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大人說話,雅若插不上嘴,也不感興趣,雅若先行吃完,跟祈冰打了招呼,顧自下桌去裡間做作業去了。
蔣茹芸剛纔話中有話,大意是志軍變化太大,她幾乎快不認識他了。至於變化的原因,祈冰從蔣茹芸斷斷續續的敘述中略知一二了。
隨着酒精的刺激,蔣茹芸的聲音逐漸加大,話也說得很直白了。
“剛纔只是說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其實王志軍就是有了錢,方纔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三教九流,七的八的,他都能應付,他都能參入。他從藥廠出來那陣,是多麼單純,多麼負有志氣的一個人啊。如今不過兩三年吧,穿衣也講究了,吃飯喝酒也講究了,大哥大電話更是換了幾部了。原來他不怎麼抽菸喝酒的,現在成了老油條了。今年吧,還買了一輛桑塔拉轎車,說是業務需要,不買不行。原來在我面前多麼順從啊,聽話啊,現在全變了,頤指氣使不說,就只差呼風喚雨了。隔三差五喝得醉醺醺的,回來衣服也不脫,鞋也不換,倒頭便睡。祈冰,你說說,換做你,你受得了嗎?這暫且不說,最氣人的是人家都說他在外面有女人,還說看見他多次和一個女人逛商場。我氣憤不過,質問他有沒有這事。他卻嬉皮笑臉地說絕對沒有這事,還叫我去查。你說他是不是人呢?”說完,蔣茹芸又猛喝了一口酒。
祈冰見此,想阻攔也來不及了。“茹芸,你還是少喝點吧,你彆着急。志軍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他再怎麼變也變不到哪裡去。男人嘛,爲了事業喝點酒,唱個歌,應酬一下也是不可避免的。至於你說的這些,我覺得吧,還是要相信他,有些道聽途說的事情也要一分爲二的看,他有錢了,又不低調,難免受人羨慕和妒忌。你看看你們家,什麼新潮玩意都有,我都羨慕得不得了呢。志軍在外面打拼,確實也很不容易。生意場上什麼人都有,時間久了,或多或少都要受點影響的。俗語說的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呢。以前我們是窮,要什麼沒什麼。現在開放了,發展了,物資豐富,生活多樣,誰不想過得更好些呢。”
“你說的沒錯,說都想過好日子。問題是他只顧他的生意他的朋友他的應酬,唯獨不顧這個家。家是什麼?他未必回答得清楚。說句不中聽的話,他出去是站着的,回家就是躺着的。一天跟他說不了兩句話,這還是夫妻嗎?這還是家庭嗎?把家當旅館,把家當驛站,把家當餐館,住住就走,吃完就散。他還要家幹嘛。”蔣茹芸說着,說着,眼淚也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祈冰見蔣茹芸如此傷感,很想勸慰她,開導她,但是話到嘴邊,他不知如何開口了。和志軍幾年沒見了,他到底變化多大,他心裡根本沒譜。現在聽完蔣茹芸的敘述,祈冰倒也清楚了一些志軍的現狀。現在這個年頭,改革是必須的,發展是硬道理,一切以經濟爲中心,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換句話說,像志軍這樣的貓,肯定是抓到老鼠了。那麼據此推斷志軍就是好貓了,大家應該爲他高興,爲他喝彩。尤其是他的家人,他的妻子,更應該爲他鼓掌,歡呼。但現實不是這樣的,志軍這樣的“好貓”卻要受到質疑,受到指責,受到埋怨。白貓或者黑貓倒是無礙,關鍵是這隻貓一定要心態健康,素養良好,爲父爲夫爲子都要做的符合道德的範疇。人不同於物,人是有精神的,有生命的,有判斷力的,有道德約束的,如果只會賺錢,忽略了其他,那他就是一個失敗的人物,悲劇的角色。
祈冰想到這裡,似乎領略到蔣茹芸內心所想了。祈冰覺得他能夠做的就是觀察,就是判斷,搞清楚志軍的真實狀況,他纔能有的放矢,真正幫到蔣茹芸。
於是,祈冰對蔣茹芸說:“茹芸,你也別多想了,你的擔憂和怨恨是有道理的。志軍好幾年沒見他了,我也不知道志軍現在到底怎麼樣,等我見着他,一定搞清情況。如果他有問題,我一定不負使命,一定把他“修理”乾淨,還你一個原來的、真實的志軍。”
蔣茹芸淚眼婆娑,滿眼迷離,十分悵然地說:“你是沒跟他接觸,他難得回頭了,我對他沒有任何奢望了,我的心已經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我還是有把握的。”祈冰鄭重地說。
蔣茹芸雖然十分感謝祈冰的仗義,但是內心裡卻是認爲祈冰過於簡單,過於善良。她很想說祈冰是個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主,作爲朋友她不能這樣揶揄他。她幾乎認定了他們的婚姻已經走到了盡頭,很難回到昔日那段美好的時光了。
夜已經深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爲了不妨礙蔣茹芸的休息,祈冰起身告辭。蔣茹芸也覺得不便久留祈冰在家了,畢竟是一男一女不太方便,蔣茹芸晃晃悠悠站起身子要送祈冰出門。祈冰見此趕緊攔住她,回頭喊出雅若,要她照顧一下她媽。雅若懂事地攙扶着母親去了臥室。
祈冰出了大門,感覺空氣異常清新,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起來。想着剛纔蔣茹芸的一通發泄,祈冰突然想起這麼一句話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雖說沒有三十年,短短几年時間,志軍變化如此之大,倒是一個令祈冰頗感興趣的問題。人有了錢就變壞,人當了官就變拽,是這樣麼?祈冰不由自主地搖搖頭。祈冰很想現在立馬見到志軍,一把將他拉住,然後仔仔細細地上下查看一番,看看他到底變化在哪裡?
“吱!”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地剎車聲。祈冰一驚,趕緊躲開,還是晚了一步,一輛白色的轎車還是重重地地撞在他的腿上。祈冰腦袋一暈,不由自主地倒在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