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四顧,茫茫大地,李滄行不知道何處可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何事,嘆了口氣,舉步走向最熟悉的十里渡口。
在渡口的小鎮上,李滄行猶豫了一整天,他還抱有一絲希望,指望着紫光會回心轉意,收他重歸門牆,於是他找了鎮上的玉堂春酒樓討了份跑堂的活計。
那店主見他儀表堂堂,孔武有力,很爽快地以月錢二兩,包吃住的價收下了他。
李滄行也不太清楚物價高低,只圖有安身之所,一口就答應了。每日只是跑堂引座,擦桌上菜,晨起練拳,夜晚打坐,功夫倒也沒有擱下。
此處臨近武當,尋常江湖人物也不敢在此生事,倒也平靜,一轉眼就這樣過了兩個月,秋去冬來,已是臘月。
這一天,李滄行正在擦桌子,外面進來四名江湖客,入得店來叫了一罈酒,兩斤牛肉和一屜包子,李滄行最近見多了此等人物,知道並非易與之輩,上了菜後就低頭走開。
只聽桌北那麻子道:“聽說這武當最近連出怪事,先是掌門紫光的嫡徒徐林宗失蹤,再是門派首徒李滄行給趕出武當了,你們說這都是什麼事啊。”
南邊的瘦子呷了口酒,道:“那徐林宗好象跟巫山派的屈綵鳳不清不楚的,這次聽說他是送屈綵鳳回巫山派後失蹤的。劉兄,你見識廣,你來說說。”
李滄行一聽這些人提及武當之事,忙在一邊裝着擦桌子,卻豎起了耳朵在聽。
東座的黃衣中年人笑道:“此事愚兄知道得不比王賢弟多到哪裡,也只是聽說徐林宗與屈綵鳳有染,回山後又下了山,此後就下落不明,這兩個月來,武當弟子四出打探都沒有消息。”
“唉,前一陣的滅魔之戰,武當傷了元氣,這陣子走江湖的都是十幾歲的二代弟子,也不知多久才能回覆過來。”李滄行聽後一陣心酸,想到辛培華、虞鐵成這些人現在要挑上大梁爲了武當四處奔波,就深恨自己沒盡到做師兄的責任。
西邊一直不說話的老者突然道:“不過我看武當首徒李滄行被逐出師門一事更有玄機啊。這次正邪大戰他出的風頭可不少,又是殺了歸有常,又是與師妹野合,比他徐師弟可風光多了。”
“正派這麼多高手都死了,包括他師父在內,而他卻能一身是傷地殺回武當,真是不易。本來我還以爲武當未來掌門之爭他跟徐林宗都有機會,沒想到啊……”老者嘆了口氣,繼續喝酒。
“宋大哥知道什麼內幕嗎?與兄弟們說來聽聽。”三人同時停止了喝酒盯着他看,李滄行也心不在焉地擦着桌子,耳朵早豎得跟兔子一樣了
“喂,那邊的夥計,懂不懂規矩,爺們說事你聽什麼聽,識相的離遠點。”瘦子突然發現了李滄行的存在,大聲地吆喝。李滄行趕緊走出了店門,卻又繞到了窗邊聽着。
“聽說那李滄行在山上可是舊病復發,又對她師妹動手動腳,這纔給趕出的師門。”那名被叫做宋大哥的老者笑道。
麻子道:“整這麼麻煩做啥,直接讓他娶了那師妹不就結了。是不是這傢伙色膽包天,在外面也對別派的女弟子毛手毛腳?”
宋大哥道:“那倒未必。你們有所不知啊,他那師妹沐蘭湘,乃是黑石道人的女兒,不是尋常女弟子。眼下武當人材凋零,黑石雖然癱瘓了仍代掌管刑罰,而且那沐蘭湘會使兩儀劍法,將來她嫁的一定會是未來掌門,你們說紫光怎麼可能讓李滄行娶了這女子?除非他徹底放棄徐林宗了。”
“宋大哥果然高見。”這次是三個人齊聲說,而外面的李滄行聽的卻心如刀絞,他想起武當內部有人栽贓陷害自己,自己卻又無能爲力,鋼牙咬得咯咯作響。
那王賢弟突然說道:“聽說李滄行給趕出武當後,各派都在找他,正派的人想拉他入幫,邪派的人想殺他報仇,也不知道這傢伙躲哪裡去了,這麼多天都沒人找得到。”
這回是劉兄的聲音響起,充滿了淫邪與猥瑣:“嘿嘿,該不會也和徐林宗一樣,泡了哪個魔教的妞,一起逍遙快活去了吧。哈哈哈哈。”
李滄行知道再多聽也無益,搖了搖頭,輕輕走開,他一路上都在想:恐怕武當是不會讓我回去了,既然如此,何不先找個正派作爲容身之所,以圖後事呢?
哼,師伯不是說要看我有番作爲嗎,那我就偏要有個作爲,也讓他看看。
打定了主意後,李滄行便回屋收拾了行李,與掌櫃結算了工錢後準備離開了。正在他踏出店門的時候,只聽後面有人在叫他:“站住。”
李滄行回頭一看,乃是一戴了斗笠罩着面紗的青衣人,他不記得這人何時進的店,也想不起來何時見過此人,只能從聲音中聽出此人上了年紀。
於是李滄行停下了腳步向他行了個禮:“前輩有何指教?”
青衣人一直壓着嗓子,聲音聽起來頗爲蒼老:“你是誰?”
李滄行生出了一分警覺,這還是兩個月來第一個主動找自己的江湖人:“我?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酒店夥計,無名小卒罷了。前輩是何方高人?”
“年輕人,你先看看這個。”青衣人把一樣東西丟了過來,李滄行一看來勢,則知此人功夫遠在自己之上,因爲那東西是緩緩地從空中飄過來的,顯然是以頂尖的內力把這東西逼了過來,這份功夫實在是駭人聽聞。
更讓李滄行吃驚的是,飄來的東西居然是一個月餅,一個他自己藏了八年的蓮蓉月餅!
一把抄過了這個月餅,李滄行沉聲喝道:“閣下何人,有何指教?”
那青衣人透過面紗的眼神依然犀利如電,轉身便飛出窗去,李滄行知道他是故意引自己,但實在放不下自己的好奇心,咬咬牙跟着追了過去。
那人輕功遠在李滄行之上,但一路故意放慢腳步,一直到鎮外十餘里處的渡口蘆葦蕩中,他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