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打趣
少璟哥哥喜歡這個女人,且深愛到了骨子裡。
否則,不會爲她滴血淚,墨發變白,抱着她的屍身,踏血回國。
情深如他,怎會不曉得深愛之人身上的氣息?
傻瓜,她就是個大傻瓜!
自以爲自己所做的一切天衣無縫,卻在少璟哥哥眼裡,根本就入不得眼。
但,即便如此,她現在也不能否認腹中的孩子不是少璟哥哥的。
只因她不想離開少璟哥哥。
心蕊公主心中所想,凌曦不知,可久聽不到她說話,凌曦眸中的疼惜一閃而過,再次規勸道:“心蕊,聽我的話,離開王府。否則,璟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王府!”心蕊公主這麼一說,無疑是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你怎這般固執?”想到楚禦寒死前的慘狀,凌曦的心微微一抽,隨之望向心蕊公主的眸光愈加疼惜,“你皇兄有多疼你,你是知道的。就算你不顧惜自己的命,也該爲你皇兄想想,爲你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想想。心蕊,活着比什麼都好,聽我句勸,回到雲王身邊,他會好好照顧你的!”璟雖聽了她的話,沒動手取眼前這小丫頭的命,但這只是暫時的,她敢確定,一旦對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璟絕不會再心慈手軟,留其活在世上。
“皇嫂……”想繼續隱瞞身份是不可能得了,但要她承認腹中的孩子不是少璟哥哥的,那更是不可能,心蕊公主眼裡聚滿淚水,從chuang上起身,想都沒想就跪在凌曦面前,“皇嫂,我腹中的孩子真得是少璟哥哥的,我沒撒謊,我真得沒撒謊!”淚水沿着雙頰滴滴滑落,她哭得好不傷心。
“我早已不是你的皇嫂。”凌曦秀眉微蹙,終還是上前扶心蕊公主站起,重新坐在*邊,“你要我說什麼好呢?你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璟的,璟知道,而我也是知道的,你如此執拗,只會害了你和孩子!”柔和的聲音,充滿了關心。
然而,心蕊公主並不領情。
她長睫微垂,遮住眼裡的恨意和妒意。
好一個不是她的皇嫂!
“皇兄,聽到了麼?你爲之失去家國,失去生命的女人,她不承認是你的女人,不承認是我的皇嫂。你真傻,皇兄,你真得好傻,爲這麼個無情無義的女人付出真心,終了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報仇的,我一定會!”交疊在一起,放至腿面上的手微微握緊,心蕊公主心下暗忖,“聶凌曦,我不會離開璟王府,不會把少璟哥哥讓給你的,哪怕再被你言語刺激,我都不會就這般離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皇嫂,我腹中的孩子真得是少璟哥哥的。”緩緩仰起頭,心蕊公主眸中淚水滴落,泣聲道:“從小我就喜歡他,奈何我年歲小,尚不懂得那種喜歡是女子對男子的喜歡,直至多年後他再次來到雲國,來到皇宮,住進墨雨軒中,我看到她,一顆心怦怦直跳。”
“我知道了,知道自己竟很早很早以前就愛上了他。可我同時也知道在他心裡只有你,只有皇嫂你!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歡他,你都逝去多年,他心裡還是隻有你,我好難過,你知道麼?”
“煜王的出現,那時我並不知他是誰,他說可以幫我達成心願,只要我照他的吩咐做。想着能和少璟哥哥永遠在一起,我沒加思索,就同意放棄了生命。再次醒來,我便成爲你的樣子,本以爲看到這樣的我,少璟哥哥會很歡喜,可他沒有,沒有表現出特別地歡喜。”
“他不知何故昏迷不醒,我當時心痛難耐,不停地告訴自己,他不會有事,他一定不會有事。直至有天夜裡,我陪着他說話,說了好多話,我知道他聽不到,卻還是在他耳邊說了好多話,誰知他突然間竟睜開了眼,看着我,他一遍遍地喚曦兒,他喚的是你,雖然我佔據了你先前的身子,有着你的面孔,但我知道他喚的是你。”
“他抱住我,眼裡的淚不停地掉落,還不時地說對不起,然後,然後到翌日一早醒來,我發現我在他身邊躺着,而且,而且身上的衣衫已被褪*盡,正好安順進屋,便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樣子。”
“雖知他把我當成了你,但我心裡有的只是甜蜜。”
說到這,心蕊公主一臉嬌羞,她還想繼續說下去,凌曦卻出聲截斷她的話,“你以爲這樣說,就會讓我生氣麼?進而認爲你腹中的孩子是璟的?”她言語淺淡而輕緩,卻有着一種無形的壓力,“心蕊,謊言就是謊言,即便你編排的再完美,它終究還是謊言!因我多次阻止,璟纔沒對你出手,你覺得你這般無所顧忌地惹惱我,會有怎樣的後果?”
