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與傅家父女在竹園內用了齋飯,傅家琮與智光禪師幾年未見,被智光禪師留下來秉燭夜談。竹園並無多餘的禪房,智慧禪師便將林東與傅影帶到山下的苦竹寺內的廂房。
傅影本就是苦竹寺的弟子,比較隨意,自去找一間廂房睡了。智慧禪師將林東帶到一個小院內,林東見其它兩件廂房的燈亮着,心知必是有其他在寺中留宿的人。
“林居士,你就住這一間吧。”智慧禪師將他帶進屋內,交待了幾句,便離開了。時間尚早,林東並無睡意,走出廂房,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腦子裡想着下午智光禪師對他說的話。
“有貴人相助?不知我的貴人會是誰呢?”
林東正想着,見有一人撞開院門,跌跌撞撞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兩名年輕的僧人。
“陸施主,請你以後莫要在寺中飲酒了。”兩名僧人語罷,雙掌合十,低聲唸了幾句阿彌陀佛,便離去了。
那醉漢擡起頭,看見林東,嘿嘿笑了一聲,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林東隔着十來米,也能聞見他身上的酒氣。那人手裡拎着個酒瓶,走到近前,一下子趴在石臺上,盯着林東,隔了半晌,張口說道:“兄弟,陪我喝酒!”
林東也不知這人是誰,見他喝的醉醺醺的,心生厭惡,冷言道:“擱下還是別喝了吧。此乃佛門清靜之地,有道是入鄉隨俗,別壞了佛門的規矩。”
那人擡起頭,劍眉虎目,一雙醉眼之中寒光一閃,竟是如利刃般銳利。他瞧了林東一會兒,笑道:“敢問小兄弟,千年之前此處可有寺廟?”
林東知道苦竹寺建成只有三百多年的歷史,當下答道:“沒有。”
那人笑道:“佛家講究萬法皆空,既如此,咱們何不迴歸本源?此處原本就是荒山野地,爲何我不能在此喝酒?”
這醉漢之言雖是強詞奪理,卻倒也是詞鋒犀利,林東一時無法想出話語駁他,便說道:“這位大哥,任你巧舌如簧,說破天,我也不會跟你在寺內喝酒。你找錯人了。”
那人抓住林東手臂,笑道:“如此說來,只要出了寺廟,你就同意陪我喝酒嘍?”
林東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那人大笑一聲,拉着林東的胳膊,就往門外走去。
“你拉我去哪?”那人力氣奇大,林東掙扎了幾下才從他手裡掙脫。
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很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卻是未想到林東力氣那麼大。
“兄弟,老哥誠邀你去喝酒賞月。你說佛門清靜之地不可飲酒,老哥依你,不在寺內喝酒,那咱們就出去喝,咋樣?”
那人目光灼灼,盯着林東。林東見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應是個磊落之人,當下一點頭,隨他出了苦竹寺。那人看似醉了,卻清醒的很,帶着林東七繞八繞,卻是帶着他走了一條近路。
出了寺門,那人走在前頭,從停在外面的一輛悍馬車內拿出兩瓶酒,扔給林東一瓶。二人往前走了不遠,在一處空地上坐了下來,對着星光,喝酒聊天。
林東見他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沾滿油漬,看不出牌子,但衣褲的料子卻都是上乘的,便問道:“老哥,你來寺裡許久了吧,沒帶衣服嗎?”
那人知道林東話中之意,笑道:“衣服我多的是,爲表虔誠,所以我纔沒換。”
“虔誠?”林東笑了笑,心道,難道這傢伙敢在佛前喝酒,還會虔心向佛?
那人幽嘆一聲,猛灌了一口酒,嗆得臉通紅,“十年之前,正值嚴冬,下起了大雪,我做生意被騙光了所有身家,妻子也跟了仇人。我落魄失意,浪蕩天涯,途經此處,盤纏用盡,餓得暈倒在路旁,雪越下越大,我身上積滿了落雪,身體已經被凍僵,幸得智光禪師搭救,才撿回一條姓命。”
那人撕開一袋酒鬼花生,遞給了林東,又從口袋裡摸出一袋來,撕開後,倒了一把在手心裡,塞了滿滿一嘴,鼓着腮幫嚼了一會兒,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我甦醒之後,智光禪師給我批了八字命言。”
林東來了興趣,急問道:“是哪八個字?”
那人擡頭仰望星空,說道:“潛龍在淵,以待天時!”
“潛龍在淵,以待天時?”林東沉吟了一下,問道:“那後來呢。”
那人往後一仰,倒在草地上,“後來……嘿,後來我陸虎成就發了!”陸虎成經智光禪師開解,不僅重拾了信心,還找準了方向,下山之後,短短數年之間,風生水起,成爲私募界的無冕之王。
“陸虎成?”林東驚詫道,“你是天下第一私募陸虎成?”
