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雪嬌能不直接推開門衝進來,已經是她最近愈發沉靜心態的表現。
相由心生也是她這會兒的真實寫照。
如果說曾經的那位青年軍醫還有點迷茫和衝動,現在卻如此的清晰寧靜,穿着身黑色鑲邊薄風衣搭配裡面的白襯衫和ol風格窄裙,如同一朵盛開的夜來香站在那,讓認識她的文先生都有些難以置信的辨認了下才敢確認:“齊……齊?你這,這……喂,女大十八變麼?氣質太讓人驚訝了,優雅!漂亮!”
齊雪嬌只是莞爾一笑:“看來文二哥的確有好久都沒看到過我,現在都中青年女性了,這位女士你不介紹下?”
曾凱儀的動作其實是後退半步的,在敏銳的觀察石澗仁跟齊雪嬌之間眼神交流。
察言觀色,審時度勢都是這些人打小起跟家裡無比熟悉的基本功了,就像齊雪嬌只一眼也能看得出來文先生是給曾凱儀打下手的。
只不過曾凱儀從石澗仁的表情上看不到半點信息,甚至這雙男女之間就沒有互動似的,所以重點只能放到齊雪嬌身上,笑着伸手:“你小時候我可抱過你,不過我也是個半拉子流鼻涕,後院的,比你大哥小學低一個年級,沒少被他欺負,曾凱儀,有印象沒?”
齊雪嬌回憶的表情肯定是真的,然後就笑出來:“嗯!有印象……你,好像是去了英國念金融?”
曾凱儀還是處在一個能同時看見石澗仁和齊雪嬌表情的角度,確認石澗仁真的沒有對齊雪嬌提起過自己,要不然就是齊雪嬌這臉上的表情太逼真了,而且還這樣自然爽朗,半點沒有油滑的來事兒機靈勁,標準的軍人氣質讓人不由自主的都會產生親近的情緒,特別是部隊大院長大的人很明白這種氣息,所以石澗仁你來我往、勾心鬥角、試探迂迴的囉嗦這麼多,還不如齊雪嬌當面兒這麼一句話,一直臉上保持拒人千里之外的曾凱儀徹底笑開來,眉毛眼睛都在動那種,乾脆展開手臂很西化的擁抱齊雪嬌:“對,現在回來以後在永華普道做了個小股東,賺點小錢!”
結果齊雪嬌顯然不明白永華普道的股東有什麼含義,這種全球第一流的會計事務所僱員上十萬,能在全球各地強勢擴張就來自於往往每到一個國家就會吸納這裡最有權勢的家族成員參與合夥人模式,自然是在全球各國都勢如破竹的風生水起,大到國家經濟政策,小到企業併購什麼都敢做,裡面的僱員都以超高薪和完美福利著稱,更不用說合夥人獲利有多豐了,這完全不諳金融市場少林武當門開何方的董事長還是熱情的笑着展示:“來吧,既然來到了我的公司,那就該我做東,先到我的辦公室坐坐,待會兒一起在公司吃個便飯,算是認個門,有空常來坐坐……文二哥也是,早就聽說你在投資影視業,啥都可以,千萬別帶着阿仁去花天酒地,要是被我知道了,一定給打上門去找叔叔阿姨給個說法!”
這會兒看她牽着曾凱儀的親熱動作,又讓金融股東忍不住再眨巴眼,確認自己剛纔的判斷沒有錯,現在只是齊雪嬌的本色演出,但這種彰示主權的手法又如此嫺熟。
在影視大片拍攝組叱吒風雲,隨手碾壓國際著名導演和一干明星的文先生好像變了個人,呵呵呵的笑着攬石澗仁肩膀:“怎麼可能,石老弟從來都是一杯茶一碗飯,最懂得生活滋味的傢伙,哪裡會跟我們鬼混,衛國比我更清楚!”
齊雪嬌只眯着眼刁鑽的指指文先生,好像在警告他別耍花樣,就拉着曾凱儀開始介紹整個高層辦公區域。
永華普道的合夥人對這種公司規模當然不會感到新鮮,甚至連整個大唐網的規模都不在她的眼裡,但聽齊雪嬌挨個兒講起來倒是聽得津津有味,特別是齊雪嬌直接從公司當初建立開始原原本本的敘述,她就不停的做出驚歎模樣,還時不時的提問。
石澗仁當初第一次見到曾凱儀的時候就見識過她面對一個大忽悠,還能擺出相當受教的神態來配合對方,可能說起來也只有跟何戈在一起的時候,纔是比較真實的她,其他時候這都是個嫺熟遊走在職業身份背後的獵手!