心蕊公主淚眼朦朧,“我沒有,我沒有要惹惱你,我說的話也沒一句是謊言。”
“你怎就和你皇兄一樣呢?都執拗得緊!”凌曦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道:“他爲達到自己的目的,種下一種特別陰狠的蠱毒,以至容貌發生改變,就是身上的每個特徵,還有言行舉止,都變得與璟一般無二。”
幽嘆口氣,凌曦接道:“結果呢?我還是一眼認出他,認出他不是璟,哪怕他穿着白袍,哪怕他的臉與璟一模一樣,哪怕他有着一頭銀髮,哪怕他眸含深情,聲音也與璟如出一轍,我還是認出他不是璟。”
“他種的那種蠱毒,最終致他一瞬間容顏變得蒼老、醜陋不堪,更致使他武功全廢,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不明白感情不可勉強。我規勸他,他就如你一樣,一句也聽不進去,帶着近乎扭曲、*的愛,墜入深淵,落得屍骨無存。”
“心蕊,璟不喜歡你,你該是明白的,別再讓自己錯下去,別學你皇兄重蹈覆轍!”言語到後面,凌曦的語氣不由加重,她真得不想看到心蕊公主再錯下去。
在她心裡,心蕊公主就是驕縱任xing了些,若說其有多十惡不赦,她覺得那倒沒有。
能勸說她從感情的漩渦中解脫出自己,自然是再好不過。
倘若不能,她不介意採取非常手段,送她離開王府,到雲王身邊去。
心蕊公主這會子臉色蒼白,牙齒打顫,雙手抓住身下的被褥,整個人似是在極力隱忍着什麼。
那個疼愛她的皇兄,她知道他沒了,也聽說過他墜入深淵,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可她沒想到,皇兄會死得那般慘烈!
爲什麼?
爲什麼他們兄妹倆都不能得到愛人的心?
都不能與心愛之人相守在一起,非得用盡手段,來達成目的。
誰能告訴她,爲什麼會這樣?
“心蕊,你好好想想吧,若想通了,打算離開王府,就着你的婢女找我說一聲。”望着心蕊公主哀傷至極的面容,凌曦搖了搖頭,轉身走向門口。
就在這時,心蕊公主沙啞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我腹中的孩子不是少璟哥哥的,我想在孩子生下來後再離開王府,可以麼?”唯有這樣,她才能讓眼前這該死的女人放鬆警惕,心蕊公主如是想到。
“皇嫂,可以麼?我生下孩子,就會離開王府,離少璟哥哥遠遠地,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可以麼?”她緩緩站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凌曦,語聲輕顫道。
凌曦在聽到她的聲音時,便已止步。不過,她此刻並未回頭看心蕊公主。
生下孩子再離開王府?既已承認孩子不是璟的,她爲何還要這般相求?
她難道不知早一天離開,於她和孩子都是好的麼。
“皇嫂,我真得很喜歡少璟哥哥,現在雖然每日都看不到他,但只要想到他就在這府裡,我心裡就會歡喜得不得了。皇嫂,我求你了,求你答應我生下孩子再離開,好麼?求你看在皇兄那麼愛你的份上,就答應我這最後一次相求,好麼?”行至凌曦身旁,心蕊公主扯住她的衣袖,再次相求。
“好。”良久,凌曦啓脣應下她所求。
“知道麼?你此刻的一時心軟,會令你後悔莫及的!”望着凌曦消失在門外的背影,心蕊公主抹去臉上的淚,眸中閃過一抹得意,“你辜負我皇兄的愛,又霸佔我所愛之人,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一定!”
