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這麼做了?我踹開了化神後期的大門,指着他們的鼻子訓斥一頓,結果他們竟然沒有惱羞成怒的一巴掌拍死我。呵呵,化神後期,好像也不過如此……
兵無雄離開之後,整個人都還有些亢奮,也有一些迷茫和複雜,因爲在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又忽然發現,這一切都在蘇陽的預料之中,貌似自己又再一次按照對方的意願做出行動,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
罷,不管了,既然已經這麼做了,就找那蘇陽問個清楚,他若是還不能給我想要的答案,就別怪我兵無雄不客氣了。
這時候,兵無雄好像忘記,自己被蘇陽丟出房子的時候是何等狼狽,堂堂化神初期竟然沒有一丁點還手之力。
好在這些都不是關鍵,心思早就已經不在這上面的兵無雄,一口氣直接遁到左路妖境修士大軍所在的位置,一路趕至蘇陽所居住的地方,深吸一口氣,輕輕叩響房門。
“先生,我來了!”兵無雄說出這句話之後,自己又忍不住愣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的用上了敬語,自己堂堂化神初期,爲什麼會向一個元嬰虛神修士用敬語?
就在兵無雄茫然之際,房門已經自動打開,蘇陽還是端坐在茶案之前,舒服的品着香茗,嘴角掛着邪逸的壞笑,不動聲色的掃一眼兵無雄,略有意外的說道:“不錯,我本以爲你會掙扎許久,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快就做出決定,看來你也不是無可救藥啊!”
兵無雄略微整理一下複雜的心情,關於什麼敬語不敬語的,似乎已經沒有那麼重要,爲今之計還是聽一聽蘇陽到底會如何解開他心底的迷惑。
一念至此,兵無雄再無任何猶豫,移步進屋,禮貌關門,稍後正經八百的端坐在茶案之前,認真問道:“先生,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指着那幾位的鼻子訓斥了一通,我實在不明白你這麼做的深意,究竟是什麼。”
蘇陽邪逸的笑着問道:“我且問你,你把自己當成修士,還是當成軍人?”
兵無雄疑問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蘇陽答道:“若爲修士,當對大能表示敬畏,因爲達者爲先,他們走在我等前面,我們就應該表示出足夠的尊重;若爲軍人,眼中無修士,當以軍法律己,修行不過是我克敵制勝的手段之一。明白嗎?”
兵無雄點頭認可道:“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爲將,他們爲帥,我理應服從他們。”
蘇陽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你在質問他們的時候,其實自己心裡面已經明白,他們雖然名爲帥,卻非彼心中之帥,充其量只是擡出來鎮場而已。故,克敵制勝,還是由你進行指揮,若是在你指揮的關頭,太過在乎這些似帥非帥的傢伙們,何以取勝?”
兵無雄認可了蘇陽的話,不解道:“但是這麼做,與我未來掛帥,又有何意義?”
蘇陽笑道:“還是那句話,你把自己當成修士,還是當成軍人。”
兵無雄繼續迷惑的問道:“我兵家乃出身軍伍,修行的乃是兵法和修行之法相融合之道,應該是介乎於修士和軍人之間的存在。”
蘇陽搖頭道:“所以你無法掛帥,你只能爲將。”
兵無雄執着道:“何解?”
蘇陽答道:“爲帥者,一言九鼎,統領三軍,莫敢不從。你把自己當成修士,一邊畏懼着大能們,一邊又想指揮他們,如何能夠成事?簡言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越想兩者兼顧,就越難成事。故,問一問自己的心,是想當一個合格的統帥,還是想要當一個合格的修士。若選前者,拋棄一切雜念,專心統兵;若選後者,安逸現狀,刻苦修行便可。”
兵無雄面色複雜的反思着蘇陽說過的話,越品越覺得很對,簡直說到他的心坎裡。
是的,這些年來,兵無雄一直認爲自己只要修爲達到化神後期層次,指揮起來必然就不會再也任何不適,憑藉強橫的修爲,三軍莫敢不從。
實際上,這完全就是錯誤的想法,統兵和修行完全是兩碼事,兵家所謂的兵法和修行之法相融合,也不過是修真之道,跟統兵打仗是完全兩碼事。
原來自己這麼多年以來,都在走一條錯路。
兵無雄失聲苦笑,長吸一口氣,認真問道:“先生教我,該如何做?”
蘇陽問道:“選好了?”
兵無雄點頭道:“選好了,我從軍,以修行輔之,這是每一個兵家兒郎,最應該走的路。”
蘇陽笑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繼續再指點你一下。”
兵無雄發自內心的深深一禮,問道:“先生,我該怎麼做?”
蘇陽答道:“在考慮該怎麼做之前,你還有一件事必須解決,若是不能,縱然你選擇從軍,到頭來也是一事無成。”
兵無雄誠心道:“還請先生明示。”
蘇陽繼續說道:“先前與你交談,從你的表現看來,你只想當帥,似乎對爲將者、爲卒者都非常不屑一顧。”
兵無雄傲然道:“不想掛帥的兵,永遠不是一個好兵。”
蘇陽笑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你卻錯誤的領悟這句話,那就是擁有這樣的心態遠遠不夠,還必須領悟,如何做好一個兵,如何做好一個將,然後從能夠成爲帥。你一直執着於掛帥,可曾想過,一個元帥也是從小兵做起,並非上來就封侯拜將。”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蘇陽一席話就像是一個閃電般,狠狠的擊中兵無雄,他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忽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當好一個元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的,戰爭永遠都不是一個人的,否則就是光桿司令,拿什麼跟別人拼?
