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悍馬走遠,張志強丟掉手裡的竹竿,摸出口袋裡的那大半包香菸,是九五至尊,這高級玩意他還只見過一次,那次還是張旺財喝多了,發了瘋去買了一包。 那輛黑色的大車,張志強並不認識是牌子,但就像是初次見到陳朵朵的那輛寶馬時候一般,張志強能夠明顯的從車身的構造以及一眼看上去的感官判斷,絕不是什麼便宜貨。 一邊向工地走去,張志強心裡一邊在想,抽菸是九五至尊,開的車是那麼一個大傢伙,而且是個好傢伙,身手又那麼厲害,這樣的傢伙,會是一個怎樣的傢伙? 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人絕不是沈剛或者王輝能夠使喚得動的,如此說來,他就不是因爲王輝或者沈剛找來的。 那到底是什麼人找來的?或者說是爲什麼而來? 張志強走了一路,想了一路,還是沒想明白,自己接觸過的人,也就那麼一些,難道像是小說當中一樣,不小心捲入了什麼上層大人物之間的爭鬥? 張志強這胡思亂想也不能算錯。 因爲他現在確實陷入了上層人物之間的爭鬥。 江濱陳半江,黑白通吃,手眼通天,如果說這樣的人物還不能算是大人物的話,那整個華夏也沒多少大人物了。 女警陳朵朵,從表面的身份上來看,她當然不是大人物,然而從另外一方面來看,她是陳半江的寶貝女兒,她是江濱軍區軍區司令的寶貝外孫女,那她當然也能算是大人物。 陳朵朵回到家中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半過了接近十二點,她打開客廳的門,驚訝地發現裡面還亮着燈火。 一看看到自己的父親,已經連續十多年在十一點之前必須上牀睡覺的陳半江,居然還坐在客廳內。 只不過身前的酒換成了一壺茶。 陳半江說睡前小酌,有助於睡眠,並且還曾經找來一大份的資料,用來說服陳朵朵。 但這睡前飲茶,又是怎麼回事? 陳朵朵還未開口,陳半江就已經先開了口,他問道:“回來了?” 明知故問,毫無營養,尋常到根本不會當回事的話,不過陳朵朵聽到這句話之後卻看向了自己的老爸,因爲她很清楚,自己的老爸絕不是一個多嘴或者多話的人,想要從他嘴裡聽到客套或者招呼似的話語,幾乎不可能。 “回來了,爸你怎麼還不睡?”陳朵朵關上門之後就向陳半江走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陳半江幫陳朵朵倒了一杯清茶。 聞着茶香,陳朵朵這時才發現自己的父親泡的是年前一個老道士送來的安神茗,據說那老道士不知道是在哪坐山上修行,但欠父親半斤這種不知道名字的安神茗,而這茶又極爲難得,那老道士存了十年,也只弄到了二兩。 從小到大,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各種人物,陳朵朵已經見得太多,所以並不感到奇怪。 只是這安神茗可能確實不凡,因爲她也只見父親喝過幾次,而且只給自己
喝過,其他人不管是父親的頭號心腹阿虎,還是自己的外公,也沒能喝到過。 端起一杯安神茗,茶色清而亮澤,聞了一聞,一股子微甜的清香鑽入鼻孔,進入肺部,叫人口舌生津。 陳多多的端起來輕輕抿着喝完,說來奇怪,前幾次喝並未覺得這茶有什麼過於特別的地方。 但這一次,這茶一喝下,便有了一種全身心都感到輕鬆的感覺,心頭紛亂的小心思漸漸平息下來,一片寧靜祥和。 陳半江看着自己的寶貝女兒臉上神色漸漸安定,眉眼之間的鬱結也都消散,這纔開口說道:“朵朵,你今年,已經有二十二歲了,當年你媽也是這麼大的時候遇到的我。” “爸,你都說了多少遍了!”陳朵朵說道:“媽媽是江濱市第一美人,又是爺爺的掌上明珠,你只是一個北方過來的逃荒佬,那年冬天很冷,媽媽他們學校組織學生做好事,在大橋下面的時候,她送了一條被子給你,然後你就讓她把一輩子都給了你。” 陳朵朵如數家珍般說道:“我還聽見你和阿虎說過媽媽給你的那條被子是她自己睡的被子,不知道有多香!說你在大橋下睡覺,當天晚上裹着那條被子就夢見了媽媽…” “好了好了。”陳半江沒想到以前偶然的一次和阿虎吹牛,竟然被自己的女兒聽到,頓時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趕緊伸手擺了擺,示意陳朵朵不要再講。 “你媽和我的那些事,也就是那樣,你都知道。但是朵朵啊,你知道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有多苦嗎?”陳半江說道。 