送凌曦出了小院,碧桃遲疑片刻,才挪動腳步走向心蕊公主的屋子。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一進屋,看到心蕊公主雙目紅腫,坐在chuang邊定定地發呆,她不由問道。
“我,我沒事。”回過神,心蕊公主搖了搖頭。
碧桃聽她這麼說,倒不好再問什麼,卻也沒轉身離去。心蕊公主忽然道:“你是太后派來監視我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碧桃眼裡並未出現驚愕之色,心蕊公主又道:“很快我就會離開王府,所以,你不必再時刻留意我,想回宮便回吧!”
“奴婢是太后派到姑娘身邊伺候的,沒有太后的命令,奴婢不得擅自回宮。”碧桃垂眸,恭謹答道。
心蕊公主的嘴角掀起一絲嘲諷的笑,“我剛纔說的話難道你沒聽清楚?太后是讓你來伺候我的嗎?我都說了很快我就會離開王府,你還守在我身邊作甚?”說着,她擡眸定定地凝視着碧桃,“你是不是想要看我的笑話?想要看我是如何被璟王趕出府,是與不是?”
“姑娘何苦要這般說奴婢?”碧桃對上心蕊公主的視線,臉上無甚表情,道:“奴婢只是聽從太后的命令行事,做不得自己的主。”
“好個忠心的奴才!”心蕊公主冷睨碧桃一眼,視線由她身上挪開,垂眸望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喃喃道:“你說我腹中的孩兒是男的還是女的?”碧桃沒有吭聲,是男是女又如何?璟王府已有兩位小少爺,王爺喜歡得緊,而且那兩位小少爺是夜相生得,她雖沒見過,想來樣貌生得與王爺一般無二。
冒牌貨就是冒牌貨,別以爲她不知道,近幾天她可是被璟王允許,有進過皇宮,從福壽宮中的幾個好姐妹口裡,沒少聽說宮宴那日發生的事。
原來夜相纔是真正的聶姑娘,纔是璟王深愛着的女子,從這她算是徹底明白過來,明白璟王爲何在見到眼前這與夜相有着相同面貌的女子,卻並未生出特別的歡喜。
以爲腹中有了孩子,就能讓璟王承認她的身份,看來此女明顯是打錯了算盤。
再者,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璟王的,還兩說呢!
碧桃眼簾微垂,心下冷冷想到。
“她說我的孩子不是璟王的,我說什麼她都不信,迫我承認這孩子是與他人有的。”心蕊公主眼裡止住的淚,又緩緩掉落了下來,“她好狠的心,不僅這樣迫我,而且要我趕緊從王府滾出去!”聽她這麼說,眼前的jian婢會對她生出同情麼?她會把這些話告知太后麼?
心蕊公主再次暗自籌劃起來,她覺得自己與凌曦之間的談話,就算被璟知道,甚至被太后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緣由麼,她自認爲只要她一口咬定,她之所以會說出那些話,都是被逼的,都是凌曦迫她的。
璟是什麼態度,她不用想也知道。但,太后那,在聽到她現在說的這些言語,絕不會斷然就除去她。這麼一來,她或許會和孩子呆在王府,或許還能落個名分。
“夜相是什麼樣的人品,天下人皆知。”
碧桃眸光清淡,看着心蕊公主說了句。
“你不信我說的話?”心蕊公主一臉悽然,“爲什麼連你也不信我說的話?你在我身邊也有些時日,幾時聽到我詆譭過他人?”碧桃沉默了一會,道:“姑娘是有身子的人,還是好好休息吧,奴婢就不在這打擾了。”說完,她轉身而去。
“呵呵!”心蕊公主望着她的背影苦笑出聲,“我一個孤女,本以爲找到了良人,進而有個棲身之所,不成想,卻,卻……”她語聲悽然,沒有再說下去,她相信碧桃的心已有所偏向自己,因爲她看到碧桃剛走出屋的身影,在聽到剛纔說出的悽然之語時,微微頓了頓,方纔提步走遠。
拭去臉上的淚水,心蕊公主的嘴角翹了起來。
兩日時間很快過去,璟終於在幽冥島附近的一處海域上看到了雲瀾的身影。
墨發、白衣,隨風輕舞,那溫潤如玉般的男子正站在一塊巨型礁石上,遠遠望着京城的方向。
璟心下驟時一酸,但轉瞬,那微微的酸澀之感,便從心底散去。
愛一個人沒有錯。
且自己沒權利加以阻止,阻止那人對曦兒生出愛慕之心。
短短時日不見,他不僅身形消瘦,就連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也失去了往日的雲淡風輕,有的只是濃郁的孤寂與淒涼。
他在咳嗽,不停地咳嗽着,他的身體竟虛弱成這樣了麼?
