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剛纔那凌蝶姑娘長得真是好看,對我們也很客氣,只是你爲何要把少爺的名字報給了人家?”與凌蝶互相報了姓名後,青兒便與巧雅上了甲板,馬上叨唸了一句。
巧雅左右看了眼甲板上的情形,發現那些查票的守衛果然已經退去了甲板的邊緣,看來自己和青兒算是逃過一劫,頓時心中高興起來,不被扔下河道成爲落水狗,那就再好不過,還是自己神機妙算知道躲入船艙,簡直就是在世的女張良,哈哈。
舒服的吐了口氣,巧雅才把青兒摟到身邊,然後嘻嘻笑道:“管那女人是誰?我們現在可是才子,難道我還要告訴那凌蝶我叫巧雅不成?這會咱們最重要的是先躲過那些查票的,然後安安全全的下船,所以咱們就老實的在這甲板上混着好了,這裡瞧熱鬧總比在岸邊來得強,青兒跟了我是不是總會吃香喝辣?”
青兒撇了撇嘴,她只想在家裡陪着自己的少爺,壓根就不想跑這來人擠人,不過此刻看着巧雅一臉的興奮,也不好掃興,於是只能無奈的點了點腦門。
“唉,也不知道少爺有沒有好好的喝藥?”青兒在心中默唸了一句。
突然,河道之上傳來一陣激盪的鼓樂之聲,只見月雲樓花船的甲板已經騰空,正中間的就是雨蝶,她此刻身上的紫色曲裾已經露出了整個香肩,纖腰左右繫着兩隻小鼓,隨着曲樂的節奏不斷飛舞着婀娜的身形,時不時的還會在節點上敲打一下鼓樂,聽着非常悅耳,而兩側穿着輕薄衣衫的舞姬也會紛紛灑出長袖,偶然之間還會對着俊俏的公子哥拋個媚眼,使得整艘月雲樓花船瞬間變得異常香豔。
巧雅這艘紅袖樓花船上的文士妓子紛紛擠向了甲板一邊,大家都很是好奇對方的表演,巧雅一瞧左右已經沒人了,嚇了一跳,趕緊也拉着青兒混入了人羣,卻怎都擠不進去,頓時讓她心中大急,她可不想落單,然後被人發現扔下水去。
與此同時,對面花船上的雨蝶每一次舞動,都會傳來一片叫好之聲,實在是她的身材好得離奇,每下動作都帶着強烈的挑逗意味,看得一羣男子心中慾火升騰,各個都扯着嗓門拼命吆喝。
很快,一曲歌舞結束,月雲樓的花船緩緩向着岸邊靠了過去,自然是去接受岸邊衆人拋灑的花束,也確實收到了不少,這頓時讓雨蝶顯得十分高興,只感覺今晚拔得了頭彩。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隨着李延年的一首《佳人曲》響起,紅袖樓花船上的空靈歌聲穿透了夜幕,凌蝶終於開始發威了,她那獨特的聲線猶如夜月的精靈,只聞其聲就讓人有如進了幻境,心中一片安詳自得。而每次當凌蝶稍微停下歌唱時,那些圍繞着她的歌姬便會合唱起來,單人之聲和衆人的合唱來回交替,使得全部人都聽得如癡如醉。
當帶着凌蝶歌聲的花船靠近岸邊時,一羣觀衆瘋了一般往花船甲板上拋灑花束,這樣看來紅袖樓算是勝了月雲樓一籌。
巧雅此刻已經完全忘記了遮掩,就這麼站在甲板上,然後呆呆的瞧着甲板中間高臺上的凌蝶,她完全無法想象,一個女人的聲音怎麼可以如此好聽,穿透力如此的強勁,尤其是這麼近的聽着,幾乎可以擊穿她的心房。
“這位公子是不是靠的太近了,能不能往後去些。”一個守衛已經發現了站得有些靠前的巧雅。
巧雅一驚,臉色變了變,然後就準備轉身逃跑,卻在這時又被那守衛拽住,只聽那守衛接着問道:“這位公子面生的緊,可有紅袖樓發的船票?”
巧雅心中一顫,呵呵笑了兩聲,然後瞬間閉上了眼睛,她已經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此刻就做好了被人丟下船的準備。
果然,只聽那守衛大笑一聲,然後吆喝道:“兄弟們過來,這裡還有一隻漏網之魚,趕緊過來幫把手,又有人要被扔下去摸魚了,哈哈。”
隨着這聲吆喝,一羣粗壯的漢子轉瞬就到,然後人人帶着一副不懷好意的表情貼向了巧雅。
“住手!”隨着一聲嬌喝,所有人都停了手,這時才見凌蝶已經從甲板中間的高臺上走了過來,然後喝退了左右,接着一指巧雅道:“這位袁雲袁公子是我請來的客人,你們怎能如此無禮?”
守衛聞言立刻灰溜溜的走了個乾淨,凌蝶暗歎一聲,然後轉頭對着巧雅一禮,道:“袁公子莫慌,下人缺乏管束,失禮了。”
巧雅這時已經微微睜開了一隻眼睛,卻依然是滿臉驚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會還沒被人扔下船,那足矣證明她正鴻運當頭,於是輕輕咳嗽了兩聲,稍微壓粗了自己的聲線,這纔回禮道:“多謝凌蝶姑娘仗義出手,在下感激不盡。”
“袁雲?難道是在月雲樓寫《阿房宮賦》的那位袁雲嗎?”