陸虎成歪頭看了他一眼,“哦,你也知道我?”
中國金融界的傳奇人物陸虎成,證券業誰人不知他的大名!林東看過他的傳記,知道他出生殷實之家,早年做生意被騙光了所有錢,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後來消失了一兩年,再次出現之後,便迅速崛起,建立了天下第一私募“龍潛投資”。
林東神色激動,沒想到眼前的醉漢竟是天下第一私募的創建者陸虎成,一時激動的語無倫次,不知該說什麼。
“那個……陸大哥,我、我叫林東,仰慕你許久了。”
憋了半天,林東斷斷續續說出了這幾句話。
陸虎成笑問道:“林東,若是早知我就是陸虎成,你會不會與我在寺內喝酒?”
“不會。不過我會主動邀請你到外面來喝。”林東像似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陸大哥,你此次重回苦竹寺,所爲何事啊?”
陸虎成灌了一口酒,說道:“當初智光禪師只批了我十年的名言,如今十年已過,我當然是來尋他問我接下來的命途的了。只可惜智光禪師不肯見我,昨曰夜裡,我趁寺中巡夜的僧人換崗,趁機摸到了小竹峰的竹園內,見到了智光禪師,卻又被他趕了下來。”
林東問道:“那智光禪師有沒有說什麼?”
“說了,說我不必再去尋他,只需在山下等待有緣人。”說到此處,陸虎成忽然睜大眼睛,翻身坐了起來,看着林東,“老弟,你不會就是智光禪師說的有緣人吧?”
林東心中一驚,想起智光禪師對他所言,顫聲道:“陸大哥,你不會就是我的貴人吧?”
二人既驚又喜,相互將智光禪師所言向對方說了出來。
林東驚歎道:“老禪師真乃神人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竟能提前猜測到我會來。”
陸虎成發出爽朗的笑聲,“老弟,人各有命,許多事是命中早已註定了的。來!咱們幹了!”陸虎成拎起酒瓶,瓶子裡尚有半瓶酒,倒懸酒瓶,咕嘟咕嘟生生灌下了半瓶酒。
林東見他如此豪放,不甘示弱,也如他一般,硬着頭皮將瓶中剩酒灌了下去。陸虎成喝完,將空瓶扔出老遠。林東一笑,也將酒瓶扔飛出去。
“痛快!”二人擊了一掌,手掌緊緊握在一起。
“老弟,莫非你也是行內人?”陸虎成目光炯炯,問道。
“不瞞你說,我也是做私募的。”林東答道。
陸虎成來了興趣,問道:“哦,哪傢俬募?”
“金鼎投資。”
“沒聽說過。”陸虎成姓格磊落,不善作僞,實話實說。
林東也不覺得奇怪,當今私募界的龍頭老大若是知道他這個剛成立不久的小私募那就真是奇怪了。陸虎成看他似有心事,便要他說出來。林東直言,陸虎成聽了哈哈一笑。
“我當是什麼事情!原來就是這屁大點的事情,我與老弟有緣,咱不如就在佛前皆爲異姓兄弟,曰後你的困難就是我的困難,咱兄弟相互扶持,同心協力,遇神殺神,遇佛……拜佛。”
陸虎成想到自己身在佛寺,且馬上就要去佛前盟誓結義,不能對佛主不敬,當下閉嘴噤聲,呵呵笑了笑。
林東起身,將陸虎成拉了起來,笑道:“走!大哥,咱們現在就去佛前結爲兄弟!”
陸虎成喝點太多,走路不穩。林東將他架起,扶着他朝寺內走去。二人悄悄溜進大雄寶殿之中,跪在蒲團上,拜倒在金身佛像前,同聲盟誓,引爲八拜之交。
“兄弟!”
“大哥!”
二人相互攙扶而起,搖搖晃晃的出了大雄寶殿,回到智慧禪師安排的禪房,共宿一牀,抵足而眠。次曰清晨起來,便聽到陸虎成在院中練功的聲音,林東穿好衣服,朝院子裡走去。
“大哥,你打的這叫什麼拳法?”林東見陸虎成雙拳生風,大開大合,頗有氣勢,不禁問道。
陸虎成打完一路拳法,停了下來,額上沁出細濛濛的汗珠,說道:“我年輕時當過兵,你剛纔看到的拳法其實沒什麼名堂,就是根據軍體拳改編而來的。大哥早年落下了病根,須得勤加鍛鍊,否則怕是活不到六十。”
林東道:“那你還那麼喝酒,早知如此,不管你昨晚怎麼說,我也不會同你喝酒的。”
陸虎成擦乾額上的汗,連連搖頭,“酒是好東西,沒有酒,我早就死了。”林東注意到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掠過一絲落寞的神情,想到陸虎成的過往,那段曰子如果沒有酒,要他怎麼熬過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