雲瀾握拳掩脣,微弓着腰身,不停地咳嗽着。他的臉色很聲蒼白,近乎透明的白,襯得他如同易碎的水晶娃娃,輕輕一觸碰,就會化爲碎屑,隨風飄散消無。過了片刻,他終於止住咳嗽,跟着嘴漾出一絲極淺的微笑,喃喃道:“你進來過得可好?”自從她離開,他每日都會站在這塊礁石上,遠遠望着京城所在的方向,知曉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他還是每日都會浮出水面,站立在這兒,遙望着那遠方的天空。
只因那片天空下,有她在。
好似感受到有道目光正注視他,雲瀾緩緩回頭,就見一抹白色的身影,此刻懸浮在他身後的海面上定定地望着他。
璟。
他怎麼來了?
微微笑了笑,他轉過身,準備提氣飄到璟身邊,卻見對方晃眼間便到了他面前。
“她可好?”雲瀾想都沒想,脫口就問出這麼一句。
璟看着他,笑着頷首。
同樣風姿卓絕的兩個男子,並肩佇立一起,誰都沒再啓脣說話。
風兒揚起他們的發,揚起他們的衣袂,他們就這麼靜靜地佇立在礁石上,注視着一望無際的海面。
“回京城怎樣?”直至耳邊再次響起雲瀾的咳嗽聲,璟收回視線,轉向身旁之人,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暖笑,語聲誠懇道:“現在已天下一統,我可有大把的時間和你坐在一起,邊品香茗邊切磋棋藝。”
他是知道什麼了嗎?
覺察道雲瀾眸中的探究,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聲帶了絲惑人的意味,道:“這樣遠遠望着能看到什麼?若是回到京城,可就能天天見到她了!”雲瀾脣角噏動,神色間顯出些許不自然,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璟挑了挑眉,“我只知道有個人與我一樣很關心曦兒,既如此,爲何不呆在她身邊?這樣的話,但凡她有事,也好幫她不是麼?”璟說得隱晦,雲瀾不傻,豈能聽不出這話語裡的含義。
俊逸的臉龐上泛起絲紅暈,他道:“我不想給你們造成困擾。”
“你太小看我了吧?”璟的目光重新落回海面上,笑了笑,道:“而且,你是什麼樣的人品,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雲瀾輕舒口氣,道:“她知道你來找我?”
“自是知道的。”璟回他一句,頓了頓,接道:“煜的事想來你應該有所耳聞,他就住在皇宮,日後你也可以和他多走動走動。”雲瀾靜默片刻,目光挪至璟身上,而璟也正好看向他,“要我回京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個要求。”瞧着嘴角勾起的弧度,璟禁不住失神,雲瀾見狀,好看的眸中不由也蘊滿笑意,打趣道:“王爺這眼神,可是愛慕上雲某了?”
璟登時俊臉一紅,接住他的話就道,“我若有那嗜好,你早就成我的人了!”說完,他朗笑出聲。雲瀾臉不紅,心不跳,反而還微微笑了笑,繼續打趣道:“王爺的容顏那可是禍水級別的,倘若當初能成爲王爺的人,雲瀾必是甘願的。”
“沒想到啊,你小子竟然也滿肚子壞水!”璟說着,在雲瀾肩上輕捶一拳,笑道:“說吧,你有什麼要求。”
“你那倆小子得拜我爲乾爹,要不然,我還是留在這海上算了。”
雲瀾好整以暇地看着璟。
“就這個?”見雲瀾眉眼含笑,輕點頭,璟似是想到了倆小,臉上的笑容驟時愈加溫暖,道:“那倆臭小子可是時常唸叨你呢,要是知道能認你做乾爹,肯定會高興得很。”
京中,慎國公府。
“老爺,你可有見到璟王爺?”正堂中,蘇氏與慎國公隔桌而坐,柔聲問道。
慎國公看着她,嘆了口氣,道:“我昨日有去過璟王府,王府管家說璟王爺離京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尚未知。”蘇氏垂下眸,眼神瞬間變得黯然,“五兒就那樣躺在chuang上,妾身看着她的樣子,只覺沒盡到做母親的責任,覺得對她有愧啊!”
