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郭小洋的叫嚷,還是龍若海的禱告,都沒有能夠阻擋趙有才砸門的進度。眼看房門已經搖搖晃晃,瞬間就會被沖垮。而自己手中雖有武器,卻不能對着奉令砸門的警察使用,郭小洋真的是很鬱悶。他知道,隨着房門的打開,迎接自己的肯定就是趙有才的黑槍。即使自己死了之後,人家還會振振有詞的解說一大套。說是爲了解救人質,說是精神緊張,在慌亂之中走火擊斃罪犯。儘管有懷疑,也拿不出什麼證據,只能放在心裡。
面對如此境地,郭小洋知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只能自己創造條件來拖延時間。不管能拖多久,拖得一分是一分。想到這裡,他立即環顧了一下陽光室四周。其實他不用看,也能知道陽光室的情況。
以前到這兒來的時候,他就不止一次的觀察過所有房間的進出通道。這間可惡的陽光室,除了趙有才正在砸的房門之外,三面是水泥牆壁。只有朝南的方向,是一面用鋼化玻璃建成的落地窗。讓人嘆息的是,玻璃外邊還有一道用不鏽鋼管建成的防盜窗。
好苦呀,自己已經成了甕中之鱉,等着趙有才來抓啦。郭小洋一邊哀嘆,一邊動手。他左腳一伸,將‘二狗子’踢到了一張三人沙發下面。然後將‘二狗子’捧來的筆記本和光盤用外衣一兜,往懷裡一揣。到了這時,他也顧不上什麼尊重死者的話題,將張躍進的屍體往地上一掀。然後用出了吃奶的力氣,將那張休閒椅舉過了頭頂,猛地往落地玻璃窗上一砸。
只聽到‘咣’的一聲巨響。八公分厚的鋼化玻璃被砸出了道道裂紋。到底是好貨色,如此力量都沒有能出現粉身碎骨的效果。郭小洋也不氣餒,接着就又舉起了一張單人沙發,依舊砸了過去。只‘嘩啦啦——’的聲音,玻璃散了一地,原來堅不可摧的鋼化玻璃,就象紙老虎一般,轉眼之間就全部成了碎片。聽到屋內的連續巨響,屋外的警察當然知道屋內有情況。趙有才一邊讓人抓緊砸門,一邊讓人從樓梯下樓,到屋外去進行堵截。
落地窗的問題雖然得到解決,可惜的是外面還有防盜窗。郭小洋聽到房門搖搖欲墜的聲響,知道時不我待。如果再不能脫出這個牢籠的話,自己必將死於趙有才的黑槍之下。他這時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拼了。他想的這個‘拼’,可不是與門外的警察拼,而是與堵塞自己逃亡之路的防盜窗拼。
郭小洋重新舉起張躍進的休閒椅,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快速地奔跑了起來。人隨着椅子之後,猛烈地撞擊到了防盜網上。一次、兩次,到了第三次的時候,終於見了效。可憐的防盜網,雖然建造得很是堅固,足以阻擋許多‘樑上君子’的侵襲。可是誰曾想到,會能遭遇到如此大力的破壞。防盜窗在休閒椅和郭小洋的身體反覆衝擊之下,來回搖晃了幾下,終於不甘心的帶着分割自己的物品一起,轟然墜落到了地面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郭小洋躍離陽光室的那一瞬間,房門也轟然倒地。殺氣騰騰的趙有才,手持‘五四式’手槍搶先衝了進來。到底是軍人出身,他一看到郭小洋騰起在半空之中,毫不遲疑的開槍擊發。只聽到一聲悶哼,他就知道已經擊中了目標。急步追到落地窗前,準備繼續開槍時,卻發現地面上灰塵瀰漫,目標卻已經消失不見。
郭小洋在發起最後衝擊的時候,就已經聽到房門被砸開的聲音。只是他的人已經騰起在空中,明明聽到身後扣動扳機的聲音,也只能是無能爲力。唯一的措施,就是將身體弓得象頭刺蝟,最大限度地保護頭部。果然不錯,槍響之後只是感覺到自己的屁股和大腿一疼,人就已經落了地。他在心中暗罵道:“老東西,你好狠毒噢。再偏一點,我們老郭家,到我這一代就算斷根了耶。”
罵歸罵,還是逃命要緊。落地之後,他沒有急着往別墅大門方向逃奔,卻反而是連滾帶爬地逃回了別墅裡邊。這一跑,郭小洋確實是走對了棋。如果他順着下跳的勁頭往大門方向跑去,再快的速度,也快不過趙有才的手槍子彈。這一逆向逃避,反而讓自己進入了死角地區,使得趙有才暫時找不到了滅口的目標。也就有效地拖延了時間,讓自己得到了援兵的救助。
“狡猾的小狐狸。”趙有才口中嘟嚏了一句。也顧不得再去檢查張躍進的死活和‘二狗子’的下落,而是不加遲疑地跟着跳樓而下。他顧不上危險,也從二樓上跳了下去。只是缺乏鍛鍊的他,不會消散衝擊力,直筒筒的摔到了地上,一時也爬不起身來。看到局長如此拼命,隨他而來的警察,也紛紛跳樓而下。只是大家不能理解,什麼原因導致趙局長如此拼命?
