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家的笑聲,況超羣十分不悅,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說種笑聲,名義上笑的是那個女人,挑戰的卻是自己的權威。他扳着面孔說道:“我知道大家笑的是什麼意思,就是有人說她生活作風有一點小問題,是不是這個意思?”這話可沒有人敢於接腔。要是搭上了話,那就是等於指着禿頭罵和尚,公開指責堂堂正正的況縣長,在生活作風上是不檢點的,甚至是亂七八糟的。那樣一來,也就等於是在常委會上抓破了臉皮。
況超羣看到大家不敢正面跳出來答話,心中還是很高興的。起碼說明自己是有威信的,是沒有人敢於挑戰自己的。他也就自顧自的往下說:“我們都是領導幹部,說話要注意政治,辦事要講究證據。作爲黨的幹部,不能人云亦云,更不能捕風捉影。要對同志的政治生命負責,對黨的事業負責,難道我們能爲一些蜚短流長的言語影響,就封殺幹部的成長嗎!”
他用目光掃視了一下與會的衆人,激昂地說道:“再說,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如果我們還在爲生活小節的事情糾纏不休,我們的經濟建設什麼時候才能搞得好,還會有什麼希望?說句笑話吧,如果我們大家真的都能精力充沛的去想婚外情,那是好事。那說明我們的經濟建設就真的有了大的進展,說明我們大家手中的錢多了,不要再愁溫飽問題。思想要解放呵,同志們。”況超羣象個雄辯家一般,語調高昂地結束了自己的演講,也爲伍紅芳的通過贏得了支持。說實話,大家對他的話並不信服。絕大多數人是當作笑話來聽,也是抱着不以爲然的態度而採取了沉默。
最後一個研究對象,是公安局提拔一名副局長。大家聽到是這麼一個提案,也都沒有當作一回事。這本來就是一種走過場,是市委組織部早就定好的事。對象是明確的,是現任的治安大隊長龍若海。市委組織部和市公安局,已經多次來寧北進行過協調,要讓下派任職的小夥子上崗。只是因爲縣裡一直沒有研究幹部,才拖了這麼長的時間。這種事,只要一宣讀名單就可以通過,根本不存在什麼爭議的事情。既然這樣,還要說什麼廢話?性子急的常委,已經在收拾筆記本準備散會走人。
沒有想到的事情,還是發生在了今天。鄭部長說出候選人名字以後,會場上在一剎那間頓時靜了下來,準備起身的常委,也重新坐穩了身體。只因爲大家聽到的名字不是隻有一個人,除了預料中的龍若海外,還多出了一個趙有才。只要在寧北當過幾年幹部的人都知道,趙有才就是張躍進的鐵桿死黨。能在副大隊長的位置上,主持工作這麼長時間,就已經是有人蓄意關心的結果。
此人連簡單的案卷材料都不會做,辦個案件都要聯防隊員當秘書。這些事情在寧北城裡都不是秘密,在座的常委當然早有耳聞。當個副大隊長,把寧北城的社會治安弄得亂七八糟的。還要再扶之上位,簡直就是天大的政治笑話。在座的都是成了精的人物。知道出現這樣的冷門,必有下文,必有內幕,必有背後的交易。碰到了這樣反常的事情,而且是牽扯到市委組織部和公安機關的事情,誰也不肯開口,不肯出這個頭。
看到會議一下子冷了場,鄭部長臉上也有點掛不住。本來他就對這樣的變動不看好,一直堅持着不想這麼做。那個龍若海到寧北之後的業績,是有目共睹的。自己這樣倒行逆施,壞的是自己的名聲。只是因爲況超羣的一再堅持,才做出了這種有違規矩的事來。還好,時間不長,紀委書記顧中來在況超羣的暗示下,終於打破僵局開了口。他反反覆覆說了許多話,誰也聽不出一箇中心思想。直到讓人聽得心煩的時候,纔算是住了口。顧中來也沒有說得出什麼大道理,只是強調要想發展經濟,就要用本地幹部。爲什麼要這樣說,爲什麼要這樣做,大家也沒有聽得懂。難道經濟建設與幹部的本地化有關係嗎?如果是這樣,況超羣和在座的一些常委也應該早點離職纔是。
最先進行反駁的是政法委的吉書記。這是個老好人,因爲他知道自己在常委中的說話分量不足,所以在平時的常委會議上,只要不涉及到政法工作,基本上是個‘悶嘴葫蘆’。今天他是沒有辦法再忍耐下去了,這才‘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吉書記雖然平時很少說話,今天這個情況,卻讓他無法再沉默下去。這是自己分管的一方土地,不能由着這些人瞎糟蹋。更何況,龍若海到任以後,給寧北帶來的變化,那更是有目共睹的事。如果再讓那個趙有才上位,又怎麼來保證寧北的安寧?
