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族
一處僻靜的院子，一間安靜的房間，一張白色的大牀之上，一名白衣老人安靜的躺着。
老人早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那張佈滿了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生氣。雙目緊閉，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聲顯示出他還活着。
房間的門咯吱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老人似乎預感到了什麼，老眼猛的一下睜開，竟有一絲的光華閃過。
“外公……”
“外公……”
君臨與辰夜一前一後的走到了龍族族長鳳謙的牀前，不約而同的輕輕低喚了一聲。看着老人的目光不自禁的往他們的身後瞥去，他們的心中有些酸澀。
外公這是想見父王母妃吧，除非能熬下去，否則只能留下遺憾了。父王母妃沒那麼早出來，怕是難了……
“外公，父王母妃去雲遊了，也不知道游到了什麼地方，我已經派人去找了。”
君臨握住了鳳謙乾枯的手，儘量讓自己表現的淡然一些。關於父王母妃的事，他們已經跟鳳族的四大長老商量好了，隱瞞着外公，免得他一擔憂走得更快。
“那兩個孩子還真是，你與笑笑都未成年，他們倒是放心得很……”
鳳謙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的失望，卻並沒有懷疑君臨的話。每次見到女兒，女兒都會提起想放下一切到處逍遙。他只是覺得女兒女婿太敢了，將冥界丟給君臨，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父王母妃經歷了那麼多磨難才走到一起，他們覺得應該好好的放鬆一下，我都無法確定短期內能不能找到他們。”
君臨將鳳謙扶坐到牀頭，在他的身後墊了一個軟墊，接過了辰夜遞過來的一杯水，小口小口的喂着鳳謙。
過去的十一年裡，他總共也才見過外公三次。每一次外公都待他跟妹妹特別的好，一想到他有可能要走了，心情真的很低落。
“笑笑和蜜兒呢？”
鳳謙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看來能不能見到女兒女婿最後一面，還得看造化。女兒女婿真的想隱瞞行蹤，恐怕誰都找不到。
罷了，只要能確定他們是安全的，他也就放心了……
“姐姐和妹妹還在趕來的路上，我之前在外辦事，得到消息之後便趕去了龍族，拉着辰夜一起過來了。”
君臨表現得很坦然，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他必須好好的隱瞞，不能讓外公看出任何一點的問題。他，就如同往日與鳳謙聊天一般，出口的話看似隨意卻又是斟酌之後的。
“辰夜往後得多包容笑笑一些，那孩子從小被寵到大，向來比較自我……”
笑笑與辰夜很早之前便已經定下了親事，彼此之前也一直相親相愛。他是笑笑的外公，有時候難免就會偏向笑笑。辰夜比笑笑大上一些，自然得多擔待一些。
他知道，辰夜不會虧待了笑笑，也不敢虧待了笑笑……
“我知道，她已經長大了，不在是以前那個刁蠻的小公主了，外公見到她便知道了。”
辰夜溫和的笑着，淺淺朗眸溫情滿滿。龍鳳兩族原本就是一體，要不是龍翔太自以爲是，兩族之間也不可能在他接管了龍族之後才和好如初。
這樣的話，鳳謙以前從來沒有說過，如今聽來，倒是覺得有些像是遺言，讓他的心中十分不好受。
“都快十二歲了，也該長大了。只是看到你們大婚，也算是遺憾了……”
在天元大陸，女子十六歲及笄，及笄之後才能嫁人。他不管有多心急，有多想看到自己的外孫女披上嫁衣，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他們成婚。
他，大概是熬不過幾日了，求不了那麼多，只求臨死之前能看到另外兩個心肝寶貝。
“不會有遺憾的，外公只是身染重疾。等到蜜兒來了，以她的醫術一定能治好外公。”
辰夜也在牀邊坐下，替鳳謙攏了攏被子，一臉的雲淡風輕，就好似鳳謙真的只是生病一樣。
其實，從剛剛踏進房間的那一瞬間，他便已經從鳳謙的身上感應到了一種濃重的死亡氣息。那種氣息非常的強烈，他估摸着鳳謙也就是隻有這麼幾日的時間了。
“我的身體我自個知道，臨時之前能見到你們，我也死而無憾了。”
鳳謙倒是安慰起了君臨與辰夜來，年紀到了終究是要化爲泥土，這是自然規律，沒什麼好抗拒，也沒什麼好害怕的。
生死，他向來看得很淡。尤其是現在的他，兒女們都很幸福，孫子孫女們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他完全可以走得毫無牽掛了。