朝正堂外看了眼,慎國公從椅上站起,再次唉嘆口氣,道:“距離日落還有個把時辰,我這就去璟王府再拜訪回,若是璟王爺回來了,我便求他來府中一趟,倘若他還未回京,我明日繼續前往王府,總之,只要他一回到府裡,我就算是給他跪下,也會在第一時間求他來咱們府給五兒看看。”
蘇氏擡起頭,亦從椅上站起,眼角溼潤,行至慎國公近前,顫聲道:“老爺,爲了五兒的身體,真得是難爲你了!”
“說這話作甚?”慎國公看了蘇氏一眼,朝正堂門口走了兩步,回過頭道,“我這就去璟王府,你累了就回院裡歇息吧!”心裡雖是對蘇氏說的話有些不悅,但慎國公面上卻沒表現出絲毫。蘇氏注視着他遠去的蕭索背影,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近段時間發生的事,不光對自家老爺打擊不輕,就是她自己,也感到身心疲憊,蒼老了不少。
怨她,都怨她!是她沒有教好女兒,纔會給府裡招來這麼多的事。
“回靜院。”轉身朝侍立在一旁的婢女說了聲,就見翠思和另外一位樣貌清秀的丫頭,上前攙扶住蘇氏,步出正堂,去了後院。
璟王府,宋伯聽到下人稟報,說慎國公被再次登門拜訪,忙趕至正堂,見慎國公接過下人奉上的茶水,輕放到桌上,然後目光低垂,靜坐在椅上似是在思量着什麼。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慎國公登時擡眼看向來人。
宋伯沒等他開口,便上前一禮,言語恭謹道:“慎國公今日可還是來找王爺?”
“是啊。”慎國公起身說了句,接着朝宋伯身後看去,卻沒見到那抹頎長的白色身影,“王爺還沒回來嗎?”目光挪至宋伯身上,他問道。
“沒呢。”宋伯回了句,跟着暗忖:“這慎國公連着兩日上門來找王爺,也不知所爲何事?”
倆小自那日去了夜府,便沒再回王府,礙於答應璟,沒他同意,不得回自己府邸住,凌曦只好繼續留在王府居住。
“下官見過夜相。”璟離開京城已過去四天,而倆小自那日去了夜府,便沒再回王府,有好幾日沒見他們了,凌曦心裡不由想得慌,於是走出竹苑,打算到夜府看看,沒成想剛走到正堂門口,就聽到慎國公正在和宋伯說話。輕頷首,凌曦問道:“慎國公找王爺不知有何事?”
“下官,下官……”慎國公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來璟王府的目的。
凌曦聽完他說的話,秀眉微蹙。
她是有聽說慎國公府嫡次女的身體很不好,可沒想到竟嚴重到不能下chuang的地步。
“慎國公可有向皇上請旨、着太醫到府裡給五小姐診治過?”
“太醫有看過,說小女只是體虛,沒其他別的病症。”
“哦,是這樣啊!”凌曦摩挲着下巴,先請慎國公坐到椅上,她自個則站在原地蹙眉思量起來。對於慎國公的爲人,凌曦是打心裡佩服的,耿直、居功不自傲,若不是皇后鬧得那一出,慎國公也不至於被削了兵權,落得今日這般境地。再有,可憐天下父母心,女兒患病,老父拉下臉面,明知自己到王府相求,多半沒有結果,卻仍舊爲女兒的健康不遺餘力地奔走,這樣的父親,無疑是偉大的。
“夜某不才,也略懂些岐黃之術,倘若慎國公不介意夜某越俎代庖的話,夜某可隨慎國公前往貴府一趟。”太后的指婚懿旨已下,如果慎國公的小女兒因病突然間離世,太后勢必會遷怒慎國公,乃至整個慎國公府,認爲他們是因煜王的“樣貌”,纔沒盡心盡力醫治好女兒,從而違逆她的懿旨。
太后對煜王有多疼愛,這些日子進出皇宮,凌曦耳聽目睹,知之甚多。
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要是她也診斷不出那位五小姐所患何病,到時,與璟好言說叨一番,他應該是不會拒絕醫治的。
斂起思緒,凌曦清涼的眸光落在慎國公臉上。
“夜相能前往下官府上爲小女診病,下官,下官在此謝過夜相大恩!”慎國公在凌曦說出略懂岐黃之術這句話時,想都沒想便從椅上站起,跟着就要跪謝,他一點都不懷疑眼前這抹青衫所言的真實xing,凌曦看着慎國公臉上明顯頗爲激動的神情,忙出手制止其跪謝,“既然慎國公相信夜某,那麼咱們也就別耽擱了!”