“應該就是吧,這人文才確實很厲害。”
“這是自然,要不怎會被凌蝶姑娘邀請來船上。”
“話也不能這麼說,誰知道那篇辭賦是不是他所寫,不過是傳聞罷了。”
隨着身邊的議論聲漸起,巧雅心中立刻慌亂了幾分,本來自己當時就是爲了打發眼前的凌蝶,故此隨口把自己小弟的名字報了出來,現在才發現自己小弟似乎名氣太大了,這萬一有人認出自己不是小弟,那可就真的要被扔下船去了。一咬牙,巧雅左手抓住了青兒的小手,右手則已經扯住了凌蝶的衣袖,就這麼向着船艙內走了去。
凌蝶被扯着衣袖心中一片驚慌,不想這俊俏的袁雲如此大膽,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把自己拽走,她向來在紅袖樓受人敬重,哪裡有見過這麼膽大妄爲之人?加之拉扯自己的人長得還如此俊秀,又是出名的大才子,所以心中一點都不怪對方無禮,反是覺得十分刺激,激動的心臟都快跳出胸口了。
巧雅一路拽着身後兩人進了船艙,然後突然轉身對着凌蝶問道:“凌蝶姑娘可知我其實並沒有紅袖樓的船票?”
凌蝶一怔,轉瞬心中又是一喜,沒有船票都這般着急的偷上船來,難道這袁公子是對自己……,想到這裡頓時憋了一臉紅暈,馬上搖手道:“無妨無妨,袁公子肯來我們紅袖樓的船上,算來還是我沾光哩,袁公子儘管隨意就是,即便……即便是要我做陪也可。”
巧雅哈哈一笑,沒想到自己小弟的名聲還挺管用,那就再好不過,現在萬事大吉,自己現在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繼續裝一個大才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巧雅平日在家就經常如此狂笑,所以此刻即便放開了聲線大笑,也沒多少女兒家的做派,反是更像男人多些,在凌蝶眼中瞧來,只覺得對方笑得甚是磊落豪放,完全不像那些喜歡在自己面前裝斯文又裝不像的一些斯文敗類。
“今日凌蝶還擔心詩句辭賦比不過月雲樓和胭脂樓,如今袁大才子既然在我這船上,是否可以助小女子一臂之力?”凌蝶說完,眼中充滿了期待,因爲袁雲不去別人的花船,偏偏來了自己這裡,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說明……想到這裡,她突然感覺又有些臉熱了。
巧雅被人叫了一句大才子,瞬間徹底瘋魔了,立刻拍着胸口道:“好說好說,凌蝶姑娘既然救了我,那我怎麼也要還禮纔是,今晚什麼詩句辭賦交給我……呃……等等,我先和我那書童商議一下,凌蝶姑娘可否借你的艙房一用?”
未等凌蝶答話,巧雅一把拽着青兒就鑽進了凌蝶的艙房,只留下凌蝶一臉的迷惑,不過心中想着興許袁公子這就是去給自己寫詩作辭賦去了,頓時那嚴肅的臉上立刻神采飛揚起來,心中則充斥了滿滿的甜蜜。
“完了完了,我就是個笨蛋,怎麼就答應了這事?”巧雅坐在艙房內的牀榻上,然後痛苦的抱着腦袋哀鳴着。
青兒歪着腦袋想了下,然後點頭道:“對啊,笨蛋怎麼會寫詩作辭賦呢,二姐說的對。”
巧雅聽着青兒又重複了‘笨蛋’兩字,差點就哭了出來,平日自己就只知道傻吃傻玩,大姐經常罵自己笨蛋,但是小弟卻說就算是笨蛋,也是袁家的二小姐,有什麼不可以的,結果就是自己真的變成了笨蛋,這都要怪小弟袁雲,對,都怪他!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巧雅在艙房內來回的繞圈,但是腦子裡一點辦法都沒有,寫詩作辭賦?笑話,這不是要她的命嗎?算了,一會去到甲板,就立刻抱塊木板,然後跳下河去,也不用別人來扔了,總比在那被人逼着寫詩作辭賦好些。
青兒看着巧雅在那苦惱,也不知道如何插話,所以就安靜的陪在了一邊,百般無聊下,她就哼起了袁雲教她的歌曲:“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巧雅一聽到青兒唱歌,一下就跳了起來,然後大喜道:“這歌是不是小弟教青兒的?”
青兒點了點頭,乖巧的回道:“少爺教這首歌時,二姐也在邊上啊,當時少爺還講了一個關於豬和月亮仙子的話本呢。”
巧雅臉色微紅,當時自己只顧着聽話本了,覺得什麼詩詞歌賦都是無聊至極的東西,結果……唉,悔不當初啊。
再嘆一聲,巧雅哭喪着臉道:“這首歌倒是好聽,但寫的是中秋啊,現在如何能用?”忽然,巧雅眼珠一轉,追着青兒問道:“小弟還教了青兒什麼別的詩歌嗎?”
青兒歪着腦門含着手指想了下,然後欣喜的點着腦門道:“還有一首比較輕快的。”
“哈哈,太好了,天不亡我巧雅啊,青兒趕緊唱來聽聽。”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話兒要交代……”
“閉嘴,這首不用了!”巧雅現在徹底的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