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碣石,以觀滄海。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幸甚至哉,歌以詠志。”林楓朗聲吟誦,然後一臉淡然的緩緩坐下。
林楓並不願靠着詩會一舉成名,博得什麼才子之名,所以在師父塞進自己腦海裡的衆多詩作之中,選擇了這首看上去還算貼切的中平之作。在他看來,這首詩無論辭藻還是氣勢都無法和那首《夜宿書院》相比,拿出來只不過是應付一下而已。
“不通!不通!”林楓話音剛落,方若虛便大聲叫了起來,臉上冷笑連連,“這是什麼狗屁玩意兒!這也能叫詩麼?”
“閉嘴!”一聲微慍的嬌喝陡然響起。
燕輕眉美麗的臉龐上滿是激動之色,深深吸了口氣,向着林楓微微欠身道:“輕眉失禮了,還望先生見諒。”
林楓淡淡點頭,心中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方若虛見燕輕眉對林楓居然如此恭敬,臉上現出愕然之色,再也不敢多言。
燕輕眉美眸之中異彩閃動,聲音微微顫抖:“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林楓先生詩中,竟然有包容宇宙之大志,卻又如此深藏不露!單憑此詩,林楓先生便可稱爲真正的大家。”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衆位名士品讀着詩中的意味,不由得個個動容,一個個目光落在林楓身上,滿是熱切之色。
“非有驚世之才,無法做出此詩!”燕輕眉聲音微微顫抖,美麗的臉龐上滿是激動之色,“吞吐日月,包容星漢!先生之志,竟然有囊括這八州四荒的意思!先生不惟是真正的名士,來日必是驚天的豪雄也!”
“昔年莊大家樓船夜雪,斗酒詩百篇,百餘佳作人人傳誦。輕眉這些年來曾對這些佳作一一品讀,自覺這些佳作雖然都是字字珠璣,卻也有優劣之分。林楓先生這一首詩,便是與莊大家最優的幾首詩相比,也是在伯仲之間,胸懷甚至猶有過之!”
林楓聽了,咧了咧嘴。他對於詩詞歌賦實在是無甚造詣,感覺這一首《觀滄海》極爲尋常,所以才吟誦出來。沒想到這首詩居然被燕輕眉這般稱讚,這樣的狀況,完全是他始料未及的。
衆位名士大都是有真才實學之輩,仔細品讀這一首詩,自然是愈品愈有滋味,心中都是大爲震驚。
“僅憑這一首詩,林楓先生便可名傳千古了!”那趙慕嶽目光灼灼,連聲讚歎道,“輕眉仙子所言非虛,這一首詩絕對可與莊大家最好的幾首詩比肩。想不到莊大家銷聲匿跡二十餘年後,又有一位真正驚才絕豔的騷客問世了,而且還是如此年輕!我等今日能夠見證這一切,不僅是不虛此行,且是不枉此生了!”
“弱冠之年,心懷天下,先生真是少年英雄!”五原散人也是連聲道,“能夠聽聞先生金玉之章,實在是我等的榮幸啊!”
衆人一個個兩眼放光,交口稱讚,令林楓極爲尷尬。林楓無奈道:“各位謬讚了,區區一首小詩,當不得大家如此稱讚。”
“當得,自然當得!”陸驚雲大聲笑道,“我早就說過,林楓兄弟胸中大有丘壑,如今看來果不其然!能與林楓兄弟爲友,也是在下平生之幸啊,哈哈!”
雪奴驕傲的坐直了身子,小臉上滿是得意之色。在林楓另一側,燕輕寒激動得小臉漲紅,用力的握緊了小拳頭,如水目光落在林楓清俊的臉龐之上,再也不肯移開。
燕輕眉的目光亦是落在林楓身上不曾移開,翦水雙瞳中異彩連連。
“哼!這首詩說不定也是他抄來的!”方若虛見林楓被衆人如此擡舉,心中鬱悶一場,冷笑道,“隨便抄兩首詩,便成什麼大家。這大家也當得太容易了!”
