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克在爐火島裡洗漱完畢,便抱着自己的棉被和枕頭傳送到主位面,在二樓房間的牀上鋪好。
走出房間,他便看見埃莉諾的長槍支在了上鎖的門後,如果有什麼東西試圖撞門,便會先把長槍震倒在地,從而發出足以驚醒衆人的聲響。
窗戶上則豎直放着埃莉諾的盾牌,不僅擋住了外面窺探的目光,同樣也能起到示警的效果。
提着長劍的埃莉諾檢查完地窖,走回一樓大廳,便聽到頭頂的聲音問道:
“都檢查完畢了?”
“嗯。”埃莉諾擡起頭來,看着倚着二樓欄杆的阿斯克,“我今天在客廳守夜。”
“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在二樓的走廊上打地鋪。”阿斯克說道,“一旦被驚醒,只要居高臨下守住樓梯,敵人就沒法攻上來。”
“另外沒必要用武器和盾牌,太奢侈了。簡單地倒立幾個瓶子在外圍就可以。”
“有道理。”埃莉諾點了點頭,便將長槍和盾牌重新收起,轉而開始使用瓶子製作發聲陷阱。
“我就待在這個房間裡面。”阿斯克說道,“有情況記得叫我。”
“今天你待在外面?”埃莉諾驚訝問道。
“是的。”阿斯克說。
可今天輪到看守古書的是我呀。埃莉諾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她知道團長這是擔心她的安危,本來是想要拒絕的,可是團長實在太厲害了,有他在房間裡,自己守夜也能安心許多吧。
阿斯克回房間睡覺去了。這個房間雖小,傢俱也很簡陋,但卻被女主人收拾得很乾淨,他合衣在牀上躺下,閉上眼睛,龍骨長劍放在牀邊。
埃莉諾則是在二樓打了地鋪,同樣將劍盾和長槍放在手邊方便夠到的地方,目光越過走廊的地板邊緣,可以輕易掃視下方的客廳和正門。
“阿斯克。”她輕輕地喚道,“阿斯克?”
“怎麼了?”房間裡傳來聲音。
“我聲音這麼輕,你也能聽到?”埃莉諾詫異問道。
“當然,我的‘完美體魄X’,在感知方面有所加成。”阿斯克回答說道。
“嗯。”埃莉諾如實說道,“我有些睡不着。”
“有心事?”
“在想那個人說的事情。”
那個人,指的自然是隱秘之弦半神。
“想那麼多,有什麼用呢?”阿斯克說。
“沒用,但是忍不住會去想。”埃莉諾單手枕着頭顱,望着下方,“阿斯克……”
“戰爭啊,真是很可怕的東西。我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在君士坦丁堡的地下競技場遇到你,我現在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呢?”
房間裡沉默了一會兒。
阿斯克在初見埃莉諾的時候,便覺得她的相貌有些似曾相識,不過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遊戲裡作爲NPC的她,絕對沒有死於內測版本的君士坦丁堡城陷戰爭裡。
“你說,我會不會死在十字軍戰爭裡呢?”埃莉諾幽幽問道。
“不會的吧。”阿斯克說。
“爲什麼?那時的我只是個普通人,而且實力也不怎麼樣。”埃莉諾說,“就算打不過攻城的十字軍騎士,但看到君士坦丁堡市民的慘狀,我應該會挺身而出的。”
“因爲在十字軍攻入金角灣的時候,諾菈肯定會叫人來接,那麼順便就會帶你離開。”阿斯克說,“我不覺得你會一直待在君士坦丁堡,直到十字軍騎士打過加拉塔大橋來。”
門外無聲了半晌,傳來埃莉諾如釋重負的聲音:
“也是。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
“說起來,你和諾菈是怎麼結識的?”阿斯克隨口問道。
“護衛。”埃莉諾回答說道,“我接受了她的僱傭,爲她當過一段時間的護衛,陪同她在君士坦丁堡市內散步遊玩。”
“然後,她猜出了你的身份。”阿斯克說。
“大概吧,雖然我那時從外表上看,只是個落魄的流浪傭兵。”埃莉諾微笑起來,“不過她倒是從我說話的口音裡,猜出我是出身於巴伐利亞的貴族家庭。”
“說話的口音,能反映出說話者的階級身份麼?”阿斯克隨口問道。
“能,也不能。”埃莉諾低聲說道,“比如米婭、佩姬和蜜兒,說的就是標準的希瑞斯語,可以聽出是君士坦丁堡市民,因爲希瑞斯半島的城邦們都有各自的方言口音。”
“又比如希德莉法雖然和我都說拉丁語,但只有法蘭克貴族纔會用標準的拉丁腔調,平民開口則會摻雜很多法蘭克方言。希德莉法的拉丁語帶着濃厚的北地口音,還有一些俚語詞彙,應該是她那邊的家鄉話。”
“至於美狄亞和你,諾菈說完全聽不出來你們的出身。美狄亞的希瑞斯語流利異常,但過於標準,顯然是經過了刻苦的特殊訓練,以至於去掉了大多數口音的特徵。”
“你的希瑞斯語和拉丁語也是如此,標準得不能再標準,諾菈說你肯定接受過極其專業的語言學訓練。”
其實我根本沒學過拉丁語和希瑞斯語,這些都是魂穿帶來的特殊天賦……阿斯克心裡吐槽。
“阿斯克,你的過去是什麼樣的呢?”過了片刻,埃莉諾又低聲問道。
“我的過去挺無聊的。”阿斯克說,忽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似曾相識。
“難道會比一個出身上流貴族家庭,始終和哥哥們較勁攀比,最後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的姑娘的故事更無聊?”埃莉諾問道。
“比如說,按照家裡的安排,按部就班地過完前半輩子,然後突然開始追尋夢想和人生價值,這樣的故事算更加無聊嗎?”阿斯克說道。
“看來我們差不多。”埃莉諾說,“都不想按着家裡的安排來走。呵,我在想,如果我們能更早遇到的話……”
“然後呢?”阿斯克問。
門外安靜了半晌。
“不,沒什麼。晚安。”
“晚安。”
埃莉諾將頭縮進了被子裡,最後看了眼自己的長劍與盾,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皮。
你剛纔想說什麼呢?埃莉諾,是頭腦發熱了麼?
她忽然有些倦了,感覺睡意從心底層層疊疊地涌出。
繁雜而紊亂的思緒也沉靜下來,開始進入保持隱隱清醒的假寐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一聲清脆的,瓶子倒地的聲音從樓下響起,她才猛然從假寐裡驚醒過來,右手瞬間伸出被褥,握住了地板上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