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裡於江面上對峙,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所以能減少這樣的時間,沒誰願意多待片刻。
黃射在聽了甘寧的話後,毫不猶豫的便開始下令釋放火箭,奈何兩船的距離頗遠,加之他們是下風位,所以火箭全部沒入了江面。
甘寧冷冷一笑,然後對着身後的王渠道:“咱們這一路的噁心遭遇,估計早就被人家給預謀了,算我甘寧欠你王渠的,今晚就把這債還給你。”
王渠一怔,不解道:“甘大哥難道想跟他們對拼?這可不行啊,對方足有六艘艨艟,算下來起碼有百多號人,我們船上才二十來人,這如何拼得?”
甘寧嘿嘿一笑,又灌了口烈酒,這纔對着舵手道:“將船靠向江邊的那塊懸崖!”
王渠大驚,剛想阻止,就聽甘寧接道:“王渠大兄弟放心,這一帶我最熟悉,前面那座黑乎乎的大山叫鷹嘴崖,暗石在那裡會全部消失,不過水流卻會異常洶涌,我們將船開進去,黃射肯定追來,我們是海船,不懼怕這些激流,而且我自有辦法帶我們出來,但是跟着咱們的黃射可就不好說了,哈哈。”
王渠聞言頓時跟着一笑,他已經全然明白了甘寧的用意。
夜晚的江面是不適合行船的,這很多老水手都知道,不過眼下的情況十分特殊,黃射根本顧不了這麼多,他的父親給他下了死命令,必須把甘寧的人頭帶回。
因爲甘寧在黃祖麾下時,一直得不到重用,所以他最後選擇了不告而別,這對於黃祖而言確實是不可饒恕的事情。
老子可以不用你,但是你不能背離老子,這就是黃祖無賴的嘴臉。
所以藉着這次的機會,黃祖故意把酒價擡得很高,吸引甘寧前來,然後好一舉將之擒殺,誰知道沿途的官員因爲知道甘寧必死,結果就放心大膽的勒索,導致甘寧竟然直接選擇了返航。
黃射此刻除了大罵手下官員的貪婪外,也只能緊緊追着甘寧的海船,這次任務要是失敗了,他在父親黃祖那裡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之前他與禰衡交好,所以力薦禰衡給父親黃祖,誰知道禰衡這人狂傲的有些過了,竟然羞辱了父親,導致父親大怒,將之一刀殺了,最後還怪罪到自己身上,這絕對是件倒黴事。
這次怎都要彌補之前的損失,否則以後江夏太守的繼承者位置,很可能會這麼硬生生的丟掉。
“一艘破海船,你們都追不上,是想吃鞭子了嗎?”黃射大怒的罵了一句。
一個老水手有些爲難又膽怯的回道:“世子,前面的江道多暗石,我們艨艟又小又窄,撞上一個馬上就會翻船,急不得啊。”
黃射更加憤怒了,大罵道:“人家那麼大的海船都沒事,你們怕個鳥,給我吩咐下去,除了我們這一艘,其它的艨艟都給我加速追。”
老水手無奈,只能打出燈號,命令其它船隻加速追趕。
六艘艨艟依次逐漸進入鷹嘴崖前的江面,瞬間的功夫,江水突然變得洶涌不已,舵手立刻感覺非常吃力。
艨艟,船體狹而長,機動性強,便於衝突敵船,但是因爲左右不夠寬,導致非常顛簸,如此洶涌的江面,立刻讓其穩定性差的弊端暴露無遺。
再過片刻,六艘艨艟突然平靜了下來,就好像又到了平靜的江面,剛纔那種激流勇進的感覺瞬間消失,此刻就連空氣也非常安靜,輕輕的水波撞擊在船身上很是好聽。
黃射心中稍安,頓時來了精神,喝問左右道:“敵船的位置在哪裡,可曾探知?”
幾位老水手左右環顧一圈,漆黑如墨的江面連看自己人的艦船都難,對於敵人的船隻就更加難以判斷了。
突然,艨艟的船身上傳來咚咚咚的輕微撞擊聲,這立刻讓幾位老水手注意起來。
於是紛紛來到了甲板邊緣,舉着火把往水面一照,只見船體周圍正有些陶罐子飄來,就是這些罐子撞在了船身上,發出了咚咚咚的聲響。
幾位老水手疑惑時,卻突然有人大喊道:“那些陶罐上有火光!”
這話纔剛喊出,就猛然聽到一聲巨大的響聲穿越了整個江面,六艘艨艟中的一艘,直接被攔腰炸斷,碎木片足足飛了幾十米之遠。
第一艘艨艟纔剛剛遭難,另外幾艘的船身一側也隨之發生爆炸,響聲不斷連續,越來越急,頃刻的功夫,六艘艨艟已經被毀四艘,唯一剩下的兩艘,則開始瘋狂的向着外圍衝去。
奈何水流實在太急,進來容易,出去可就太難了,而那些隨着水流飄過來的陶罐,還在不斷聚集而來,後面將要發生的事情已可預期。
“棄船!棄船!棄船!”
終於有人喊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接着江面便傳來噗通噗通的落水聲。
不一刻的功夫,剩下的兩艘艨艟就成了無人之船,而那些跳下水的人則開始大力的向着岸邊游去,深恐遊得慢了,會被剛纔那種炸響奪了性命。
再過兩柱香時間,甘寧輕鬆的一躍,然後落在了兩艘空空如野的艨艟之上,並且回頭對着海船上的王渠笑道:“免費得了兩艘好船,咱們這算不算賺了?”
