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求你了，我現在就跟閨女相依爲命，別把我閨女帶走啊。”東方雨老淚縱橫的跪在東家面前哭着說道。
“哎，我說你別這樣，我這又不是搶你閨女了，就是給我們家做三年的丫鬟，把帳結了也就完了，你這是幹什麼？”東家看着跪在地上的東方雨，也是一臉的無奈。
“東家，求你了，你就給我留條活路吧。”
東家嘆了口氣說道：“這錢你欠了得有三年了吧？”
“是，東家，但是我……”
“彆着急，”東家把東方雨扶起來，說道：“當年的時候你爲了給你家那口子看病，跟我借了錢，我也沒給你算高利息吧？”
“沒有，東家給的利息算低了。”
“那這三年，你每回都說緩緩，我也答應了是吧？”
“東家大義。”
“我雖然不算什麼好人，但是也沒有荒淫無恥，想要霸佔你閨女對吧？”
“沒有，東家的口碑是要得的。”
“那我讓你閨女來家裡做丫鬟三年，把帳結了，你糾結什麼？”
東方雨一臉難過的說道：“東家，閨女還小，不懂事，我怕伺候不好東家……”
“行了行了，你是怕你閨女在我家吃虧是吧？”東家打斷東方雨的話說道：“就讓他在後廚幫忙，跟着王大娘，你說你這現在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讓閨女跟你受什麼苦？好歹在我家還能吃頓飽飯！就這麼定了！”
說完，讓下人帶着東方雨的閨女往外走，東方雨一邊喊着閨女一邊掙扎着要拉閨女回來，閨女撕心裂肺的哭喊讓東方雨幾乎暴走，可是常年的懦弱讓他在兩個膀大腰圓的下人面前只能乾嚎。
“哎，這不是東方雨家的閨女嗎？咋回事？”
“咋回事？還不是那年孩子他娘生病，東方雨去東家借了錢，現在一直還不上，這是要帶他閨女去當丫鬟抵債呢。”
“哎，這東方雨倒是個好人，閨女也懂事，可惜攤上了這事兒，有什麼辦法呢。”
“這昨天我跟東方雨說好了讓他明天給幫忙修修東屋呢，現在這樣，不好跟他去說了啊。”
“去找別人吧，人家閨女剛被搶走了，你這就去找人幫忙，也不怕天打雷劈，沒良心！”
“哎，你這說話我不愛聽啊，怎麼就沒良心了。”
東方雨癱坐在大門口，看着遠去的閨女，無語的抽泣着，一直到了晚上，東方雨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關上門，看着屋裡一貧如洗的樣子，蜷縮着躺在了炕上。
第二天，東方雨胡亂吃了幾口飯，趕着去幫人修房子，這是前幾天說好的事情。
等到了地方，卻發現已經差不多快修好了，東方雨連忙說道：“這不是說好我來嗎？怎麼已經快弄完了？”
那家人看到東方雨，略帶驚訝的說道：“哎，雨大哥你怎麼來了？”
“不是說好了給你修房子麼？”
那人略帶歉意的說道：“哎呀，這不是昨天聽說你家裡出了點事情嗎？我這就沒敢再麻煩你，哪想到你這還能過來，先進屋喝口水吧。”
東方雨冷漠的看着已經快修好的房子，搖搖頭說道：“不了，既然你這裡有人了，那我就回了。”
“哎，等等，”那人追着出來說道：“這是今天修房子，託村東頭的屠戶給殺了頭小豬，這一點肉你帶回去，嚐嚐鮮。”
東方雨連忙推辭：“哪能哪能，誰家日子都不好過，你這得伺候人呢，我這可不敢拿。”
“拿着吧，拿着吧。”一邊說着一邊從媳婦手裡又拿過幾個窩頭，說道：“一個人在家做飯也不方便，這幾個窩頭你也拿着，湊合吃一口吧。”
東方雨拗不過，接過來鞠了一躬說道：“謝謝大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吧，回吧。”
看着東方雨走遠，媳婦拍了那人一巴掌：“你這倒是大方，啥活沒幹還搭出去半拉豬肉。”
“哎，你這咋沒點同情心呢，再說了，以前的時候也沒少給咱幫忙，你看現在這樣，人都快垮了，咋還能這麼沒良心呢。”媳婦聽到這話，想起東方雨的閨女，嘆了口氣。
一個月之後，閨女回家一趟，看着依舊是破衣爛衫的東方雨和破敗不堪的家，趴在東方雨的懷裡哭了半晚上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東方雨看着閨女，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嘆氣。第二天的時候，一直把閨女送到東家門口才惶惶然的離開了。
三個月之後，閨女回家給東方雨帶回來了一點東西還有半瓶酒，東方雨看着閨女臉上慢慢有了血色，就問道：“在東家那裡還能吃得好？”
“嗯，雖然累點，但是能吃飽，有時候東家高興了還給打賞兩個錢，這酒也是東家剩下的，大娘知道我今天來看你，讓我給你帶過來了。”
東方雨嘆口氣說道：“我這也不喝酒了，東西都是東家的，能不往回拿就不往回拿，別惹東家生氣。”
