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若海接通了電話,‘嗯、嗯’了幾聲,然後說出岳父家的住址,就‘通,通,通’地跑了出去。葉嬋娟從大門往外看去,只見一輛寧北牌照的‘柏拉圖’轎車停在門外。龍若海與車上的人交談了幾句話,對方也沒有下車,和龍若海握了一下手,汽車就揚長而去。上樓以後,對着兩個老人苦笑了一下,說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只是他們找錯了對象。”
家人們關切地圍了上來,聽龍若海解說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是剛纔有人傳遞消息給龍若海,說是況超羣已經下決心不讓龍若海上副局長的位置。誰也不會想得到,前來通報消息的人,竟然會是況超羣的秘書周若文。自從那一次張躍進讓況超羣出面請客以後,周若文就堅決執行縣長的指示,和龍若海交上了朋友。只是他沒有虛與委蛇,而是真心誠意的成了弟兄之交。
龍若海得知周若文的來歷時,唯一的感覺就是世界真奇妙。沒有想得到況超羣的秘書,會是張躍進的對頭冤家。更沒有想到兄弟之情的況超羣,會讓人和自己虛情假意處朋友。地位決定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還就有這麼一點道理。況大哥呵,況大哥,公道自在人心。你可想不到派來打探消息的人,會成爲警方的內線。不但讓我知道了張躍進在開槍事件發生時的態度,而且知道了你今天拜訪李照遠的真實意圖。
今天上午十點鐘的時候,正在辦公室值班的況超羣,突然說要到公安局檢查值班情況。沒有等到周若文消化得了領導的真實意圖,況超羣就已經走出了辦公室。作爲秘書,當然要搶着跑在前面爲領導打開車門。公安局的值班領導是李局長。他對況縣長的突然來訪,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自己到任以後,這個縣長大人就一直是對自己不感冒。基本上是屬於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格局。不知今天刮的是哪一陣風,讓這位高高在上的縣長大人,屈尊駕臨到了自己這座小廟來啦。他在心中在不停地猜測,口中也是不停口的打着哈哈。說了一會沒有營養的話以後,況超羣先打破了僵局。
“老李呀,到寧北也快一年時間了吧?”“是呵,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8個月啦,好象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一樣。”“李局長,話可不能這麼說哦。你來之後給寧北帶來的變化,我們縣委、縣政府都看在眼中。大家對你的評價都是很高的。你可不能枉自菲薄喲。”聽到況超羣對自己如此擡舉,李照遠感覺到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這麼長時間,對自己都是不理不睬的樣子。怎麼過了一個國慶節,就變得這麼友好起來哩?
心中疑惑歸疑惑,李照遠在表面上還是一板一眼地打着太平拳。他謙虛地說道:“工作上有成果,都是縣委、縣政府領導得好呀。我們只是一個忠實的執行者,可不敢貪天之功爲己有哦。”“老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一次我到省裡去,被向部長狠狠地批評了一通。說我對公安工作不關心,不重視,是政治上的短視行爲。一個地區的發展,離不開穩定,離不開你們的奉獻。今天我來,就是對前段時間的失誤表示檢討哦。”
聽到況超羣說到向侃,李照遠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畢竟那是管幹部的幹部,全省縣處級幹部的提拔、調動都在人家手裡掌握着哩。自己這種幹部的提拔,是市裡拿主導意見。儘管到省裡也只是走一下形式,但如果走不通的話,也同樣不行。對方是向侃的得意門生,還是修好比較妥當。最簡單的來說,也不能爲敵。聽到況超羣如此放下身架說話,李照遠當然也不敢繼續拿大。連忙客氣的說道:“況縣長,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哩。要有錯誤,也是我請示彙報工作做得不到位呀。”
“哈哈,你瞧瞧,我們兩個人在說些什麼哩。行,那我們都不再做檢討,一切向前看,好不好呵呀?老李。”“好,你領導說了話,我做部下的當然是堅決執行。就這麼說吧,一言爲定。”“這一次去省城,向部長還提到了你。說你在市局的時候,就是後備幹部中的培養目標。”況超羣先是花力氣調節氣氛,看到氣氛已經不錯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話風一轉。
