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若海不想談景少華的事,就把話題直接轉到了徐大勇的身上。他把自己下午調查的情況,還有準備從這件事情入手,重振治安大隊士氣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若海,這件事你做得對。這件事辦好了,你也就收住了治安大隊的人心啦。只有這樣,你才能迅速打開局面。”沈全斌對龍若海這種做法,表示了充分的肯定。
他從桌子上撿了一粒花生米丟到嘴中,慢慢地咀嚼着。接着又頗有感慨地說道:“徐大勇這件事,表面上看起來,好象是趙有才在作祟。我要反問一句,他有那麼大的權力嗎?
局裡有些人,標準的是一切向錢看。特別是那些坐在主席臺上的人。自己已經是分不清東南西北,還整天在對大家進行說教。讓警察不要傍大款,不要眼紅高檔消費。他們自己呢?不去傍大款,自然就會有大款去傍他們。他們整天和大款在一起,整天出沒於燈紅酒綠的地方。
在徐大勇的事情上,他們雖然沒有裸地上陣,卻是在玩深沉,玩沉默。他們這種不表態,既回報了趙躍進,又不讓自己溼了腳。警察的政治生命,在他們眼中真的不如一芥樹葉呵。那時李局長還沒有調過來,沒有人管事,一個個只知道要捧張躍進的大腿。
李局長來了以後,多次查問過這件事。他們裝啞巴,只能不了了之。”說到局裡的這些黑暗面,沈全斌氣就不打一處來。這也難怪,當官的屁股不乾淨,卻還硬要裝出個人五人六的樣子,怎能讓他這種剛正之人看了不生氣。
沈全瑞敬了龍若海一杯酒後,用手指輕輕地敲打着桌面。然後緩緩地說道:“我是當兵的出身,只知道一個死道理。平時不能關心、愛護戰友的人,戰時就不會有戰友幫着擋槍彈。象你們局裡少數人的做法,只會讓人心寒。上了戰場,不吃黑槍就是好事。想讓戰友和他一起共存亡,做夢去吧。其實這種現象,你也值不得這樣生氣。從上到下,到處都是,並不僅僅是警方如此。”
“若海,說了你不要生氣,我這眼中還真瞧不起你們治安上的那些人。有什麼真本事!只是會玩手中的權力。辦證要求他們,辦特種行業也要求他們。好人要求他們,邪門歪道的人,更是要求着他們。
那些人,在刑警大隊一天也混不下去。爲什麼能在治安大隊生根?就是因爲大家都有既得利益,都不想發生衝突。徐大勇是個好樣的警察。你把他解脫出來,對你今後工作的開展,會有很大的好處。哼,也能幫你牽制一下個別害羣之馬。
在治安大隊,徐大勇和李小江這兩個人,我敢打包票,你能放心使用。其他人就不好說了,要你自己去慢慢了解。哦,有個人你要注意一下,那就是禁毒中隊長羅華。他和許多老闆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人。也是在錢大毛被滅口案件上,最說不清楚的人。”
喝了一點酒,沈全斌有感而發,撲裡撲通的說了一大段。說到這裡時,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解脫徐大勇的關鍵人物。不禁發問道:“咦,小龍呵,趙有才對這事怎麼看?他這一關可不好過呵。”
想到白天的工作成效,龍若海一臉地開心。他笑嘻嘻的把上午與趙有才交換意見的經過情況介紹了一下。有點得意地說道:“我看趙有才的姿態還是很不錯的,主動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說是我這個才上任的領導要想樹立威信,就必須從這件事情入手。咳,咳,人家趙大隊長還是很支持工作的哦。我現在要擔心的,反而是徐大勇這個臭脾氣。”
“這個混球,欠揍。沒事,這小子,就是這個犟脾氣。在我手下幹過,我瞭解他。你不要擔心。時間一長,他就會了解你的爲人。到那時,保證是你手下一員虎將。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肯定靈光。”得知徐大勇上午在會場上的表現後,沈全斌罵了一聲。還是滿有把握地爲他作出了擔保。
龍若海驚奇地問道:“真的嗎?”沈全斌頗有得色地點了點頭。喝了一杯酒以後,纔在大家的盼望和注目之下,解開了謎底。
“這小子有點犯賤,牽着不走趕着走。你只要逮到理兒,儘管理直氣壯的狠狠地熊他一通,保證乖巧得很。當然,你的人品要正。不然的話,只能是越熊越頂牛。”
大家聽到最後,原來是這麼一個秘密,幾個人齊都微笑不語。龍若海想到上午張大姐發火的樣子,就知道這事確實很靠譜。
“你如何看趙有才這個人?我要聽真話、實話,不要空話套話。”儘管到任才一天,各方對自己這個副手的評價,龍若海的耳中已經聽得太多。究竟是好是壞,到現在還是一筆糊塗賬。
從自己的觀感來看,這人還是知進退、識大體的。起碼來說,他對自己的到來,沒有表現出對抗和牴觸情緒。工作上還是支持的,不是那種爭權奪利的小人。儘管如此,他還是想聽聽沈全斌的意見。畢竟他纔是土生土長的‘地頭蛇’。