他站起來以後,用手指頭指着鄭部長的鼻尖,忿忿地問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更換名單!這是誰的主意?是想讓寧北的社會治安混亂,還是想幹什麼?”“看來我們的鄭部長財運亨通,最近的收穫肯定不會小呵。不然的話,怎麼敢於做這種逆天的事。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怎麼連最簡單的社會穩定大局,都置之腦後了哩。”人武部的孟部長慢吞吞地開了口。
這也是個開會只帶耳朵的常委,只要不涉及到武裝工作上的事,他就從來不開口。沒有想到的事,他今天竟然也不做啞巴了。話雖不多,卻比吉書記的怒語更要誅心,更要讓人難受。孟部長是從魯司令那兒知道這個小夥子的。從一開始,他對龍若海的印象就不錯。特別是龍若海爲了保護妻子,敢於怒打過少兵的事,更是讓這個來自膠東半島的血性男兒連聲喊好。龍若海到任以後的一系列舉動,更是讓其得到了孟部長的好評。寧北社會治安的明顯好轉,老百姓都是有口皆碑,何況他這種爲官之人。有了這麼多原因,他的挺身而出也就不足爲奇。
“孟部長,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哩。什麼叫收穫不小,什麼叫逆天,你給我解釋解釋。我有不對的地方,你可以批評,但你不能亂說。”鄭部長對吉書記的怒火可以置若罔聞,卻對孟部長的話無法不做出正面應答。不然就會被人認爲是做賊心虛,是心中有鬼。雖然明知與孟部長這種軍人出身的人正面衝突,不會有好果子吃,但還是迫不得而已地作出了回擊。只有公開出擊,才能維護自己的清白,才能保證自己的官聲不墜。其實鄭部長也知道,有了這麼一回烏龍,自己在政界的聲譽將會是直線向下。不但是在寧北的官場上,就連整個組織系統,也將會是對自己非議不斷。但是自己已經是騎在牛背上的人,欲罷不能。
“什麼叫收穫不小,你去請教語文老師,我可不收你這個學生。什麼叫逆天,你問寧北的老百姓去,讓他們告訴你什麼是天,什麼是地,什麼叫**不可違?”孟部長不讓鄭部長這個邪,‘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硬邦邦地將他頂了回去。“坐下來,坐下來,有話好好說,這站起來吵,象個什麼樣子。”作爲班長的揚帆,此時也坐不住了。他只得出面來和稀泥,以安定已經有點發亂的會場秩序。
“鄭克如同志,你給我說說看,這麼突然的調整人選,究竟是什麼回事?爲什麼我不知道?”分管黨羣工作的薛副書記,竟然事先不知道這樣的變化,說話的口氣當然也顯得不很客氣。沒有稱呼鄭部長,而是直呼其名,說明他的火氣也已經到了一定程度。“情況是這樣的,公安局的老柳退下去以後,我們就一直在和公安局構通,以便早日確定接替的人選。”面對幾個人的責難,鄭部長也很爲難。既不能把況超羣給推出來,又不能惹火燒身,只好斟字酌句的在組織回答的語言。
“你不要給我繞圈子,給我直接回答,爲什麼想用趙有才換掉龍若海,是誰讓你這樣乾的!”吉書記不讓鄭部長有塘塞的餘地,點明主題讓他直接答話。“你這是什麼態度!請你注意,我是組織部長,不是你們要抓的罪犯。”鄭部長惱羞成怒,也耍開了脾氣。其實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不能讓眼前這幫人給糾纏住身子。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呵。
自己再有古代蘇秦說六國的本領,也沒有辦法正面回答。只有挑起戰爭,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才能讓自己脫身。和其他人吵,自己佔不了光。只有吃包子揀軟的捏,衝着平時比較老實的吉書記發起了火。至於後面的事情如何辦,那是況超羣的事,自己不需要動太多的腦筋。通過了任命,自己是付出了重大的代價,不愁張躍進和趙有才不給自己上貢。通過不了,自己也盡了最大的努力,況超羣也必須要領自己的人情。
“態度,你想要什麼態度!狸貓換太子的故事,還會有現代版?哈哈,鄭部長,你能改行去當電視編劇啦。”孟部長坐在一旁,開始冷嘲熱諷地進行幫腔。他和吉書記是一條戰線的戰友,當然要同進共退。薛副書記的肚子裡也是一盆火,分管幹部工作的人,卻被部下玩了這麼大一個烏龍。提拔一個副局長的名單,被人換了自己竟然不知道,可想這個況超羣和鄭克如勾結得如何緊,如何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他在生氣,揚帆也不開心。幹部的任免工作全讓他們這幫人給操縱,還不過癮。竟然已經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的地步,自己這個‘班長’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我來說兩句。”看到鄭部長已經穩不住陣腳,場子上的氣氛也有失控的趨向。一觸即發,隨時都有可能引發大的衝突。況超羣知道自己必須要出場,不然會出現意想不到的結局。他的心中也在恨張躍進,給自己擺了這麼一盤難下的殘局。不管怎麼說,我況超羣既然想下這盤棋,就一定要下贏。寧北這片天是我姓況的說了算,就是錯了我也要下好這盤棋。在這種羣情激憤的情況下,能不能挽回這種頹勢,況超羣自己也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