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關,袁雲從未在歷史記錄裡聽聞過這個關隘的名字,不過眼前峽谷間的這座碉堡式的建築,確實堵在了面前,雖然面積不大,卻因爲兩側峽谷的險峻,讓這裡立刻變成了雄關。關隘的城牆不高,多是用山石堆砌而成,算不上堅固,只是因爲藉助着兩側的峽谷高壁,使得這裡變得易守難攻。
曹昂在峽谷口擡頭看着其間的關隘,不僅微微皺眉,雖然張繡守衛小谷關的士卒只有五百多人,但是要將之奪下,己方還是會損失很多人,而區區五千人馬還要留着後面攻打宛城,實在不能在這裡過多損失。
“曹昂大哥愁什麼?咱們帶了這麼多的投石機,只要在關隘的對面擺開陣勢,然後劈頭蓋臉的轟他們就是。”
袁雲嘴裡嗑着青豆,此刻已經從後面的糧草車上走了過來,只看了小谷關一眼,就發現曹昂正愁眉苦臉,這傢伙到現在還沒適應新的戰爭模式,估計此刻他一定在想着,怎麼先用弓弩兵射殺對方牆頭的守軍,然後再用步兵突擊爬城牆之類的傳統戰術。
曹昂聽了袁雲的話後,呵呵一笑,甩了甩腦袋道:“是我疏忽了,一見城關就想着過去是如何戰鬥的,如今我們有了黑火藥,許多戰鬥的方式都要隨之發生變化,這可是一門新的學問啊。”
說完,曹昂走出幾步,然後看了眼身邊正在組裝的投石車,又跟幾位投手打了聲招呼,這才又對跟着自己的袁雲接道:“父親已經知道我們出兵宛城,派了八百里加急帶來了一份信,上面只寫了兩字‘胡鬧’,呵呵,我是無法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袁雲此刻正將一個胡亂組裝投石車的軍卒踹倒,然後教了一遍對方如何將凹凸螺釘固定,聽到曹昂的話後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上的泥灰,然後說道:“曹司空只說了胡鬧,沒說讓我們撤軍,也沒責罰的意思,這麼說來你老爹算是默認了我們的舉動,看來這次我們要是不成功,少不了一頓板子要挨,到時候你可要幫我多頂兩下才成,否則我這小身板不給活活打死纔有鬼了。”
曹昂又是呵呵一笑,沒有急着回話,而是將幾名副將召集到了身邊,開始指着遠處的小谷關下達了一竄的命令,那幾個副將在成功守衛許都後,此刻都當了曹昂是蓋世名將,所以任何命令都是言聽計從,實行起來也非常落力,接受了命令後立刻奔了出去。
不一刻,大軍開始緩慢的移動起來,五百鋼弩隊壓到了前陣兩側,做出了防範得陣型,然後那些組裝好的投石車就被推了出來,操作這些投石車的軍卒都在許都牆頭早已熟識了操作,互相間竟然還打起賭來,想要比比誰的準頭更好。
曹昂沒有再理會前陣的事態,而是跟着袁雲向中軍位置走去,那裡的地勢比較高,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就要展開的戰事。
走出幾步後,曹昂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後指着前陣多出來的一百多人道:“雲弟,你弄這一百多富家子跑來軍中混軍功,實在有些不妥,軍功代表了一個軍隊的榮耀和戰績,你倒好,硬是被你弄成了赤裸裸的交易,這事雖然我沒反對,但是也不會替你遮掩,萬一要是郭嘉軍師知道了,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
袁雲順着曹昂手指方向,看了眼前陣堆在那裡的百多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許儀這蠢貨就不能做的隱秘點,像趕牲口一般的將那些富家子驅趕到陣前,這實在太搶眼了,自己跑來找曹昂胡扯,就是想將他帶離前陣,好方便那一百多富家子人不知鬼不覺的到前面去觀看戰陣的可怕,這下一搞什麼都露陷了。