慎國公站直身體,連說了好幾聲是。
交代宋伯兩句,凌曦就和慎國公出了正堂,朝王府大門口行去。
落日的霞光透窗而入,正好落在水筱晴臉上,凌曦站在她chuang前,定定地看着雙目閉闔,正陷入沉睡中的小姑娘。這就是慎國公府的五小姐,是皇后的嫡親妹妹。
小姑娘的臉色雖顯蒼白,且一臉病態,可這並未影響她的美。
此刻,她的容貌宛若初生嬰兒一樣純淨,絲毫未染塵世的雜質。
慎國公夫婦,還有水牧文三人站在凌曦身後,皆目含祈盼,他們希望眼前的青衫能醫治好自己的女兒(妹妹)。有幾次蘇氏都想問慎國公,想問其不是去求璟王來府爲女兒診病麼,怎會把不懂醫術的夜相請來。
夜相的才華與能耐是非比尋常,可這是給女兒醫治身體,她能行麼?
接收到蘇氏詢問的眼神,慎國公起初幾次因正和凌曦前往清華苑,便沒加以理會,直至進到水筱晴屋裡,他才遞給蘇氏一個放心的眼神。
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凌曦坐在chuang邊爲水筱晴把着脈,面色平靜,心下卻是冷意頓生。
大宅門中的妻妾爭鬥,上一世的她不僅親眼目睹過,甚至還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終了將命都賠了進去。
令她沒想到的是,慎國公府後院裡,竟還藏着用毒高手。沒錯,她診治出水筱晴是因爲中了毒,才致使身體一日比一日虛弱。然,這麼一會子功夫過去,她都沒能診出那毒是什麼。再試試,她告訴自己,再試試,以她的醫術,不該診不出這小姑娘所中何毒。
寂靜,屋裡是死一般的寂靜。
“消融散”,小姑娘中的是遇水就化,服下就融於血液中的“消融散”。紅玉給她的那本醫術中,對此藥有過詳細的註解。
相傳這種毒已在江湖上消失近百年,沒想到慎國公府的後院,有人竟擁有此毒。
難怪連太醫院的太醫爲小姑娘診治出的結果,只是身體虛弱,無其他病症在身。
收回手,凌曦起身到桌旁的椅上落座,隨手拿過紙筆,垂眸刷刷地寫了幾行字,然後站起遞給慎國公,道:“照我寫的這個方子抓藥,約莫三個月後,五小姐的身子便會大好。”“消融散”的毒不難解,但要徹底從人體祛除,卻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凌曦的話說的肯定,慎國公夫婦、水牧文三人臉上立時出現了笑容。
女兒沒事了。
妹妹沒事了。
“能否請夜相告知,小女究竟患了什麼病症?”慎國公先是對凌曦一番真誠的道謝,接着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藥方,發覺藥方上所需的藥材,都是些尋常物,而且有幾味藥材在太醫開的藥方上也出現過,出於對女兒身體的關心,他不由問道。
“若是夜某沒診斷錯的話,五小姐的身子打小就弱。”
凌曦理了理衣袍,淡淡道。
“回夜相,是這樣沒錯。”
慎國公望了眼仍在昏睡的女兒,回了句。
邊朝門外走,凌曦邊道:“五小姐現在之所以會臥chuang不起,與她打小身子弱有關外,還有一方面原因,就是她的飲食多有不妥,以後得在這上面多多留心些。若是方便的話,最好着專人負責她的飲食起居。至於其他的病症倒沒有。”
她只能說到這個份上,但凡慎國公的夫人對她說的話用些心,便不難從其中知道些什麼。
畢竟人家後院的私事,沒有她插嘴的餘地,而且前面還有太醫診治的結果。
太過出頭,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再者,她也不想捲入麻煩之中。
朝慎國公夫婦又叮囑了幾句,然後在慎國公夫婦再三道謝下,凌曦在水牧文相送下出了水筱晴的院子。
“老爺,咱們不送送夜相,妾身甚覺不妥。”望着凌曦消失在院門外的身影,蘇氏眼裡盡是自責。
“夜相是個有氣量的,她怕是知道五兒快要醒來,才阻止咱們相送,別多想了!”安慰了夫人兩句,慎國公夫婦返身回到女兒屋裡。