陳朵朵聞言看向自己的老爸,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說道:“老爸我記得你不是喜歡訴苦賣功勞的人…” 陳半江再次一紅臉,自己在國家常委面前,也未曾露過怯,但面對自己的女兒,卻總是無可奈何,如今竟然讓自己的女兒誤認爲自己是在賣弄功勞,訴苦了… “我的那個然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朵朵啊,我問你,你認爲媽媽跟了我,是正確的嗎?”陳半江問道。 陳朵朵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是正確的啊。這還用問嗎?” “可是我不這麼認爲。”陳半江嘆息一聲。 “爲什麼啊?”陳朵朵立刻問道,任誰都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媽媽那是真正的英雄配美人,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如果不是跟着我,她現在一定還活着,活得好好的…”陳半江說到後面,話音不由得變得弱不可聞。 他依舊坐在那裡,但看起來給陳朵朵的感覺,卻好像是他已經蜷縮進了椅子當中,緊緊抱住了自己,毫無安全感一般。 陳朵朵聞言愣住,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其實她根本就想不起自己的媽媽,因爲她可以說是從未見過,或者說從她懂事起就從未見過。 小時候陳半江不許自己問,過了十八歲生日之後陳半江便將當年的事情告訴了自己,陳朵朵從此對自己的父親毫無怨
言。 她明白陳半江這時候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也陷入沉默,良久之後,她擡頭,看向陳半江,伸手蓋在陳半江的手背上說道:“爸,媽不後悔。” 陳半江聞言猛然擡頭,看向自己的女兒,眼睛微酸。 整個華夏都赫赫有名的過江猛龍,多少年來第一個以北方佬身份成爲南方巨擘豪強的人物,早就心硬如鐵的陳半江,這時候卻忽然想要大哭一場。 今夜原本是爲了勸說女兒,卻弄得自己如此狼狽,當然他複雜的內心陳朵朵並不清楚,陳半江端起桌前的一杯清茶,一飲而盡。 稍稍平復下心情之後,對陳朵朵說道:“去睡覺吧。” 陳朵朵笑着站起身來,對陳半江甜甜地說道:“那我去了,爸你別瞎想了,媽媽絕對以你爲豪,嫁給你是她最大的榮幸!” 看着離去的已經長大的女兒,陳半江發出一聲嘆息,又飲下一杯茶。 十二點到了。 家裡用了二十多年的傭人吳媽搓着手出現在客廳裡,遠遠地隔着,對陳半江小聲說道:“老爺,時候不早了。” 陳半江閉上眼睛,緩緩地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揮了揮手,對吳媽說道:“你休息吧,不用管我,我今晚就睡在這裡了。” 吳媽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看了看陳半江,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陳朵朵醒來洗漱完畢,下了樓之後,到了餐廳,看到自己的父親已經坐在那裡看報紙,吳媽正在廚房忙着,打了個招呼,喝了一杯牛奶,拿起桌上的一塊南瓜餅就出了門。 昨天睡得比較晚,她今天起得也晚了些,時間有些來不及。 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阿虎進大門,向阿虎打了個招呼,就開車上班去了。 阿虎走進屋子之後,來到餐桌邊上,老老實實地站在陳半江面前,一言不發。 陳半江合上報紙,放在餐桌上,對阿虎說道:“還沒吃早飯吧,坐下來陪我吃吧。” 阿虎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吳媽給他們兩人一人下了一碗麪條。 兩個北方漢子風捲殘雲一般吃完麪條,一句話也沒說。 吃完之後,陳半江取過別在腰間的煙桿,在菸袋裡掏了掏,點了一鍋青蛤蟆,然後開了口。 “是龍是蟲?” 阿虎回答道:“是頭山豹。” 陳半江微微一愣,吧唧吧唧地抽了一會兒煙,又揉了揉太陽穴,開口說道:“是龍不能由他,是蟲不能扶他,是豹,就再看看,只要不變成山炮,就隨他去吧。” …..“這小子就是一個山炮!你是看上他哪裡了?!”李老頭坐在張志強屋內的凳子上,氣憤無比地指着張志強對小梅說道。 昨夜小梅一直呆在張志強的棚屋當中等他回來,後來被李老頭給罵了回去,這一大早起來,剛幫着他做完了早飯,就又拿了食堂剛蒸好的饅頭和煮好的粥給張志強送了過去。 李老頭當即就扔掉了舀粥的勺子,一路攆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