看到李局長一楞的樣子,他得意的說道:“老李呵,我給你提個建議。不一定要回到市局再解決副處級的問題唄。在我們這兒先掛上個副縣長,不也是一樣的效果嘛?以後回到市局的時候,說話還要更硬氣一些,你說對吧?”聽到況超羣的提議,李照遠楞了一下。對方這個提議,不能不說是一個很好的方法。能在寧北就把副處級的事情解決好,自己回到市局的時候,話語權將會大大增加。
不過他也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對方給自己了這麼大一塊餡餅,肯定是要有回報的。他沒有急着表態,而是瞪大了眼睛,耐心等待下文。李照遠不着聲的樣子,況超羣看在眼中,罵在心中。他知道對方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德行,心中暗罵一聲‘老狐狸’。不過他也知道,李照遠沒有看到自己的底牌之前,是不會表態的。餡餅雖好,也要能吃得下才行。對方是怕自己開價太高,纔沒有顯露神色。這事擱在自己身上,也是一樣的反應。官場上的人,總是會比一般的人多一點猜疑。
“老李,你是知道我這人的性格的。在寧北,我是想做出一點政績的。我用幹部的標準,也就是能爲我政績貢獻力量的人。你們局裡的龍若海,是我的好兄弟。照理說,我要盡力讓他上位纔是。”聽到況超羣說到龍若海的事,李照遠也打起了精神。這個年青人,是眼前這盤棋中的一條大龍,來不得半點疏忽大意。有了什麼問題的話,自己對上面那幾位可不好交待。
“小龍他本來就是正科級的幹部。這個副局長對他來說,純屬可有可無的職務。他在這兒幹不了多久就要走人,到時候我們還是要重新提拔幹部。你說是不是這麼一回事?”道理確實是這麼一個道理。龍若海走了以後,自己還要在這兒工作。與其那樣的話,倒不如一步到位。可是……李照遠想到幾位領導的意圖,還是搖了搖頭。這事,自己可不能亂表態。
看到李照遠這個樣子,況超羣內心之中也有一點焦燥。這一關不好過呀,看來還得再加一把力。他笑着建議道:“老李,我看這樣吧。組織部馬上派人到你們局裡進行考察,把趙有才也增加進來。以後有需要的話,也就不要費事啦。”況超羣看到李照遠想要說話的樣子,又補上了一句道:“今天是十月一號。你的事放到明年一月解決,我們倆就一起搭上兩年檔,你說好吧?老李。”
聽到況超羣如此的交換條件,說李照遠不動心那是假話。但讓他立即表態也確實有困難。如果不是爲了那個該死的殺人滅口案件,就將那個趙有才提拔起來,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話說到這個地步,況超羣也看出對方有所動搖。但他是官場上打滾的人,知道需要讓對方有一個思索的時間。逼得太緊的話,反爲不美。他打了一個哈哈道:“這事你先思量思量。不管怎麼說,多考察一個幹部也不是壞事唄。我可和你說定了,明年一月以後,你可一定要好好幫我纔是哦。”
雙方後來的對話,周若文沒有參加。他只是在被趕出辦公室之前,聽到了一言半句。但不妨礙他知道況超羣的意圖,就是不想讓龍若海上位。正好縣長讓他幫着送點東西回家,他也就順便把消息給傳了過來。接待完周秘書之後不久,小兩口回到自己的房子,龍若海還是先到書房休息了一會。他要消化周若文帶來的消息。
況超羣找李照遠,是什麼意圖?說服李局長,不讓自己上位嗎?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李照遠是知道整體佈局的,怎麼可能答應這種要求?即使由於況超羣的阻撓,使自己不能上位的話,他也不可能答應讓其他人來取而代之。從道理來說,他不可能讓別的人,再在治安這塊地盤上插上一腳。
管他哩,明天自己就要開始對化工企業進行逐步蠶食。隨着時間的推移,與況超羣的矛盾將不可避免的暴露出來。最好的結局,就是在矛盾出現之前,迅速找到了毒品集團的‘老大’和‘二哥’。那樣的話,將會是皆大歡喜的結果。破案後的自己,立即抽身走人。況超羣想要在寧北如何折騰,那是他自己的事。即使有了什麼問題的話,自會有相關部門來處理,用不着自己來費神。
這是一段平靜的時間,雙方都在分析對手,都在排陣佈局,都在養精蓄銳,準備迎接即將要到來的挑戰。只是對壘的雙方,不是警方與毒品犯罪團伙,反而成了警方與張躍進之間的較量,而況超羣這個一縣之長卻成了警方破案的重大障礙。這對雙方來說,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警方因爲張家的扯皮,使得工作上出現了許多人爲地麻煩。張家由於警方的偵查工作,不可避免地影響到經濟利益。雙方的對壘,已經成了一件勢在必行的局面。況超羣的處境,既有受人恩惠,爲人消災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爲自己的政績考慮,爲自己的位子考慮,也將別無選擇的投入到了這麼一場對壘之中。毒品團伙的‘老大’在笑,‘二哥’也在樂。他們想要的局面已經基本形成。坐山觀虎鬥,何樂而不爲。
只是再好再巧妙的佈局,都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願望前進。就在這個關鍵時刻,發生了一件意外事件,其影響和後果,都出乎了正邪雙方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