“方先生,請你離開吧!”燕輕眉眉峰高高挑起,聲音微寒。
“什麼?讓我離開?”方若虛一怔,失聲道,“輕眉仙子,你……”
“你這等俗物,也配參與仙子的詩會!”趙慕嶽臉色一沉,寒聲道。
方若虛臉色發青,站起身來,向着燕輕眉微微躬身,然後一臉鬱悶的走了出去。
趙慕嶽是宗主的朋友,他不敢得罪。而燕輕眉便是他心中的女神,他更加不願得罪。
“林大家,不要生氣。別讓這樣的俗人擾了您的興致。”燕輕眉目光如水看着林楓,輕聲道。
“……”林楓咧了咧嘴。“大家”這兩個字可不是誰都能當得起的。這二十多年來,當得起大家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莊大家,他那無比yin賤的師父。林楓肚裡沒有乾貨,自然不願頂着一個大家的名字,給自己招惹麻煩。
“輕眉仙子,大家二字,在下實在是擔當不起,還請收回。”林楓苦笑道。
“若是先生無法當得起,那麼整個蕭州,恐怕也無人能夠當起了!”燕輕眉目光閃動,輕聲道,“林大家不必過謙,憑剛纔這一首詩,大家之名便是實至名歸。”
衆人皆是出言贊同,言道林楓當得起大家之名。
林楓無奈的摸了摸鼻子,心中極爲煩悶。若是早知道這首詩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他自然不會選擇這一首了。
關鍵還是因爲他於此道一竅不通,看不出這首《觀滄海》的妙處,所以纔到了這個局面。
此行來到蕭州,爲的是尋找葉靈兒,黃粱閣實力強悍,這件事情只能是秘密進行,林楓自然不願自己有什麼名氣,讓蕭州的人都認識自己。
可是現在倒好,居然成爲了什麼“林大家”,想要不出名也難了。恐怕過不了多久,自己的名聲就要家喻戶曉了吧?這對於現在的他而言,無疑是一件極爲麻煩的事情。
可是事到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大家哦,嘻嘻!”長腿少女眉開眼笑,低聲笑道。
“你這丫頭!”林楓無奈苦笑。
他的無奈,誰能理解?
燕輕眉款款站起身來,輕聲道:“先生此詩,不知何名?”
“觀滄海。”林楓道。
燕輕眉略略點了點臻首,輕聲道:“大家這首詩,輕眉不敢抄錄。還請大家親手將此詩記下,輕眉願爲大家磨墨。”
此言一出,周圍的文士們一個個鼓譟起來。
“妙哉!仙子磨墨,林大家親筆,將來定然又成一段佳話。”
“是啊!我等也想要看看林大家的墨寶呢!”
燕輕眉勇敢的直視着林楓,翦水雙瞳中滿是懇切之色。燕輕寒輕輕拉了拉林楓的衣角,低聲哀求道:“林大哥!”
“好吧!”林楓無奈點頭。
燕輕眉款款走到林楓案几之前,拿出一張宣紙一方硯臺放於桌上,自清流中取少許清水放入硯臺之內,左手提起右手衣袖,右手拿着一錠上等煙墨,在硯臺之內慢慢磨了起來。
她的姿勢無比的優雅,疏而長的美麗睫毛微微顫動,顯然心中極不平靜。而林楓坐在那裡,甚至可以感覺到燕輕眉急劇的心跳。
林楓心中不由得感到好笑,蕭州之人真是無法讓人理解。這個燕輕眉名聲遠播,這一刻居然是如此的緊張。
詩詞歌賦這等玩意兒,既無法吃喝,也不能修煉,林楓實在想不明白,蕭州之人爲何對這些東西如此癡迷。
硯臺中的黑色漸漸濃郁,燕輕眉晶瑩的鼻尖竟然是沁出一絲汗珠,收了煙墨道:“好了!林大家,請。”
林楓淡淡點頭,手腕一翻,一杆筆便是出現在他的手裡。
這一杆筆,正是他的符筆,用來寫字倒也不錯。
吟詩作賦林楓是外行,不過論起寫字,他倒是有着幾分自信。
因爲他是一位符師。符道和書道,本就是相通的。
林楓爲玄甲重騎製造了上萬套的一級二級符道裝備,每一件符道裝備上都需要刻畫極爲繁雜的符線。林楓如今在符道之上的造詣已經頗高,寫上幾個字自然沒有問題。
符筆在硯臺之內輕輕一蘸,林楓凝神靜氣,筆鋒落在宣紙之上,筆走龍蛇一揮而就。然後收起符筆,淡淡一笑道:“好了!”
燕輕眉看着宣紙上銀鉤鐵劃般的字跡,俏臉上滿是震撼之色,玉手微微顫抖,把宣紙提了起來,向着衆人展示。
周圍的文士都是行家,看了一下之後,一個個臉上滿是驚歎之色。
“大家!真正的大家!”
“雖然有些鋒芒外露,卻有一股天然的古意,更有一種狂野霸道的氣勢孕育其中!非真正的大家,無法寫出這樣的字跡!”
“林大家在書道上的造詣,竟然也這般驚人!這纔是真正的大家風範!”
林楓看着一臉震驚之色的文士們,不由得苦笑一聲。不就是隨便寫了幾個字而已,用得着這麼誇張麼?
他哪裡知道,隨着體內血脈之力的覺醒,他舉手投足之間,便自有一股來自血脈之中的氣勢,就算是寫字也是如此。那股狂猛霸道的氣息蘊藏於字跡之內,這些文士都是行家,自然感受得到,豈能不個個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