“簡單的回答好說,有兩種相反的評價。有人說他是個好人,文化不高,但與人爲善,相容性好。也有人說他是張躍進的一條狗。這個人呵,真的有點看不透哦。”這個問題一經提出,還就真的難住了沈全斌。
畢竟沒有多少直接的交道,許多話都是人云亦云,沒有經過考證。只見他放下酒杯,抓了抓頭皮,又深思了半會,才接着開口說道:“你說他是狗,也好象有這麼一點道理。他確實和張躍進走得很近,不然的話,張家不會對他這麼好。在他的提拔問題上,張家肯定是出了大力的。
不然的話,就憑他這麼一點文化,怎麼轉也不會輪到他當治安大隊這個家。但也要承認,人家確實有那麼一點親戚關係。再說,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在張躍進得勢以後才相處的。你說他是好人也對。對人總是和睦相處,從來不爭高低。
張家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也從來沒有看到他介入過。反而是城西派出所的那個‘二排長’,幫着出了不少餿主意,幫着做了不少齷齪事。這個世界呵,誰能說得清別人的活法,是對還是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總感覺到這人心計太重了一點。不如表象上那麼和善,反而好象有那麼一點深沉。畢竟都在一口鍋裡盛飯吃。所以呵,你可以相處,但也要存個心眼兒爲好。”
“你說的是趙有才吧?”沈全瑞先是疑問了一下,接着說道:“這人算得上是八面玲瓏。上到縣長,下到機關的辦事員,都能做到笑臉相迎。不簡單,也不容易。特別是能把張躍進這麼一個尖刻的傢伙哄得開心,還能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更是大本領。
一個沒有什麼文化的人,能做到這種境地,確實是不容易。我勸你們,看人不要絕對化,但也不能被人當傻瓜。不是一條道兒上的人,還是防着點好。”
按照龍若海的感覺而言,趙有才還是能合作的。如果在品德上無虧的話,應該能幫自己在偵查案件上做一些事。只是就憑他和張躍進的關係來說,暫時也不適合參加自己的隊伍。
照這麼說來,還是悠着點比較好,不要輕易確定自己的工作班子。爲難的問題,是自己能依靠誰呢?徐大勇也要先排除嫌疑才行。目前只剩下李小江一人可以入選,龍若海不由自主地抓了抓頭皮。
幾個人就這麼談談喝喝,很快就消滅掉了兩斤酒。沈全斌知道龍若海初來乍到,有好多事都要自己親自張羅。身上的擔子也很重,喝多了容易誤事。他就讓妻子直接上湯吃飯。說是以後喝酒的機會多着呢,不趕在這一時半會。
“小龍,王大隊,‘小諸葛’,你們再在這兒玩一會。我就先告辭啦。有機會的話,我來作東,請你們幾位一起喝酒。”沈全瑞更是個明白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幾個還有工作要商量。飯碗一擱下,就先行告辭而去。
沈大嫂給幾人倒上了涼茶後,也退回廚房去打掃戰場。當了這麼多年的警嫂,她當然知道其中的分寸。忙完手中的事自己去陪女兒,也就不再夾在中間打擾。
“若海,有你來了,我的信心就大了許多。有你指揮,我就不信錢大毛的死因查不清楚。”看得出來,他對小兄弟是很信服的。喝茶的時候,沈全斌談起了偵查錢大毛的死因的難度。
難就難在他是宏大集團的員工。張躍進一邊是用縣政府壓着局裡限期破案,說是一定要對死者家人有所交待。一邊又不讓刑警接觸瞭解情況的人,治安大隊也提供不出有價值的資料。說穿了,所有這一切,都是張躍進在暗地裡呼風喚雨。
“張躍進是個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毒品在他的員工身上發現,他侄子‘二狗子’的夜總會裡,也有搖頭丸在銷售。從這人的發家史來看,只要有錢賺,什麼樣的事都能幹得出來。
‘二狗子’更是一個‘人渣’。有張躍進的庇護,膽大包天,沒有他不敢幹的事。說他販賣毒品和殺人滅口,更是完全具備這種可能。錢大毛也並不是張躍進那個集團的所謂員工,實際上只是‘二狗子’的一個得力打手。不過他在夜總會那邊的地位,可不低呵。
在你回來之前,我們的破案思路,就是圍繞張躍進父子開展工作。當時看來,這是一條很有前景的破案思路。前一階段也是這樣開展工作的,只是偵查效果卻一直不佳。”王大爲詳細介紹了發案以來的工作情況。
沈全斌接着補充說道:“我回來以後,也分析了整個偵查情況。總的看沒有什麼大錯,但由於無法深入到內部,也看不到他們販賣毒品的任何有價值線索。
這兩年來,寧北縣的化工企業發展很多。生產這種毒品的技術要求也不算高。要想見底,就要依靠治安部門從管理中來發現線索。不對所有的化工企業來一個見底,恐怕要挖出這個毒品生產基地,也是空話一句。以前我們是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一邊乾巴巴地瞪眼睛。現在有你來了,我們也就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