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襄陽太守,是鄧義。
字子孝,南陽章陵人,也是名士,曾任劉表的治中從事之職。
從這個認命當中,就可以得知,曹老大最初的用意。因爲鄧義不知兵。襄陽郡,只能依託曹休來守備。
所以陳恆讓傅肜進駐樊城、調姬明與趙英領兵進駐臨沮縣的時候,鄧義一點都不反感,還挺積極的安排糧秣之事。畢竟曹休的兵敗,讓他一直擔心着荊南反攻荊北的事情發生,白了不少頭髮。
而陳恆,此刻有些煩惱。
他的兵力太少了,少得不能爲日後的奪權提供資本。
將駐紮安衆的高克調回來拱衛宛城後,他很悲哀的發現,自己除了部曲與牛蓋的幾百騎兵外,已經無一兵一卒可用。
大爺的,好歹是個平虜將軍呢!
思來想去一番後,他便將夏侯稱扔去了關中,臨別之時特別叮囑:如果不能帶回來五百騎兵,就呆在關中汝阿父夏侯淵賬下吧。
是的,他是找老丈人要人了。
反正去歲毌丘興本部的一千兵卒,都被張郃帶走了,禮尚往來嘛。再說了,老丈人總不能看着自己已經成爲偏將軍的兒子,是個光桿不是?
嗯,夏侯稱本來的官職是別部司馬,跟着張郃蹭功勞,被曹老大很慷慨的扔出了個偏將軍。
這升遷的速度,羨煞旁人,真不愧是宗室本家!
看着夏侯稱的身影離去,陳恆便帶着王昶去找向朗。
向朗因爲當過縣令,在荊州頗有官聲,就被陳恆扔去主管着屯田事宜。想借用他的仁義之名,安撫這些被強制遷居屯田的百姓。
至於馬良,則是成爲了太守府的長史,替陳恆操着當太守的心。他也和當年的溫恢一樣,對被委以重任而滿腹感激,鞠躬盡瘁。
唉,人吶,怎麼就那麼淳樸呢!
後置的民屯,幾乎都在雉縣、西鄂和博望一帶,便於取淯水灌溉的關係。
剛到博望縣,陳恆揮手讓部曲分散暗自照應,自己和王昶佯裝成爲遊歷的士子,往屯田的方向而去。
他要微服看看向朗的才能。
既然已經將荊北視爲囊中之物,那就得了解手下人的才能,發揮他們的優勢,好爲自己的野心奠定基礎。
南陽才二月底的天氣,樹葉就冒出了綠芽,和阡陌縱橫的青青麥苗連成一片,相得益彰,長勢煞是喜人。
也讓春回大地的希望,暖了黔首們對溫飽的冀望。
不少勤勞的農夫們,已經挽起褲腳,赤着膀子,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挖掘着溝渠,想將淯水引入麥田中。陽光之下,古銅色肌肉點綴着汗滴,折射出五彩斑斕,閃耀着力與光的美。
陳恆行走了一個多時辰,也看了一路,所以臉上盡是滿意的笑容。
至少在調度人力、勸農桑這方面,向朗是很給力的。
“文舒,若是汝來主事屯田,可否做得比此更好乎?”
一顆兩人合抱的樹木下,陳恆叼着個麥餅,還取出一個麥餅遞給王昶,嘴裡有些含糊不清。
“回將軍,昶慚愧。巨達兄,真乃良吏也。”
王昶先拱手作謝,接過麥餅學着陳恆箕坐,幽幽嘆息了聲。
此刻,他們兩人的作態,跟正常歇腳的走夫沒什麼兩樣。
“哈,文舒不必妄自菲薄。常言道術業有專攻。向巨達初爲縣令之時,便有名聲傳揚,此屯田不過小試牛刀耳。”
安慰了聲,陳恆拿起水囊灌了口,將目光看去依然在忙碌的百姓,“此一路走來,以文舒之見,此些民夫可有可能成悍卒否?”
嗯?
王昶有些詫異的看着陳恆,急忙嚥下麥餅,壓低了聲音,“將軍是要徵此些農夫爲卒?”
“文舒,汝來南陽也有些時日了。”
看似答非所問,卻讓王昶一愣,然後眼睛中閃過一絲感激。
他知道,陳恆這是在說要讓他將兵了。而兵卒的來源,就是從屯田的民夫中徵調。
是故,他將麥餅放在地上,起身扶冠整衣,剛想正式的拜謝一番呢。卻發現陳恆也起身了,眼睛還眯起盯着一個方向。
順勢看去,那邊有七八個民夫手執農具,正往他們的歇腳地而來。
爲首一人約摸三旬年紀,相貌堂堂,一身的粗布麻衣,頭上竟然還帶着冠。
咦,是名士人?
難道是主事這一帶的屯田小吏?
王昶把手輕輕往後方藏,靠近了劍柄的位置。這年頭,殺人者比比皆是,小心點總是好的。
不過他倒是白白做準備了。
那名戴冠的士人,還沒靠近便讓跟隨的農夫止步,獨身一人來到面前,拱手作禮。
“在下乃此處屯田管事,有詢查遊人之責。敢問兩位來自何地,將去何處,在此停留意欲何爲?”
這人做事倒是有分寸,頗有禮數。
王昶心裡讚了聲,將目光投在陳恆身上。
卻見這位平虜將軍,很無禮的盯着別人,完全沒有回話的打算,還將麥餅塞在口中咬了一口。
那名士人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做怒,再度用很平和的聲音問了一次。
“問人姓名者,不該先報己名嗎?”
陳恆終於開口了,就是語氣有些欠揍。
也讓王昶的嘴角有些上翹。他跟着陳恆有些日子了,自然是知道陳恆是在故意爲之,用無禮試探那名士子的品性。
是的,陳恆是有了提拔之心。
畢竟從基層提拔起來的心腹,纔是最爲忠心的。例如被曹老大從行伍中提拔起來的樂進。
那名士人聞言,臉上依然沒有羞惱之色,“嗯,是在下魯莽了。某姓宗名預,字德豔,南陽安衆人。”
宗預?
歷史上當過蜀國永安督的那位?
頓時,陳恆的眉毛就皺了起來。
如此大才,都年近三十了,竟然在我麾下當個民屯的管事?你是賢才流落於野呢,還是學當年的呂常來當奸細呢?
呵,有趣。
陳恆沒有了繼續巡視的心情,揮了揮手讓不遠處的部曲集攏,對宗預露出了個微笑,“勞煩德豔引路,帶某去見向巨達吧。”
這時,宗預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變化。
能帶領兵卒遊蕩,又能直接稱呼向朗表字的人,在南陽郡內也就一位。
“喏。”
他拱手深躬身,禮甚恭。
俯下去的腦袋,眼睛裡還閃過一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