咒罵完許儀,袁雲才嘿嘿一笑,然後將一個名單交給了曹昂,解釋道:“這名單上就是此次準備出售軍功的軍卒,曹昂大哥可記清楚了。”
曹昂看着手裡的名單,竟然已經有了兩百多人,頓時眉頭一皺,不悅道:“雲弟你這樣搞是不是太明顯了,兩百多人的規模,這對全軍的影響很不好。”
袁雲也不過多解釋,直接回道:“我敢肯定這兩百人在接着的戰鬥裡,一定會表現的異常英勇,曹昂大哥你只要拭目以待就是。”
曹昂苦笑搖頭,也不在囉嗦什麼,手下的士兵只要英勇,他也沒什麼過多的要求,所以此刻反是期待起來,因爲袁雲明顯又在計劃着什麼,如果這法子真能行得通,可以讓手下士卒變得更加英勇,他曹昂就不介意以後交給袁雲來改革。
“放!”隨着個副將的吆喝聲,三十臺投石車同時將火藥包扔了出去,一排排整齊的黑煙拉出了優美的弧線,一直延伸向了敵方關隘的城牆。
轟隆聲將相對封閉的峽谷內震得驚天動地,谷口的袁雲只感覺耳朵轟鳴的厲害,十分難受,可想而知關隘內的敵人估計更加的無法承受。第一批火藥包炸開後,那石塊堆砌的城牆立刻倒塌了一片,牆後也不斷的升騰起了滾滾濃煙,有些被炸昏頭的敵人竟然從牆頭跳了下來,然後瞬間被鋼弩隊的弩箭穿成了刺蝟。
當牆頭的火焰逐漸熄滅,兩千多刀斧手舉着盾牌殺入了關隘之內,從袁雲的位置已經無法看清內裡的戰鬥情況,只是不斷聽到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就證明這幫衝進去的兩千士卒一點都不手軟。
兩個多時辰過去後,這個峽谷間的小谷關徹底平靜了下來,當袁雲走入時,看見的全是焦土,之前提供士兵休息的住所多爲木質,這樣乾燥的天氣下一旦燃燒起來,除非燒盡根本無法停下來。
那些敵軍的屍體已經被收集到了一處,密密麻麻的摞在了一起,這些人中大部分皮膚都被燒的漆黑,被刀劍砍死的反是少數,隨着副將丟出的火把,很快澆了火油的屍體堆就燃燒了起來,濃重的烤肉味瞬間盪漾在了空氣中,讓人聞之慾吐。
趁着曹昂去接收戰報的空檔,許儀悄悄摸到了袁雲身邊,然後嘻嘻哈哈的說道:“剛纔我們將那一百富家子全部拖進了城,看到這副慘狀後,我們提出每顆人頭多追加五貫,竟然沒有一人反對,看他們的眼神還覺得這是賺了。”
袁雲看着眼前的情景,也覺得自己小家子氣了,才追加了五貫,早知道就該多要一倍,相信那些富家子也絕對不會反對,不過做生意這種事情還是要守信才成,一旦這次局面打開,以後來往也不是一兩次,現在就全當養羊了,肥了再殺才是王道。
“石沉,你那邊收到多少人頭?”袁雲問完,又瞧了眼遠處還在燃燒的屍體堆,那些屍體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沒有人頭,相信石沉定然收穫破豐。
果然,只見石沉嘿嘿笑道:“有些被燒成了灰,沒法收割人頭,有些逃了,不過即便如此也收穫了六十個人頭,那幫倒黴催的新兵蛋子,砍人腦袋都不會砍,有些從腦門中間砍,這還怎麼辨認?而且更加混賬的還把腦漿子砍得到處都是,交來的人頭稀里嘩啦的……”
袁雲未等石沉說完,趕緊揮手阻止,這混蛋成心想看自己出醜,給他這麼一形容,只感覺胃裡又開始翻涌起來。
“六十個腦袋都不夠分的,先賣掉好了,讓那些富家子拿了人頭趕緊去軍中主簿那裡登記,攻下宛城後,我們再來具體清賬。”這句交代完,袁雲只想早些返回運糧草的馬車,然後好好喝上一壺冰鎮茶水,實在是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