導致趙有才如此不顧嫌疑的大動干戈,也是信息上的失誤害了他。在他認爲,‘大金牙’的手中,肯定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否則,那個郭小洋不會如此急於逃命。他從況超羣那兒到的消息,是上級領導準備要對張躍進和‘二狗子’動手,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危機。
此時此刻,他還在做着自己的春秋大夢,既想滅掉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又想獲取掌控況超羣的把柄,更想將已經丟在張躍進書房的毒品栽贓成功。如果讓他知道,警方對‘老大’和自己的逮捕令已經簽發,執行任務的特警也已經出發。估計他也就顧不上眼前的一切,而是要忙着亡命四海。
到底是年近半百的人,和郭小洋那種未及三旬的小夥子,是不好比的。跳到地面的趙有才,躺在地上好大一會,纔在其他警察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站起了身來。他知道時間急迫,甩開扶着自己警察的手,跌跌撞撞的衝進了一樓過道,幾個房間稍一掃描,沒有發現郭小洋的蹤影。轉身向外一掃視,看到正對別墅大門的車庫電動門,正緩緩地落到了地面。
這個時候,別提趙有才有多恨,真的是淘盡三江水,也難描繪出他那悔恨交加的神態。如果說他在跳下之後,稍許留一下神,就不難看到地面上的血跡,斑斑點點的往車庫方向延伸,就不難發現屁股和大腿受傷的郭小洋,正斜靠在張躍進的奔馳轎車的車門上。其實他也無需後悔,即使真的發現了郭小洋,也只是一場槍戰而已。郭小川手中的‘六九’式手槍,雖然小一點。也不是吃素的燒火棍,鹿死誰手,誰又能說得清楚。
就這麼一打岔的時間,跟着趙有才來的警察,有的跳樓,有的順着樓梯追了下來。兩路人馬彙集到一處以後,唯一的指令還是砸門,要迅速砸開車庫的大門,抓獲殺害人質的罪犯。趙有才這次下達的指令,遭受到了無聲的抵抗。這些警察,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物,經歷的事情,要比生活中的不少人多上若干。相對來說,頭腦也要靈活上許多。他們已經從趙有才異乎尋常的舉止中,看到了種種不妥。
再說,車庫是個絕地,沒有其他通道可以利用。早開門與晚開門,並沒有什麼區別。就算對方是罪犯吧,也只是孤身一人,並沒有人質在手。在樓上的時候,還可以說是爲了解救人質。到了此時,對方手中沒有人質在手,等待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哩?更何況對方既然有武器,爲什麼沒有對警察開上一槍?
趙有才一看不對勁,這樣有氣無力地砸門,要砸到牛年馬月啊!袖子一撈,就直接下達了‘開槍擊斃罪犯’的命令。不但在嘴上下了命令,而且率先開了槍。這道命令一下,讓在場的警察陷入了兩難之境。開槍吧,顯然有問題。要是打死了執行秘密任務的刑警,那是無法交待的事。對方不亮明身份還好說,在表露身份以後,不但不去加以證實,反而要急於擊斃對方,這顯然是有鬼。可是如果不開槍,萬一判斷失誤,以後又將如何面對領導!
“我是龍若海,我是龍若海。不許開槍,任何人都不許開槍。”遠方疾駛而來的警車上,傳來了車載喇叭的急促呼喊聲。這一下子,立即就解開了這些警察的圍。他們不但沒有按照趙有才的命令舉槍射擊,就連手中砸門的工具也放了下來。大家知道,故事有了下文。一方急着要開槍,一方不讓開槍,其中必有玄機。只是在場的警察並沒有想得到,這是寧北城裡圍剿毒品集團的最後決戰。
大勢已去,這是趙有才唯一的感覺。好不容易部署了這麼一個必殺之局,而且也已經實現了一大半。既能陷張躍進和‘二狗子’於死地,又能掌控況超羣於手掌之中。卻沒有想得到,憑空會蹦出一個省公安廳的刑警,讓一切如意算盤都變成了水中撈月。還好,剛纔已經有警察向他做了報告,說是張躍進已經死於非命。不用說,肯定是死在那個‘二狗子’的手中,那個刑警是不會下這個手的。哼,‘二狗子’雖然還活着,也等於是已經死了。就憑書房的那包毒品,也夠讓警方去頭疼一陣子了。
雖然有點怨恨未竟全功,恨歸恨,還是要面對現實。趙有才面色一整,重新下達命令,讓在場的警察收起武器,圍困待命。不管怎麼說,自己的行動雖然有點不合常規,但也可以解釋爲情況特殊,救人心切。有懷疑又能怎麼的?只能放在心中,頂多是失誤就算頂了天。了不起給個撤職處分,連查辦都算不上。
只要有錢,就會有一切。時過境遷,那些想要吃肉的官員,照樣還會把自己捧上臺的。更何況,自己是爲況超羣服務的。他和他後面的靠山,也要爲自己說話。不然的話,大家的日子都不會好過的。想到這兒,趙有才心有所恃地迎向了大門,伸出手來準備和衝進來的警察握手。他有這個信心,龍若海再牛,還是自己手下的兵。面對自己這麼一個分管局長,只能是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除了這樣做,還能怎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