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一定要知進退,絕對不能恃寵而驕。
——龍若海的做法一夜好睡。小兩口當然是夫妻恩愛,情真意切。說不盡的纏綿,道不完的相思。天色大亮之後,龍若海還想賴牀不起。葉嬋娟可不答應,硬是把他給拉起了身。
吃過早飯以後,葉嬋娟就忙着給龍若海佈置工作任務說:“龍哥,今天是星期天。我們哪兒都不要去啦,就到媽媽那兒蹭飯去。我昨天就和媽媽說過,他們今天也給自己放假,說是不到茶樓上班。我們現在先到菜場買菜,然後陪他們一起包餃子。全家一起吃頓團圓餃子,你說好不好?”
對妻子的安排,龍若海當然不會反對,而且是毫釐不爽的堅決執行。小倆口稍一收拾,就乘着太陽還不十分火辣的時候,先逛蕩了一圈菜場。採購完畢後,兩人合乘一輛自行車,直奔龍若海父母家中而去。
剛到麪粉廠宿舍區大門口,迎面走來了一個年近四十,卻已經發福得比較厲害的男人。方方的臉龐,戴着一副闊邊眼鏡,一看就知道是個有身份的人。
沒等龍若海來得及反映過來,對方就已經有點諂媚地搶先開了口:“龍大隊長,你好,你好。呵呵,回來看爸爸、媽媽的吧?”
“是呵,是呵。吳廠長。”既然對方主動開了口,並搶步上前來握手。龍若海只好趕忙下車,一邊握手,一邊接口迴應着。
他在心中暗自叫苦,怎麼又碰上了這個吳曉軍。這個當了官就不認師徒之情的傢伙,爲了上次‘豪門會所’那個何應霞說情的事,雙方都弄得不很愉快。這才過了沒有多長時間,怎麼又換了一副若無其事的臉色哩。
他不知道,爲了說情未能成功的事,吳曉軍已經對他是恨之入骨。本來想借着這件事,能贏得組織部長的歡心,讓自己重新步入仕途。卻沒有想到龍家這小子硬是不給面子,讓自己的好事落空。從那以後,他就已經發誓再也不登龍家的大門。
只是情況有了變化,他才又會變得這麼和善。前些日子,他聽人說過。龍家的這小子越混越有出息。不僅是大隊長的事,又被送到京城去深造。一出來就是縣處級的幹部。這樣的人,怎麼能得罪?更要加倍的巴結纔是哩。
龍若海的父母現在是諸事順暢。在‘三江茶樓’那一塊挑着重擔,反而比過去當車間主任時忙上了許多。平時基本是除了回家睡覺,基本就都是在茶樓忙活。
小倆口知道,只有提前打招呼,老人家纔會回家休息。不然的話,肯定是把全部身心都撲在茶樓上。
用老人的話說,倒也不完全是爲了幾個錢,主要的是讓人活得更加精神一點。當然,錢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如果自己手中錢多一點,兒子、媳婦也能過得更好一點。不能總是想着沾親家的光呵。
看到手中提着鮮肉、蔬菜的兒子、兒媳回家,龍若海媽媽的眼睛就笑成了一道縫。連忙就迎了出來,口中還在嗔怪道:“你這孩子,真的不懂事,怎麼讓嬋娟這樣勞累哩。”
她連聲責怪着兒子,邊說邊搶着從媳婦手中接過了物品。在老人的心目中,嬋娟這個大戶人家出身的媳婦,人長得秀氣不說,還又知書達禮,打着燈籠也沒處找。疼還疼不過來哩,哪肯讓媳婦受到半點委屈和勞累。
龍若海有苦無處說,這是那一家的理兒?明明東西都在我的手中提着,娟妹只是應景似的拎了一點生薑、蔥和蒜,就說是我不懂事了。沒辦法,老孃至上。他只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跟在後面走回家。
葉嬋娟一邊用手攙扶着老人的胳膊,一邊對着龍若海皺了皺自己那秀麗的鼻子,嘴脣也得意地向上揚起了幾道迷人的弧線。能夠得到婆婆的歡心,做媳婦的當然很得意。
老少四人一起擇着菜,一起聊着天,一家人倒也熱熱鬧鬧的,顯得十分的和諧。和老人們說話,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麼幾句話。說不到幾句,就會關心小倆口什麼時候會有下一代。周圍來串門的鄰居大娘、大媽的也跟着湊熱鬧,問什麼時間請了吃紅蛋。
嬋娟倒也簡單,紅着臉說了一句‘這事要問龍哥’。就把手上的菜一丟,獨自躲藏到房間去了。她這一跑倒也簡單,等於是把皮球踢給了自己的老公。
面對說話口無遮攔的鄰居,龍若海也感覺到撓頭。再加上無法迴避父母的詰問,他索性就大包大攬地代表妻子表態說:“老爸、老媽,你們放心吧。我和嬋娟已經商議好啦,明年肯定會讓你們抱上孫子、孫女的。”
“好呵,好呵。小龍,有你這話,我就放了心。我和你爸爸就等着做爺爺和奶奶啦。”這話一說,兩個老人頓時是喜上眉梢,情不自禁地‘嘿嘿’笑了起來。
一家人難得地碰到一起,當然是有說有笑的談天說地。周圍鄰居的這些大娘、大嫂都知道,老龍家現在的日子現在紅火得很。兒子升了官,媳婦是大戶人家的姑娘,老兩口在茶樓拿的是高工資。再不是過去那種找不到媳婦的時候可比的啦。
當然會有人眼紅,有人嫉妒,也有人後悔。怎麼就這麼沒有眼力,把這麼個好女婿給放跑掉呢?曹阿姨家那個親戚,爲了這門婚姻的事。不但是後悔莫及,家中人因爲相互指責還打了一架。可是後悔又能有什麼用處,只能是謂然長嘆吧。