水筱晴剛一睜開眼,就看到慎國公夫婦朝自己chuang前走來,“爹,娘!”她虛弱地喚了聲自己的父親、母親,接着扯起脣角,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女兒不孝,總讓爹和娘操心……”
慎國公虎目泛紅,而蘇氏直接就落下淚來,坐到女兒chuang前,握住水筱晴瘦小的手,笑着道:“五兒,別再說叫娘和你爹操心這樣的傻話,你是我們的女兒,爲你哪怕操碎心,我們也是甘願的。”
“娘……”水筱晴張了張嘴,再次輕喚蘇氏一聲,跟着眼裡也落下了淚水。
蘇氏掏出帕子爲她輕拭去臉上的淚,嘴角掛着慈愛的笑,道:“不哭,乖,不哭了!你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水筱晴以爲母親只是在安慰自個,忍住眸中的淚滑落,語聲虛弱道:“娘,我的身體我知道,我就是捨不得你和爹,捨不得你們……”
“你娘說得沒錯,你的病過段時間就會大好,剛剛夜相有來咱們府裡給你看過,她說你會好起來,肯定就會好起來!”慎國公見女兒似是不信妻子說的話,禁不住說了句。
水筱晴望向他,“爹,夜相有來過咱們府?她還給女兒診過脈?”
“嗯,她來過。爹原本想求璟王到府裡來給你看看,不成想璟王離京了,恰好夜相聽到了爹和王府管家說的話,便主動提出來府裡給你診脈。等你身體康復後,讓你娘帶你親自向夜相道聲謝。”這個小女兒打小就乖巧,如若真失去她,他不知自己能否撐得下去,慎國公笑看向女兒,那笑容尤爲柔和。
“要的,待女兒能下chuang,就讓娘帶女兒去謝夜相。”那個她沒見過,卻沒少聽丫頭們說起的夜相,爲她診治身體了,而且還確定她的身體能好起來,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好想看到她,水筱晴想象着凌曦的樣貌,想象着那絕美傾城,才華橫溢,武功卓絕的女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見女兒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憂傷,蘇氏與慎國公對視一眼,然後對水筱晴柔聲道:“你好好歇着,娘和你爹先回主院,晚點再過來看你。”水筱晴乖巧地點了點頭,目送蘇氏和慎國公出了內室。
“夜相,在下以前不懂事,對您多有得罪,在這,還請您原諒!”送凌曦到府門口,水牧文眸色誠懇,朝凌曦揖手一禮,賠罪道。
凌曦輕淺一笑,注視着他道:“我怎麼不記得水公子有得罪過我啊?”音落,她灑然而去。水牧文怔怔地望着她遠去的背影,脣角掀起一抹苦笑,這般灑脫的女子,讓他一介男兒甚感不如啊!
當初,他怎就不知天高地厚,不僅提出與其比試武功,還卑鄙地想要取其xing命。
其結果,是她手下留情,纔沒讓他命喪當場!
她,他打心底折服!
凌曦沒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先去了夜府,見倆小和夜雲兄妹玩得開心,含笑站在暗處看了會,便悄然離去。不光是倆小不知她有來過,就是紅玉和夜府中的下人,亦是不知。
夜幕已全然落下,皎潔的月色宛若給整個京城披上了層銀紗,如夢似幻。
翩然落至竹苑,見璟書房的燈亮着,凌曦怔了怔,但轉瞬便神色坦然。
他們回來了!對璟能否成功邀雲瀾回到京城,她未生出一絲懷疑。因爲在她心裡,璟和雲瀾不僅脾xing相投,甚至還惺惺相惜,有他相邀,雲瀾必不會拒絕。再有,璟不是個小氣的,雲瀾亦是,而她,從未想過要傷害他們中的任何哪個。
感情是存粹的,是不可勉強的,她知道,璟知道,以雲瀾通透的xing子,想必也是知道的。倘若她因爲感激,對雲瀾表現出一絲*,那麼這將不僅僅是在傷害璟,更是在傷害,侮辱雲瀾,同時也在羞辱她自個。
“好像是曦兒回來了。”輕淺的腳步聲自書房外傳入,璟坐在椅上,挑脣看向雲瀾,“緊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