從這一天後,五千大軍沿途總共焚燬了三處關隘,勢如破竹,雖然最後一處關隘被宛城方向的守軍增兵到了兩千人,依然無法阻擋黑火藥的威力,關隘大門被炸開時,城內的守軍只存活了不到四百人,被曹昂率軍一次衝鋒就全部蕩平,大軍過了這道關隘後,宛城就近在眼前了。
宛城的守將明顯是收到了消息,於是堅壁清野,一路之上幾乎看不到任何村落,甚至連活動的東西都看不見。所幸曹昂準備的非常充分,糧草不斷會從許都運來,還有更多的火藥彈和火藥包。
“報!宛城已經緊閉城門,城牆也做了加固,並且守軍還準備了大量用於滅火的沙土。”
曹昂聽完斥候的回報,轉過腦袋對着身邊的袁雲嘿嘿一笑,然後說道:“看來敵人還沒瞧破我們的黑火藥是怎麼回事,全當了我們這是放火的本事,不過這樣最好,讓他們把沙土都堆到城牆上,到時候我們炸起來一定會揚起更多塵土,讓他們更看不清形勢,胡亂瞎猜的結果就是會把火藥彈說的更加恐怖,哈哈。”
袁雲也跟着乾笑了兩聲,不過很快就把注意力挪到了身邊的一架特質的牛車上,這輛特殊的車架是馬均的傑作,上面鋪着厚實的鋼板,甚至連兩側也保護了起來,其內部空間足以裝下拉車的四頭牛,剩下的空間按馬均口吃的說法就是:“可,可,可以在,在,在其內部,再,再,再裝運三十石火藥,保,保證沒有問題。”
這個馬均估計倒黴就倒黴在這口吃的毛病上,那麼大本事的人,竟然不被孔融那混賬將作大匠重用,簡直就是暴殄天物,聽蒲元說,也是因爲這口吃的毛病,所以害得馬均在官家的將作營十分受氣,人人都欺負他這個毛病,而忽略了他那些厲害的本事。
那輛特殊的牛車,袁雲甚至看見了一個粗陋的平衡大梁,這種可以使車身更穩定的東西,竟然這麼早就被馬均這個天才造了出來。“難怪你會被人嘲笑,其實那些嘲笑你的人不過是因爲嫉妒罷了。”這句話說給馬均聽時,這混蛋竟然抱着自己大腿哭了半天,弄得自己袍服上全是眼淚鼻涕,媽的。
“有這架牛車在,宛城大門根本不足懼,到時候定然非常精彩。”曹昂順着袁雲的眼光也看向了那輛奇怪的牛車,瞬間發表了自己的感概,在他心中現在真正的確定,戰爭的形勢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而他曹昂正是最先接觸到的人,這種優勢可不是一言兩語能說得明白的。
“等到了宛城,我們就直接炸開大門,然後一路炸進城去,張繡的寶庫一定要早些找到,免得給人放火燒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袁雲說完,狠狠的將拳頭打在了自己左手的手心,完全是一副強盜的模樣。
曹昂苦笑一聲,說什麼是爲了曹家去除一個心腹大患,現在算是看出來了,袁雲其實就是抱着殺人劫貨的心態,這才建議自己發起了這次征伐。
暗歎一聲,曹昂接着牛車的話題道:“不能上來就用牛車炸城門,我們要先將城門炸得殘破不堪,然後放鬆城牆上的攻勢,這時纔是用這牛車的好時機。”見袁雲一臉疑惑,只能耐着性子解釋道:“一旦城門破損,城牆上的壓力又不大,敵軍就會將大量人手集中在城門之後,隨時做好抵禦的準備,這會成爲守城的重點,所以宛城守將肯定會將主力都集中在城門位置,這時候我們再派出牛車,然後……”
曹昂沒有接着說完,但是袁雲已經完全明白了過來,不由心中感嘆,這混蛋曹昂果然是大智若愚,這麼惡毒的策略他也想的出來,哪裡還是之前熟悉的那個老實巴交的下里巴人?
“報!已進宛城十里,沿途不見任何敵軍。”
報信的斥候說完立刻轉身上馬,接着奔走繼續查看去了,曹昂這時也從馬背上直起了身子,而在地平線的遠處,已經可以淺淺的看見宛城那高大的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