越是讓詹掌櫃多加猜測,這少年怕是遇到什麼困難,急需用錢。
若是他詹掌櫃祖傳如此配方,怕是他一月纔出一次貨,而且賣往外地,決計不會在自家城內出售,並且出售頻率還這麼勤,這不擺明了告訴人家自己手裡有配方嗎?
至於他爲什麼不猜測沈黎之前也一點一點的煉製白糖……
那得從沈黎第一次用五文錢買紅糖說起了。
沈黎攤開手:“怕是最近詹掌櫃將我查了個底朝天吧。”
詹掌櫃摸摸鼻子掩飾尷尬:“呃,生意嘛,知己知彼還是比較好。”
“那掌櫃的定然知道,我與那天元賭坊的關係,現在我一下子掏出一百兩,引出他們的懷疑,而他們查到,我手中有白糖配方,這天元賭坊的劉大有,黑白通吃,又不像蘇記這麼規矩做生意,自然想着暗盜或是強搶了。”
“的確如此。”
他有些擔憂道:“那沈小哥你……”
實際上,他心裡開始樂了起來。
你被人盯上,關我甚事?若是配方到了天元賭坊手中,我再以高價收回,那配方不還是到了我的手裡?到時候我做個糖坊,請些工人生產,少了一箇中間商,財源自然滾滾來。
甚至,他還有些期待,這配方到天元賭坊中。
比較這配方在沈黎手中,他是不賣的。
沈黎捂着腦袋,艱難的做了一個決定:“這是二十斤白糖,我要換,一千兩。”
“這,有些難辦。”
二十斤白糖,只能換八百兩,而且沈黎的袋子並沒有那麼密封,一路上灑了一些,怕是現在只有十九斤七八兩的樣子。
“這是最後一批,回去之後,我便將家中配方毀了,一千兩,夠我和婆娘花上一輩子了。”
沈黎瞬間換了一副面孔,咬牙切齒道:“媽的,天元賭坊不想讓我好過,那我就毀了,誰也別想拿到!反正老子有了錢,自然一輩子無憂了!”
對於他這種升斗小民來說,一千兩,絕對夠花一生了。
一千兩,相當於現代的二十萬,他和自家婆娘再做做工,一輩子定然衣食無憂了。
詹掌櫃急了,這敗家玩意兒,居然是這打算?
他還以爲,沈黎會將白糖配方送給他,讓他處理掉天元賭坊呢。
作爲一個生意人,自然是八面玲瓏,誰也不得罪,多一個敵人便少一條路,而且若是沈黎這麼打算的話,他甚至可以聯合天元賭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天元賭坊拿到配方,再以高價收購回來。
可現在這情況,如何辦?
配方毀了,一年怕是少賺上萬兩銀子。
這個時代的商人,極其卑賤,從稅務上便可看出來,普通佃戶每月稅收二成,如遇收成不好的時節,一成甚至不收,但商人就不一樣了,五成稅收,無論颳風下雨,還是遇到強盜打劫,都是五成稅收。
若是一戶商家,從蘇州進貨,途中遇到劫匪擄走貨物,那這商家,還得補交這批貨物的稅收,就按利潤的五成。
所有商家的貨物利潤,都是在縣衙登記造冊的,這也導致一種情況,很少出現價格不一的貨物擾亂市場。
朝廷如此打壓商人,讓商人苦不堪言,所有商人最好的出路,便是做成皇商。
成了皇商,一來光宗耀祖,二來官家辦事,向來極少討價還價,到時薄利多銷還能掙上不少。
蘇記自然也想成爲皇商,但一直苦於沒有好的產品。
現在有了,沈黎的純種雪花糖,若是運用得當,將來皇室便成爲忠實顧客。
如此,配方若是毀了,便斷了雪花糖來源,發展皇商的計劃則胎死腹中。
“這樣,我蘇記也有幾個護院,今日先隨你回去護你幾天,想必天元賭坊會顧忌蘇家面子,不會選擇強搶,你先別忙着毀掉配方,待我夜晚詢問一下蘇少爺。”
詹掌櫃捋着山羊鬍子,他自然知道此事的嚴重性,也不會貿然派人和天元賭坊對着幹,一切請示上級最爲穩妥。
他不懷疑沈黎話中的真實性,一個人被逼無奈,走投無路下,是會做出如此選擇,而且沈黎也說了,錢夠一輩子花了,留着配方這燙手山芋作甚?
或者,沈黎將配方徹底埋藏在一個找不到的地方,等自己後世子孫發現,這和毀了並沒有什麼區別。
沈黎這才如釋重負的點頭道:“那就多謝詹掌櫃了,昨晚他們已經來過一次了。”
“我知道。”
詹掌櫃爲他續上茶水,安慰着拍着他的肩膀:“你不要怕,天元賭坊的劉大有,還是會給我們蘇記面子的。”
你知道?
沈黎抿着茶,思緒在腦海中翻飛。
這王八蛋,怕是昨晚蘇記的人也在院子外面。
許是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太對,詹掌櫃笑着解釋道:“我知道你的難處,放心吧。”
於是,一老一少,各自心懷鬼胎的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