之前還擺着顧問專家或者說幫閒身份的三位男性現在徹底變成馬仔,遠遠的跟在後面都不來給石澗仁施加壓力了,只有文先生揹着手和石澗仁並肩走,也饒有興趣的查看這嶄新裝修的辦公室,但是連評點女員工的事兒都不做,石澗仁也就樂得不張嘴。
董事長的辦公室不大,起碼還沒自來水廠廠長辦公室大,裡面的裝修更是直接的把之前辦公室的簡單仿古案几傢俱一股腦搬過來,那可是石澗仁原來在唐樓的辦公室,這個中意味可想而知,但在曾凱儀和文先生走進來感覺簡樸得有些過分,可能第一眼甚至跟他們從小熟悉的軍營或者那個年代的風格差不多,但隨處可見的專業書籍跟桌面上堆滿的各種文件又做不得假。
齊雪嬌已經逐漸說到了自己:“去非洲就當是我爲他去做市調趟路,遲早我們會把展銷館開到非洲去的,但重點現在還是歐洲,看見那邊那棟大酒店沒,去平京之前,阿仁就在那裡做酒店集團管理,還有旁邊有個文化產業園,我就是從那時開始徹底過來參與的,先被派到黔東南去守了半年的山,我們在那邊搞了個茶場和景區度假酒店,有空可以去看看,很漂亮……”
曾凱儀現在應該沒有半點懷疑真假了,眼前這個如數家珍的姑娘,只有面對自己的企業纔會這樣充滿感情和頭頭是道,再回頭看看石澗仁,發現那傢伙還是那種溫吞吞的表情:“所以你現在纔是這家互聯網企業持有百分之三十二的第二大股東?”
齊雪嬌點頭:“因爲阿仁開始到體制內掛職,爲了避嫌,把所有他持有的原始股份轉給我,其實我也不過是臨時代管下,未來可能還是用於激勵機制或者跟投資方置換吧。”
曾凱儀直接:“那有沒有可能讓我來入股購買你的股份,部分或者所有都行,價錢你說個數,用其他方式交換也行。”
齊雪嬌真有石澗仁幾分真傳了,也波瀾不驚,或者說她的家教和軍醫的職業特性本來就能做到這點:“哦,阿仁爲了這家企業付出了所有能做到的努力和投資,但轉交股份以後分文未取,我現在拿點標準工資,我倆最終都不會從這家企業獲得財產,所以我倆是一無所有的,沒有賣掉交換股票的資格。”
一直表情略顯浮誇的曾凱儀終於瞪大眼:“你已經在這上面投入了三四年時間,難道只是打工玩玩?”文先生的耳朵也在傾聽這個細節。
齊雪嬌從旁邊的開水器裡面倒水泡茶:“曾姐,我不知道你學金融的怎麼看待財產,我跟阿仁對財產的概念就是眼前這個辦公室,桌椅板凳能用,吃穿用住的標準線不算高,除此之外的財富並不是我們覺得有多重要的,那些爲國爲民的大道理就不用說了,我們既然擁有了比普通人不一樣的能力和資源,可以選擇用來掠奪財富,也可以用來讓更多人過得更好,這就是我接下阿仁這份轉交的股份,會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完成的原因……嗯,月亮湖茶場的茶葉,阿仁掏錢給我媽買的,我偷了一包,很不錯!”
這話說的那叫一個輕輕鬆鬆,卻同樣讓人不懷疑背後的血雨腥風!
齊雪嬌臉上甚至連表情都沒咬牙切齒的變化,一直帶着輕笑泡茶斟茶,但越是這樣,好像那說出來的不惜一切代價就顯得愈發真實。
文先生臉上流露出那麼點不值一哂的嘲諷神情,雖然一晃而過,但坐在旁邊的石澗仁看得很清楚,對的,這個年代,哪怕是根紅苗正的這些人,對這些原本應該是普普通通的正常價值觀,反而是嗤之以鼻或者當成是腦子壞掉了的傻子。
石澗仁則有那麼一點輕笑,他是滿意,滿意齊雪嬌這種他認同的說法,還有點老學究似的眯上眼品味。
曾凱儀卻一直把這兩個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表情看在眼底,之前表情豐富的她,這會兒默默的靠坐回去,端過茶杯與其說是在輕嗅那一次性紙杯裡的清茗飄香,不如說是在藉着水霧重新打量青年男女。
齊雪嬌親手把茶杯給兩個男人也奉上,自己才端着有樣學樣的深呼吸,然後對石澗仁笑:“其實我真的區分不太出來好壞,我媽說剩的都被我爸藏起來了,你得再買點。”
石澗仁卻不配合她稍微有點展現親暱關係的路數:“按說你這從小家裡多少應該有點素質培訓吧……你看看……”
確實,曾凱儀和文先生哪怕是隨手端茶杯,還是這種一次性紙杯,那也是大戶人家的品茶做派,這被稱爲黃金玉葉的頂級白茶確實有底氣,不大的辦公室空間裡瀰漫着茶葉清香,文先生還點頭:“真不錯,確實是極品,在哪?我去搞點……”
哪像齊雪嬌這做推拿似的太極動作,姑娘立刻忍住笑給他個白眼,曾凱儀卻輕點頭:“齊小妹這纔是天真爛漫不做作,我們只不過是在附庸風雅的做樣子罷了,不是人人都有齊小妹這樣的幸運,石先生清醒而不迂腐,堅持卻不盲目,確實是能夠給你一生幸福的人,祝福你們。”
剛纔還有沉靜優雅的齊雪嬌立刻就膝蓋內收,雙手交疊側坐面向曾凱儀,變得有點小女人想多聽幾句好話的模樣。
本性難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