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魚並不傻。
或者說能在玲瓏閣這樣的宗門中坐上二師姐的寶座,能被那位大衍劍仙鍾長恨看重收爲親傳弟子。方子魚的無論是天賦還是心性都是上上之選。
她自然也就看得出,此刻那兩位分別持有刀劍,立在祝龍起身前的老者究竟意味着什麼。
那是離塵境的強者。
修行的第六境,再進一步,便是這世上大多數人所能仰望的極限大衍境。
到了這樣的境界,每一境之間的差距說是雲泥之別都不爲過。天狩境的蒙樑能是這二人的對手嗎?於方子魚的心中這個問題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而蒙樑身爲離山的高徒,這樣的常識自然也不會缺失,他應該知道以他的修爲面對這二位離塵境的高手,等待着他的將是如何的下場。
可即便如此,在那一刻,蒙樑雙眸之中卻並沒有浮現出哪怕半分的猶豫。
有的只是一股令方子魚也爲之動容的決然。
蒙樑似乎也在那時感受到了方子魚疑惑的目光,那時,那位身着黑衣的男人卻轉過頭,對着她淺淺的一笑。潔白的牙齒,黝黑的臉龐,還有那閃閃發光的眸子,在那一刻,於方子魚的眼簾組成了一副並說不得如何漂亮,卻莫名讓女孩心頭悸動不已的畫面。
......
徐寒聽聞蒙樑此言,他微微愣了愣,隨即眸中便亮起一道與蒙樑如出一轍的堅決。。
他並非貪生怕死,而是他從蒙樑的語氣中聽出了他心頭的決意,那股即使死也要保方子魚毫髮無損的決意。
他尊重這份決意,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對得起蒙樑的捨身相護。
所以他拉起了一旁還在發愣的方子魚,轉身便朝着屋外殺去。
......
而蒙樑見徐寒此舉,臉上更是露出了心安的笑意。
他不再多言,轉身看向那二位離塵境的強者,那是兩位分別手持刀劍的老者。
沒有絲毫猶豫,蒙樑就在那一瞬悍然出手,他背後那道劍意凝聚的虛影也在那時終於展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那是一位渾身佈滿了銀色甲冑,雙手持劍,背身雙翼的人形生物,自他浮現那一刻起,一股盎然的劍意便自他體內盪漾開來。
兩位離塵境的強者在那時對望一眼都從各自的眸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詫異之色。
毫無疑問,蒙樑所喚出的事物便是他的真靈。
作爲離塵境的強者,他們自然早已凝聚出了自己的真靈,但想要在天狩境便做到這一點,所需要的無非是長久的時間,又或者傲人的天賦。而所謂長久的時間,卻是十載而計的光陰。就蒙樑這般年紀,顯然他是屬於後者。
“想不到閣下小小年紀便已凝出了地級的真靈,不知師從何門?”其中那位持劍的老者在那時暫且壓下了出手的意思,沉聲問道。
這真靈雖然都是真靈,但卻如丹陽境所結內丹一般,亦有上下品級,高低貴賤之分。
共爲四等,天地玄黃。
世上修士,大抵都是黃等,而一些天賦絕頂之人,方纔能成玄等,而這能結出地級真靈之人,卻是公認的擁有衝擊那傳說的仙人之境的資本。
眼前的蒙樑如此年輕,又有此等天賦,難保不是什麼隱世宗門或是某位得道高人的弟子或是後人,若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卻是不敢得罪。
“南荒劍陵墨塵子、離山劍宗衍千秋。二位都是我的師尊。”蒙樑眉頭一挑,雲淡風輕的吐出兩個足以讓整個天下都爲之心驚膽戰的名諱。
而那兩位離塵境的強者聽聞此言,也是臉色一變。
“這...”即使到了離塵境,幾乎觸及到了世人修行的巔峰,可對於這兩個名字,他們依然諱莫如深,心存敬畏。
“原來是蒙公子,我二人對於衍劍仙頗爲仰慕...”持刀的老者頓時有些遲疑。
“勿需多言,要麼今日你放了我三人離去,要麼便劍下見真章。”蒙樑卻是一聲冷哼打斷了那老者的話。
二人再次對視一眼,有轉眸看向身後的祝龍起。祝龍起顯然也未有料到今日之事竟然還能牽扯到這樣的事端,一時間臉色變化,但最後卻還是抵不過那刑天神劍的誘惑。只見祝龍起的眸中泛起一道殺機,隨即寒聲言道:“殺!”