也就是說,戰爭就是一個集體和另一個集體的碰撞,永遠不是單單一個帥,就能夠形成一場戰爭,否則到頭來還是修士之間的鬥法,又有何意義?
那麼,如何打好一場戰爭?
還是那句話——擅領兵者,謂之將也;擅統將者,謂之帥也。
暫且忽略這句話表面的意思,更深一層次的去領悟,會發現這句話真正表達的意思,並非是什麼帥領導將,將統領兵。
真意應該是——兵、將、帥,一層層向上,環環相扣,每一個人都像一個精密的齒輪,只有上下串聯在一起,每一層都能夠完美髮揮出應有的作用,才能夠打贏一場戰爭。
而兵無雄呢?一直以來都是執着於如何掛帥,從未認真考慮過,爲兵者、爲將者該怎麼做?不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兵,一個合格的將,縱然讓你掛帥,你也無法進行最精密的指揮。
道理很簡單,因爲你從來沒有爲兵、爲將考慮過,只是把他們當成工具,沒有當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完美髮揮出每一個兵、每一個將應盡的責任。
這一刻,兵無雄終於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說就知道的,還必須靠悟。
蘇陽一席話點醒兵無雄,讓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缺點在哪裡,一直以來最大的疏忽在哪裡,難怪爺爺和父親一直不承認自己可以掛帥,最多隻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將。
兵無雄緩緩閉上雙眼,流下兩道濁淚,直至此刻他才知道父親和爺爺的良苦用心,可笑自己卻被那點名氣矇蔽雙眼,一直沒有看懂這麼淺顯的道理。
一時間,兵無雄有感而發,道:“先生,無雄已經知道錯了。還望先生教我,接下來我究竟該怎麼做。”
蘇陽淡淡的說道:“簡單,拋棄現在,從頭再來!”
兵無雄心兒猛然一顫,隨即又好似做出什麼決定,無比堅定不移的說道:“好,我會從一個兵做起,不再依靠父輩庇廕,一步一個腳印,直至真正的封侯拜相。”
蘇陽邪逸的笑着說道:“如果你真的有此決心,我倒是有一個好辦法可以教你。”
兵無雄大喜,趕緊行禮道:“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蘇陽這才真正指點道:“一直以來,兵家雖然教給你很多東西,卻也對你形成極大的束縛,讓你忽略很多的東西。故,現在就算你從頭再來,人人都知道你是兵家的優秀弟子,多半會非常難。若是你真的有決心,那就暫時封印自己的修爲,去世俗凡人那裡從軍,這樣你就能夠丟掉所有的包袱,眼中也少了畏懼,及什麼化神大能的干涉,領悟出幾分真實。”
兵無雄頓時雙眼一亮,誠懇的說道:“先生所言極是,無雄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蘇陽點點頭,剛想再說什麼,忽然心生感應,站起來說道:“你走吧,該說的我都已經和你說了,回中路靈境修士大軍,做一個了斷,然後去蛻變吧,我期待你化繭成蝶的那一天。”
兵無雄立身而起,微微抱拳一禮,義無反顧的離去。
來的時候,兵無雄還有許多迷茫;走的時候,兵無雄已經徹底拋棄一切顧慮,丟下所有的包袱,輕輕鬆鬆的走上屬於自己的道。
兵道,又何嘗不是一條道呢?
兵無雄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回到中路靈境修士大軍之後,就立刻開始毫不猶豫的收拾包袱,就準備向幾位化神後期大能請辭。
而這一次,則不是一時的衝動,乃是真正坦言一切,承認自己的過錯,並且向幾位化神後期大能推薦蘇陽來領兵指揮,相信遠遠在自己之上。
可是就在兵無雄剛剛準備去請辭的時候,一個魁梧和熟悉的身影,印入眼中。
“父親?”兵無雄當場愣了一下,隨即就立刻想清楚一切,忍不住眼含熱淚,垂頭無比愧疚的說道:“孩兒讓你擔憂和蒙羞了!”
“無妨!”兵鐵心微笑着回道:“很不錯,看來你終於悟了,接下來就待在爲父身邊吧,我會指點你如何成爲一個合格的統帥。”
兵無雄聞言一愣,這一切都是他一直以來最渴望的事情,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卻特別的平靜,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拒絕道:“父親,不用了,我想用自己的方式領悟什麼是統帥之道。故,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希望你和爺爺能夠保重身體。”
兵鐵心眯了一下眼,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去吧,我期待着!”
兵無雄得到父親的支持和期待,最後一層迷茫也徹底消失,毫不遲疑的行禮,龍行虎步的離去,看起來是那麼的堅定不移。
看着兒子成長的背影,兵鐵心相當欣慰之餘,又忍不住呢喃道:“這個蘇陽有點意思,看來有必要見一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