一家人剛剛寒暄了沒有幾句話,龍若海的尋呼機就響了起來。一看是幹部科薛科長打來的傳呼,他意識到是工作的事,已經落定塵埃,連忙把電話回了過去。
“是龍若海吧,我是幹部科薛長達。你的工作問題,在昨晚的局黨委會上已經進行了研究。看看你什麼時間方便,到我辦公室來進行一次見面談話。”
聽到薛科長的聲音,龍若海就已經知道,昨天說的事情,已經進入實施階段。也就意味着,新的考驗已經來臨。擺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一條什麼樣的路,真的是讓人難以預測。
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管怎麼說,到了這個境地,無論前程如何險惡,自己都要闖上一闖。他tian了tian嘴脣,沒有多加思索,接口回答說:“行,薛科長。我有時間,現在就到你辦公室去。”
儘管對兒子剛到家就又忙着出門並不開心,父母親還是能夠理解的。工作上的事,自己幫不了兒子的忙,那就只能盡力不要拖後腿。只是在他臨出門的時候,再三盯矚要早點回家。一家人難得在家中自己動手忙點飯菜,當然要團圓纔好。
龍若海去了公安局,本來準備繼續幫着擇菜的葉嬋娟,也被婆婆硬是趕到了房間去看電視。說是就這麼一點小事,用不到媳婦再弄髒了手。她再三堅持也不行,只好接受婆婆的好意。一面看着電視,一面繼續着昨晚的思緒。
龍哥這一次的工作調整,好象不很簡單。並不是只有距離的問題,聽爺爺和爸爸的語氣,好象還會有風險哩。怎麼辦?葉嬋娟感覺到自己無能,一點也幫不上自己的老公。
“龍若海同志,我受向主任委託找你談話。經局黨委研究決定,讓你到寧北縣公安局擔任治安大隊長。說說看,你個人有什麼想法和要求。”
政治部的小會議室裡,平時總是很熱情的幹部科薛科長有點落寞。寒喧了幾句以後,就用不帶任何感**彩的語言,向龍若海宣佈了局黨委的決定。
說真的,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前些天魯局長那種張揚的高規格接待場面猶在眼前,爲什麼會突然之間出現如此巨大的逆轉?爲了幫一個紈絝子弟出氣,魯局就這麼不顧自己的清譽嗎?倒反而是戚局長的態度值得玩味。主動提出處分這個年輕人,卻不同意讓他去寧北任職。
政治部向主任對此也是諱莫如深,一點口風都沒有流露出來。就連今天的見面談話,也迴避沒有參加。這種不做任何解釋的情況,對長期主管組織人事工作的薛科長來說,本身就是最好的解釋。他知道其中必有奧妙,但只能藏在心中,而不好多問多說。
刑警支隊的谷支隊長已經五十出頭的年紀,正盼着龍若海接自己的班。看到他學成歸來,就一直是樂滋滋的。卻沒有想到煮熟的鴨子也會飛。
今天早晨,聽說他還爲這事大鬧了局長室一下。從魯局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一口一個‘老糊塗’、‘老頑固’、‘得了老年癡呆症’等等,罵了不肯停嘴。並且指責魯局長只知道拍大官的馬屁,就不顧警察的政治前途和利益。
對於那些傳聞的內容,薛科長不好加以打聽和猜測。對於龍若海的安排,也只能是奉命照貓畫虎。那種老資格的人說話都沒有管用,自己當然也只能是例行公事,說上幾句官面上的話就算結束。當然,他沒有看到谷支隊長罵人以後偷笑的情景,只是自我分析做出的猜測。
“沒有什麼想法和要求。請領導放心,保證服從分配,安心工作。”龍若海在幾個大領導面前,能嬉皮笑臉的逗樂。但在其他領導面前,卻總是有章有法,尊卑之間一點也不敢含糊。用他自己的話說,做人一定要知進退,絕對不能恃寵而驕。
談話沒有多長時間,薛科長拍了拍龍若海的肩膀。誠懇地說道:“如果沒有意見,你就休息一個星期,再去寧北報到上班吧。我會在接下來的這個禮拜裡,幫你把所有的手續都辦好。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到基層去工作也是一種鍛鍊。多了一番經歷,對你以後的工作、成長也是一種財富。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幹上幾年再回來。”
“謝了,薛科長,感謝你對我的關心。我一定會好好幹的,絕對不會給領導臉上抹黑。”看到薛科長對自己如此關心,龍若海的內心世界裡也是一陣陣感動。這種關心,是真誠的關心,是沒有一絲利益交換和雜質的關心。
“你這樣說,我就放心哩。”薛科長緊緊地握住龍若海的手,死勁地搖晃了幾下。說實話,他對這個年輕人是很滿意的。碰到這樣的情況還能沉得住氣,真的不容易做到。暗自思索着,今後一定要好好幫一把龍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