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牧劉璋,最近的心情挺不錯。
他覺得,在歷經無數個晝夜的虔誠祈禱,老天爺終於願意眷顧了他。
荊州的狡狐,已經將壓到了江東的地界,對巴中之地無意侵犯;而馬超因馬騰之死,也大舉進攻關中。
此情此景,不是正是老天爺賜予給他,奪回失去疆域的良機嗎?
在天下大勢的風雲變幻中,他每天派出了許多斥候去打探蜀中馬家軍的動靜。
還很難得,吸取了之前昏聵的教訓,不再一意孤行做出決斷。而是每天都與麾下之人商討,將何如應對時機的饋贈。
對此,董和與吳班等人,都很提出了很保守的意見:靜觀其變,待時而動。
因爲他們覺得,劉璋如今治下最大的危機,是人心不齊,而不是入寇的馬家軍。只要將蜀中的人心,再度擰在一起,那麼,馬家軍也就失去了攻佔蜀中的希望。
畢竟,現在局勢不一樣了。馬家軍還要面對曹軍的威脅,根本不能全力來攻打蜀中。
沒看到如今在蜀中的嫡系馬家軍,就剩下馬鐵率領的一千羌騎嗎?餘下的兵卒,都是原本是劉璋的軍隊嗎?
好嘛,劉璋覺得有點悻悻然。
他覺得這個時候,就應該趁着馬超率軍離去,大舉進攻雒城纔對。
以成都城內的三萬大軍,足以勝任!
只要將雒城奪回來,他再以州牧的身份,對之前叛變的兵馬拋出“既往不咎”的橄欖枝,那麼蜀中的人心,也就安定了。
這些益州本土世家大戶,在他先父劉焉的時候,就從來都沒有人心所向過。但是他父子執掌益州權柄數十年,他們不是一樣乖乖的,出仕於麾下?
這些世家世世代代傳承於蜀中,永遠只會忠於自身的利益,永遠只會傾向於勝利者!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拉攏,做無用功呢?
不過呢,劉璋這些想法,只是在心裡流淌。
自從他強令吳壹出戰,導致這位元從系的軍方領袖,忿慨去職了以後,劉璋就學會了對手下隱忍自己的情緒。
爲了基業長青。
但是呢,逗留在蜀中的馬家軍,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挑逗着,他想收復疆域的耐心。
這些天,斥候每次帶回來的消息,都很振奮人心。
首先,是馬鐵爲其忘父馬騰大舉發喪,披麻戴孝的帶着雒城兵卒,退往綿竹而去。至於會不會再退去梓潼郡,再趕赴關中,卻是不得知。
因爲斥候無法越過雒城去打探。
其次,在成都城外紮營的無恥叛賊李嚴,也在緩緩退回雒城。他進入雒城後,便很積極的加固城防,修繕工事,彷彿是在擔心自己的軍隊去攻打一樣。
最後,駐守在都安縣的叛賊鄧芝,讓兵卒用明晃晃的刀子,逼迫着城內的黔首百姓遷去武都、天水郡。
好多百姓因此四散逃難,有的跑去山澤之地藏了起來,也有跑來了成都尋找庇護的。劉璋特地讓人一一盤查,這些百姓的確是蜀郡人,並非奸細。
綜合這些消息,劉璋得出了個興高采烈的結論。
馬家軍,爲了關中大戰,將蜀中的戰線收縮了!還要徵調兵卒趕赴隴右!
是故,他又找來了麾下的僚佐,再一次問計:“此時,能否出兵奪回雒城?”
臉龐上的表情,和目光流露的心思,都寫滿了期盼。只是很可惜,他的麾下幕僚們,依然持有不同的見解。
“主公,還是等馬孟起與曹軍在關中之戰,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我軍在出兵吧!”
他們都是這麼建議的。
就連他的長子劉循,與心腹部將劉璝都低頭不語,來了個默認。
好吧。
劉璋很失望,心中也很悲涼。
他覺得,這幫人已經被馬家軍的兵鋒嚇破了膽子,絲毫沒有與他同心同德,爲收復益州疆土而去努力。
哎!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畢竟揹負喪師失土名聲的,是自己這個益州牧,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火燒在自己的身上,別人又怎麼會覺得疼呢?
對吧!
事情的轉機,是巴西郡太守龐義,讓人送來的軍報:張魯正在秣馬厲兵,即將出兵去攻打關中,策應馬超!
也就是說,劉璋軍已經沒有了雙線開戰的擔憂。
這次,不用等劉璋召集麾下,他的長子劉循及心腹劉璝就直接跑來請命,攻打雒城!
一直持有保守意見的董和、費觀也不再繼續提出反對意見,而是和吳班一起陷入了沉默。他們沒有了反對的理由。
最終,劉璋以劉循爲督,與劉璝、任虁兩將率領兩萬兵卒去攻打雒城。只留一萬兵卒給吳班,繼續守衛成都,壓制城內的不滿聲音。
一萬兵卒,已經足夠了。
馬家軍的身影,在成都周邊看不見了以後,城內的本土世家大戶們都安分了好多。不是爆發前的那種沉寂,而是對未來局勢不明的靜觀事變。
也對,若無馬家軍的外力之下,他們跳出來,是給了劉璋舉起屠刀的藉口。
但是呢,只要耐心的在暗黑中等待久了,曙光總是會來臨的。
話說劉循引兵到了雒城,便發現城牆之上,只有李嚴的將旗在迎風飄揚。也讓他有些擔憂,和有些期待。
擔憂,是怕其他的叛軍,會不會在別的地方埋伏着,等他攻城的時候突然殺出來。而期待,則是在想,會不會一些叛軍也跟着馬鐵等將領前往關中了。
他沒有答案。
只好將斥候、遊騎都散落出去,將方圓三十里的動靜都打探出來。
攻城十日,斥候們的打探,是一切無異常。
攻城二十,斥候們的打探,是原先不願意遷去隴右、逃入山澤避難的安都縣黔首,正在陸陸續續的返回鄉里。
攻城一月,斥候們卻是傳來了噩耗:汶山郡的羌胡們叛亂,糾集了約摸五千多步騎,正往安都縣而去。
同時,劉璋的命令也到了。
讓劉循分兵給劉璝,去抵禦羌胡,保蜀郡西翼的安定。
劉循無奈,只能分了三千兵馬給劉璝,臨行還殷殷叮囑一番:此去以防禦爲主,先不要與羌胡相爭。待到他攻破雒城後,再來一起合兵去討伐叛亂。
是的,他已經看到了破城的希望。
因爲雒城內的叛軍兵卒兵不多。
被他倚仗着己方的兵力優勢,這強攻之下死傷了不少,防禦岌岌可危。
而且他麾下的兵卒,已經好幾次登上了城牆;連城門都破損了不少。只要再加把勁,便能攻入城內!
事實也是如此。
又過了三日,城門終於還是被攻破了。
劉循大喜,令人擂鼓聲聲催,將所有的兵卒都一舉壓上,往城內涌去。
但是呢,他臉上的喜色,很快就變成了詫異。
然後變成了面若死灰。
只見雒城城門處,剛剛士氣大振、洶涌入城的劉璋軍,正瘋狂的往後逃竄。
因爲他們的身後,響起了如雷的馬蹄聲,還有一杆繡着“馬”字的將旗,正在威風凜凜的隨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