“是剩下的。”閨女爭辯了一句。
東方雨張張嘴想要說什麼，想了想沒說，搖搖頭走出屋，現在閨女雖然不在自己身邊，可是過得好像比在家還要好啊。
一年光景很快就過去了，閨女回來的時候給東方雨還帶來了一件衣服，雖然有點舊，卻也是東方雨這些年來最齊整的一件衣服了，閨女一邊給他試試一邊說道：“今年家裡收成咋樣？”
東方雨穿衣服的手一頓，說道：“還是那樣吧。”
“這家裡少我一張嘴吃飯，也沒點攢積？”閨女嘟囔了一句。
東方雨慢慢把衣服拿下來，坐下嘆了口氣說道：“也就少了一些饑荒，我這也沒什麼手藝，靠着地裡這點東西，勉強餬口，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
“爹，這衣服咋了，不喜歡啊。”閨女打斷東方雨的訴苦。
東方雨一愣，點點頭說道：“喜歡，這咋能不喜歡呢。你這，在東家那裡怎麼樣啊？有沒有吃虧啊？”
“吃啥虧啊，都這麼長時間了，幹啥都順手了，東家挺喜歡的，過年時候太太還賞了幾個大錢。”說到這裡，閨女從兜裡掏出來說道：“爹，你拿着，買點東西，拾掇拾掇家裡吧。”
東方雨忙把錢給閨女推回去，說道：“你拿着用，爹沒本事給你置辦啥東西，哪能拿你的錢來？攢着夠了就跟東家說說，別在那裡吃苦了，趕緊回家。”
閨女聽到這話，低了低頭，說道：“爹，東家那邊還忙着，今天我就不住下了，我就回了。”
看着收拾東西要走的閨女，東方雨趕忙站起來說道：“咋了？咋這麼急呢？再待一會吧？”
閨女一邊往外走一邊說着：“忙着呢，不待了，爹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東方雨邁出門的腳步頓時定住了，訕訕的搖了搖手，閨女頭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年的時候，閨女回家時間越來越少，待的時間也更少了，有時候更是送下東西就急匆匆的走了。
第三年的獅虎，東方雨高高興興的穿上那件衣服，利利索索的來到東家，跟東家說要帶閨女走。
東家也點點頭，說道：“你家閨女隨你，這些年在這裡也規矩，太太也挺喜歡他，咱們的帳就結了，你把閨女帶回去吧。”
等到閨女來到大堂看到父親的時候，臉色一變，聽說父親要帶自己回去，閨女忽然跪下來給東方雨磕了兩個頭，又給東家磕了兩個頭，說道：“請東家收留我。”
東方雨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東家也有點詫異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閨女，東方雨想要過去拉閨女，閨女卻躲了過去，東方雨本想呵斥，回念一想，苦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回到家裡，看着依舊家徒四壁的老屋，東方雨趴在牀上嚎啕大哭。
原來，自以一直以爲是閨女的寄託，以爲這裡纔是閨女的家，可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是閨女的累贅，這裡是閨女想要逃離的地方了啊。
東方雨抹了抹眼淚，把這些年閨女給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拿出來擺好，苦笑一聲，也是啊，閨女這些年得到的也許自己一輩子都沒辦法給她，既然這樣，閨女願意怎樣就怎樣吧，自己這把老骨頭也就別惹人嫌了。
第二天，東方雨到老伴的墳前，燒了點紙，坐下絮絮叨叨的說了閨女的情況，說閨女現在過得挺好，有吃有穿，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嫁人，說一會，笑一會，說一會，又哭一會。
過不久，閨女回家的時候，看着鎖着的大門，剛把東西掛在門口想要離開的時候，鄰居的大爺忽然叫住她：“閨女，這是你爹給你留的鑰匙，你進去看看吧。”
閨女一愣，說道：“大爺，我爹呢？”
大爺嘆了口氣，說道：“你自己進去看看吧。”
閨女忽然想到了什麼，搶過鑰匙打開門衝進屋裡，屋裡面整整齊齊的擺着自己這些年送來的東西，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一句話：閨女，有時間別忘了去給你娘上上墳。
聽着隔壁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哭聲，大爺搖搖頭，想起了那天晚上東方雨說的話：閨女不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