很顯然,既然他們要奪刑天劍,蒙樑又執意阻攔,若是留下活口,無論是南荒劍陵又或者離山劍宗,他們的報復對於長夜司來說都是不小的麻煩,而唯一,也是最穩妥的辦法,便是這斬草除根。
“哼。”蒙樑自然將三人的對話聽在耳中,他在那時發出一聲冷哼,沒有了半分遲疑,身後的真靈周身氣勢一震,他手中的長劍翻飛,身子便直直的朝着二位老者殺來。
這二人能修煉到離塵境這般的境界,顯然也非優柔寡斷之輩,既然主子下了命令他們也不再遲疑,只見他們眸中神光亮起,周身氣息翻騰,而身後亦在那時紛自有兩道虛影凝結,赫然便是兩隻一白一黑,身高數丈的猛虎。
三人都知此戰註定不死不休,亦沒了留手的心思,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直取要害的殺招。
那兩位老者與蒙樑方纔交手便是一陣心驚膽戰,這蒙樑不過天狩境的修爲,但劍法凌厲可謂密不透風,而周身的劍意與真元更是渾厚無比,遠不是尋常天狩境修士可以比擬。二人一番強攻,竟是沒有佔到任何的便宜,而這也無疑堅定二人斬殺蒙樑的決心,如此天賦,若是放虎歸山,就是他身後宗門不願追究,可假以時日待到此子成了氣候,便不是他們所能應付的了。
一時間,二人心頭殺機凌冽,出手愈發的兇悍,與那蒙樑纏鬥在一起,可謂難分難解。
......
而徐寒這邊,他拉着方子魚方纔邁開腳步,那屋外的天狩境強者與甲士們便蜂擁而至。
徐寒自然不是善男信女。
他背後的兩道虛影在那時猛地竄出,修羅刑天嗜血如命,嘶吼便是一劍揮出,血色的劍芒劃出一道圓弧,便將衝在最前端的數人逼退,爆開的傷口於空氣漫開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這讓那修羅的雙眸頓時發出一道駭人的血光,嘶吼着便要殺上前去,吞噬這些美味的血肉。
可徐寒卻在那時心頭一動,以自己的意志力強行壓下了修羅這樣的行爲。
“吼!”
受到牽制的修羅發出一聲不敢的嘶吼,卻又無法與徐寒抗衡。
而徐寒則在那時催動着那龍首雀身的妖獸高高凌空飛起,隨即雙翼一張,紫色的羽毛便如利箭一般紛紛飛射而出,刺入了人羣之中。
尋常甲士在那利箭之下發出陣陣慘叫,隨即如竹筍一般栽倒在地,而那些天狩境的強者卻也不得不暫時停下自己的攻勢,運集周身的真元抵禦這一陣箭雨。
徐寒便在這個空檔拉着方子魚邁步向前,只見他手中刑天劍一震,劍身之上血光亮起,而他體內黃色的劍意更是帶着陣陣龍吟之音奔涌而出,纏繞於他的劍身之上。
“天圓地方!”
徐寒一聲冷哼,一道道長劍虛影豁然自他的劍身之上飛射而出,數十道劍芒虛影在半空中爆開以一化百,相互纏繞着涌入人羣,猶如絞肉機一般將那些修爲較弱的甲士們紛紛當場攪成了肉泥。
而徐寒便踏着這血肉碎末,快步向前。
幾位修爲較強的天狩境強者反應過來便要阻攔,但徐寒的速度卻在那時再次提升,他體內三百六十五枚竅穴瘋狂運轉,九道靈元鯨吞海吸,磅礴入海的劍意彙集與他的劍身之上,面對數位殺來的天狩境強者可謂不閃不避,直直的便迎了上去。
伴隨着陣陣悶哼,數位天狩境強者的身子赫然僵在了原地,於下一刻紛紛倒地。
一系列看似摧枯拉朽的戰鬥,但對徐寒來說卻消耗巨大,他可不敢再做停留,微微平復下自己體內躁動的氣息之後,他拉着方子魚便快步朝着府門外遁去。
“不能讓他跑了!”祝龍起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豈能放任自己這到手的刑天劍就此離去?他大聲喊道,那兩位離塵境的老者聞言便要脫身去追,可蒙樑又怎能讓他們如意,只見他劍身一震,竟是不顧自己性命之憂與那道他喚出的真元一道以肉身攔下了二人的去路,雖然免不了爲此被那二位離塵境強者猛烈反擊所傷,但蒙樑卻猶若未覺,依然拖着已是傷痕累累的身子與那二人繼續纏鬥。
“沒用的東西!”
祝龍起見狀嘴裡喝罵道,卻也是顧不得其他,自己便運起周身真元,飛身而起,朝着那徐寒與方子魚離去的方向追去。
......
逃到府門外的方子魚終是一把掙開了徐寒的手。
“子魚?”徐寒一愣,不解的看向身旁的女孩。
“要走你自己走,我要回去救蒙樑!”方子魚大聲的喊道,徐寒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這女孩的臉頰上早已滿是淚痕。
“你難道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嗎?若真是這樣,我一輩子都無法心安!”
方子魚顯然有些激動,在逃出府門的剎那,她看得真切,蒙樑爲了攔下那二位離塵境的強者一身做餌,已受了不小的傷勢,方子魚心底純良,如何能見蒙樑爲自己而死。
“你若是回去,他豈不就是白死了!這樣你就能心安嗎?”徐寒抓住了女孩的肩膀大聲問道。
“可是...”方子魚臉上的神情近乎處於了崩潰的邊緣,她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實事。
“你拿着它!”可徐寒卻在那時遞出了手中那把刑天劍,方子魚一愣,雖然不解,但出於對徐寒本能的信任,還是在第一時間握住了劍柄。
“迴天策府,若是有人來追你,你便將此劍扔出已做誘餌。”徐寒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你呢?”方子魚在那時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擡眸問道。
徐寒卻是淡淡一笑,並未多言,隨後便轉過了身子,朝着那祝龍起別院方向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