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最終還是在我和我媽的輪番轟炸下,同意替我安排這一天的手術。
窗外紛紛攘攘飄起了雪花,臨近過年,這樣的一場雪無疑讓許多人都露出了笑容,我推着我媽的輪椅一邊在戶外看着大家嬉鬧,一邊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下午的來臨。
冬天的風吹起來冷冽的讓人直縮脖子。以往我是最怕冷的,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季節,不上班一般都是窩在牀上,或者穿着我的毛絨睡衣躲在家裡不願出門。
可是今天我醒的很早,來醫院也就更早了。我想我媽應該是明白我的,所以從我來開始一直到和醫生商定手術時間之前,她都只是沉默的陪着我,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第一次感受到我媽也有這樣溫柔細心的一面,心裡滿滿的都是暖意,卻被慌張趕來的林一凡擾亂心情。
他額上還帶着汗,跑動的時候臉上擔憂的表情越發明顯,看到我還站在醫院的草坪上的時候,臉上像是忽然遇見了陽光一樣笑的特別燦爛。
我撇撇嘴,真心不想搭理他,轉過身去想推着我媽離開。
“顧汐,我找了好久!才猜到你大概在這家醫院,跑的我累死了!”他三兩步奔到我身邊,雙手扶着膝蓋彎着腰一邊喘息一邊笑着道。
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好心情。我一邊在心裡唾棄着,一邊拉着我媽的手,一點不愛搭理他。
他倒是自得其樂和我媽打起招呼來,我媽一臉嫌棄的伸手推開他的笑:“哎!你離我遠點,弱智這種東西也不知道會不會傳染,我可不想未老智商先衰了!”
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着他尷尬的樣子格外的得意。
“是什麼時候的手術?醫生怎麼說?有風險嗎?可不可以讓人陪同?”眼見在我媽那兒比在我這裡還要難纏,林一凡摸摸鼻子衝着我討好問着。
我有點鬧不明白他現在是在想什麼,白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好像跟你沒有什麼關係吧?要充好人去你家谷雪那兒去,她現在正需要你噓寒問暖跑前跑後呢!狗腿的好了也許她還能跟你舊情復燃乾柴烈火什麼的!”
林一凡似乎很不爽我說話的語氣和內容,一直蹙着眉頭看着我,想了想應該也是知道從我這兒問不出什麼來,嘆着氣往醫院裡走去。
“媽,你說他到底想幹嘛?”我看着他的背影,皺着眉頭問還坐在輪椅上的我媽,很是不解。說實話,我到現在也不相信他是真的喜歡我,或者說是愛我。
畢竟他跟谷雪在一起的時候那麼好,好到讓我偶爾都羨慕他的細心和浪漫。
我媽很不屑的道:“不管他想幹嘛,你都別跟他在一起,否則以後我外孫生出來一定是個腦殘。我可不希望以後我外孫靠着領殘障基金過日子。”
我囧囧的看着我媽,她這是連我一起罵進去了。哎,要不怎麼說我的段數跟我媽壓根不是一個級別的呢!
下午到的很快,午飯後我就一直坐立不安的等在手術室外,直到護士冷冷的拿着表格衝着我道,“你就是顧汐?那跟我進來吧!”我這纔不安的看了我媽一眼,有些忐忑的進了手術室。
醫生的表情忽然和顏悅色多了,我有些納悶的看着這個跟上午表情完全不同的醫生,點了下頭,然後纔跟着護士去換手術服,被推進了手術室。
一開始總是覺得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了,可是真當看到那些冰冷的儀器都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想象跟真正面對確實是兩碼事。
我閉着眼不敢再看,腦海中卻一直浮現出谷雪的那個死胎,和這冰冷的儀器,相互交錯着讓我的心跳越來越快。
原來人家說流產,真的是從肚子裡活生生取走一塊肉啊!我咬牙閉緊眼,雙手死死的捏着牀單準備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時,才突然感覺到,好像是有什麼誰的手握住了我的。
耳邊傳來護士小聲的安撫,我還以爲是手術室裡的護士,握着這人的手的力道更加重了。
醫生不停的讓我放輕鬆,告訴我打了麻醉了已經不會疼了,可是光是想想那個像老虎鉗子一樣的東西會伸進我的體內把那個已經在肚子裡死去的胎兒給拿出來,我就各種不安各種膽顫。
“沒事的,有我在呢!顧汐,別怕,放輕鬆,醫生的手術才能做的比較快和安全。”耳邊傳來陣陣的熱氣和一個熟悉的聲音,我驚訝的嚯的睜開眼!
媽的果然是穿着綠色手術衣帶着綠帽子的林一凡,看着他的綠帽子我忽然想起我媽曾經的評價,差點笑了出來,卻反應過來這裡是手術室,而我正在做那樣一個手術,臉都羞紅了。
“你他媽的怎麼在這裡?趕緊滾出去!”害羞的下意識反應就是故作惡狠狠的訓斥他,只是因爲過度的擔心害怕,語氣反而更像是輕顫着的撒嬌。
林一凡也笑了。手掌輕撫上我的額頭,雙眼直視着我:“顧汐,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以後,陳辰不在,讓我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他的眼神太溫柔,語氣太寵溺,讓我差一點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是誰說的,人一旦害怕或者不安的時候,是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的,而我相信,這一刻林一凡就是在趁虛而入!
“顧小姐,你未婚夫對你算是真真的好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他在我辦公室求了我好幾個小時,我才勉強同意讓他全程陪同你手術的。他說你會害怕,會隱忍,要是有他在的話會好很多,現在看來,原來顧小姐你的強勢,也不過是表面的而已啊!”
醫生看我們“含情脈脈”的對視,笑着打斷我們,用輕鬆愉快的語氣這樣說着。也許是沒有看到真有男人會這麼對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吧,偶爾看到一個反而還心情不錯!
她個做手術的人反而分神跟我聊天,我原本因爲看到林一凡而輕鬆下來跟他拌嘴的精神又緊繃起來,只能努力粗着嗓子呵斥她:“醫生您就好好做您的手術就好了!這時候跟我聊天,你別回頭丟了個什麼鉗子小刀的在我肚子裡,那我可不得不償失了!”
醫生被我的一陣搶白嗆得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無奈只好輕咳兩聲繼續幫我進行手術。
也許真的是因爲有熟人陪伴所以心情輕鬆了一些,就算是想到這個即將離開我身體的孩子,除了惋惜和心疼之外,我卻再沒有那麼緊張了,反而不停的就林一凡在這裡做什麼讓他出去這個問題和林一凡爭論起來。
大概我是第一個在手術檯上和男人爭辯這種問題的女孩子,那個護士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外星人似的,我剛想說她有什麼好看的時候,醫生長呼一口氣道:“好了!手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