王渠在兩位水手的攙扶下,勉強從甲板上露出頭來,然後笑道:“你用你喝空的酒陶罐嚇唬人,還真得給你得逞了。”
甘寧哈哈一笑,接道:“我也沒想到黃射這麼膽小,當初我在他老爹的麾下,這人可是威風的緊,經常來軍營轉悠,那時表現的倒是很剛猛的一個漢子,也不知道這幾年怎麼就成了軟蛋。”
王渠嘿嘿笑道:“管他呢,反正是劉表那邊的,離着我們遠了去了,我們如今得了兩艘戰船,算是抵了那些酒錢,自然不虧,回去也好交代。”
甘寧點了點頭,卻把目光集中在了剩下的幾個火藥壇上,不由心中一顫,之前雖然聽過其威力,不想今日親眼看見還是有些受到驚嚇。
一艘上好的艨艟瞬間被從中炸斷,這絕對不是人間該有的力量,都說袁雲是仙人子弟,看來這個傳言不虛。
“難怪大小姐這麼着緊袁侯,看了這些火藥罈子炸開,我就覺得還是大小姐聰慧,能想到我們不能想的,之前要說我對袁侯的看法,我就覺得他不過一個少年人,此刻卻覺得我的想法大錯特錯。”甘寧再感慨一句,便準備離開這裡。
王渠此刻倒是笑了起來,道:“來的時候,大小姐已經去了中山,不知道跟袁侯見着沒有?要是見了,說不準現在咱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甘寧一怔,疑惑道:“外面傳言大小姐跟袁侯有一手……呃,我是說關係有些曖昧,難道這是真的?”
王渠馬上搖手道:“絕無此事,大小姐不過是袁侯的師姐罷了,因爲左慈老神仙當年也在洛陽王府住過很久,與咱們的大小姐也有師徒的情誼,所以自然算是一家人。”
甘寧哦了一聲,心中卻覺得,還不如有一手呢,這樣才牢靠一點。
不多時,在甘寧的指揮下,三艘船順利的離開了鷹嘴崖的激流灘,然後開始向着建業駛去。
黃射剛剛游上岸,看着還在燃燒的自己坐艦,不由打了個冷顫,對於剛纔發生的爆炸,依然心有餘悸。
只是自己敗的實在莫名其妙,這回去以後要如何跟父親交代?
如今孫策基本平定了揚州一帶,還將劉繇的舊部全部招降,實力已經不可小覷,之前在沙羨一戰,孫策打敗父親黃祖,導致沙羨以東的土地全部失守。
孫策到此還不滿足,竟然東進豫章,駐軍椒丘,很快就能把黃氏趕出這片土地,這恐怕就是黃家大難臨頭的徵兆。
本來揚州因爲這兩年的戰亂,變得十分缺糧,只要再等半年,劉表的新兵就能補充過來,黃家也就能發動一場大仗,然後將孫策趕出揚州。
甚至父親黃祖還準備了大量刺客,這些刺客各個身手矯健,傳言都是當年被孫策所殺許貢的門客,這些人不僅武藝高強,最厲害的是不怕死,只要刺殺得手,孫策軍的內部立刻會大亂,然後再聯合嚴白虎,不愁江東不平定。
奈何北方的王氏,竟然開始大肆運糧去建業販賣,還是甘寧牽得線,這如何不讓黃家憤怒。
必須報復!黃射暗暗發誓,然後捲起骯髒的袍服緩慢的向着岸邊走去,再不弄些柴草生火,定然會大病一場。
幾十個逃脫了性命的水手,此刻也聚攏了過來,他們卻是人人臉顯憂色。
追丟了敵人,還損失了戰船,這回去以後必然是死罪。
黃射見衆人臉色,心中一驚,要是不安撫一下,恐怕這些人會對自己起了歹意。
稍微壓抑了下心中驚慌,黃射才呵呵笑道:“各位勿驚,這次出師不利,其罪在我,回去後我必然稟告父親,絕對不會牽連你們。”
一夥水手這才安靜下來,有黃射這句話,回去最多挨頓鞭子,只要不丟性命,那什麼都好說。
只有那位老水手臉色依然充滿憂慮,他在黃祖麾下多年,這父子兩的脾氣他最是清楚,替別人頂罪,這是絕無可能的,黃射回去必然將所有罪責推卸到他們這些兵士身上。
而老主公黃祖這幾年日子過得太好了,根本對老兄弟們已經沒了感情,一旦屬下犯錯,立刻就有殺身大禍,要是真這麼回去了,肯定是死路一條。
黃射收攏了剩餘人馬,然後在江岸邊修整一夜,到了第二日早間便準備趕回駐地,可是在點兵時,卻發現少了三人。
黃射冷笑一聲,也不於追究,總有聰明人不是嗎?這三人必然是老兵,發現了這次回去,自己肯定會將罪責推到他們身上,爲了活命跑路,這也無可厚非。
只是讓黃射沒想到的是,他放過了這三名老兵,導致後面一系列的歷史事件都改變了方向,孫策未被刺殺,江東孫氏的崛起整整提前了將近十年。
由此,天下大勢也發生了偏轉,三國鼎足成了未知之數。
而我們的袁雲也沒想到這一茬,他本來就是想將北方的糧草抽空,然後讓袁紹缺糧,誰知道蝴蝶效應的作用下,歷史的改變也成了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