“外公休得胡言，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君臨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他的修爲到底還是淺薄的。辰夜能感受到的，他未必能感受得到。在他的心中，他認爲鳳謙還是能拖上一陣子的，儘管想要讓他拖到父王母妃出來時有點難，可他們還是得盡全力幫他。
“不必了，生死有命，不必強求。我這一生，活了這麼長時間，也活夠了。”
鳳謙笑着拍了拍君臨的手，對於君臨這個外孫，他格外的喜歡。這孩子的身上有他父王的影子，但性格方面更多的還是遺傳到了悠悠。
重情重義，對待自己的至親不遣餘力的好……
“對了，你跟樂樂那孩子如何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鳳謙抓着君臨的手微微的動了一下。關於葉樂樂的身份，他知道一些。不知這一次，那孩子有沒有跟着笑笑他們一起過來。
“樂樂正在閉關，過幾日才能趕過來，外公可能還要等一等。”
君臨不動聲色的看着鳳謙，當時在去往龍族的時候，他便與魔尊討論過這件事。魔尊的意見是不帶樂樂，原因很簡單，也是怕樂樂這麼一來便會暴露了她沒有在時空谷的秘密。
他猶豫再三，還是接受了魔尊的意見。免得辰萱那個可怕的女人，一旦得知樂樂在鳳族，他們防不勝防。
那個女人如今已經變態了，他們不能隨便將樂樂暴露出來，免得招來大麻煩……
“那就別去打擾她了，修煉之人最怕的便是被這些俗事打擾。來了，也不一定還能見到……”
鳳謙點了點頭，葉樂樂那孩子向來孝順，這次沒有趕來，一定是有不能來的理由。否則以君臨的個性，不可能不帶她一起來鳳族。
如此便也罷了，他不能因爲自己的私心，讓那孩子受到了什麼傷害……
“外公……”
君臨的嘴脣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終只是輕輕的叫了一聲，鼻子有些發酸。
他微微的撇開了頭，眨了眨深邃的眸子，給了辰夜一個求救的眼神。
“外公，族長之位你打算傳給誰？”
辰夜給了君臨一個安心的眼神，便假裝很淡定的開口問道。他太瞭解了，一族族人的離世，即將帶來的是怎樣的爭鬥。不管那些舅舅們平日裡表現得有多麼的好，一旦涉及到了權勢，恐怕就會撕破臉。
“辰夜，給……”
辰夜的話讓鳳謙臉上的神色黯然了，他的兒子們個個都很孝順，但卻不代表不在乎族長之位。鳳族跟龍族並不一樣，鳳族並沒有立少主的祖制，老祖宗的規矩便是誰有能力誰上。
關於新任族長的人選，他已經與四大長老商議過了，結果一直揣在他的身上。如今他將這個決定託付給辰夜，希望辰夜能看在兩族交好的份上，必要時候幫鳳族一把。
“我離世之後，入了鳳陵，你在當衆宣讀。鳳族畢將有一番風浪，你就看在笑笑的面子上，多擔待一些，拜託了……”
君臨與笑笑畢竟未成年，蜜兒又向來不介入這樣的事，能扛起這個重任的也只有辰夜了。鳳族能不能躲過一場腥風血雨，就看辰夜的本事了。
他相信辰夜，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恩，我龍鳳兩族本就是一體，鳳族有事我責無旁貸，外公就放心吧。我保證不會讓鳳族亂，扶持着鳳族一起走下去。”
辰夜如何能體會不到鳳謙的苦心，他將那封信放入了自己貼身的衣帶之中。那封信承載了鳳族的未來，其重要程度已經不言而喻了。
鳳謙在一切託付給他，應該也是逼不得已的。若是父王母妃在，這份重擔一定會落到父王母妃的頭上。他如今只是在幫父王母妃承擔責任，他求之不得。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們先出去喝口茶吃口飯，我困了要歇歇……”
鳳謙心中最後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了，他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看了看窗外的陽光，難得的笑了起來。
剩下的子，怕是他這輩子過得最快樂的。死，已經無任何的遺憾了。
“那我們先出去了，外公要是有任何需要，叫一聲我們就在院子裡……”
君臨看着鳳謙已經有了疲態，也不敢在多說什麼，將鳳謙安頓好，叮嚀了幾句，便與辰夜走了出來。
他的腳步十分的沉重，當房門關閉的瞬間，他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那張炫酷無比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濃重的憂慮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