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滿天的流星,不過這並不是什麼浪漫的流星雨,而是一團團霹靂車射出去的火球,還有不同形狀的巨石。
一條條火線在空氣中拉出長長的尾巴,然後落在了袁紹陣地的樓櫓之上。
轉瞬,這些被堆土如山般構築的樓櫓,便開始大面積的塌方,延綿十里之地全是火焰。
對於這種原始投石車的攻擊力,袁雲只感覺暗暗心驚,雖然發射出去的都是一些包了火油的陶土罐子,或是巨大的石塊,但是破壞力依然不能輕視。
至於曹昂的那些臼炮,這種時候就完全沒什麼作用,因爲射程太短,根本還沒到達袁紹的陣地,就全部歇菜了。
雙方相持三個月,曹操外境困難,前方兵少,士卒疲乏,後方也不穩固,西方的李傕開始向洛陽進軍,揚州的孫策也開始兵指許都,劉表雖然沒什麼動作,但也不能忽視。
面對這些時,曹操幾乎失去了堅守的信心,一日見運糧士兵疲於奔命,心中十分不忍,不禁脫口而出:“卻十五日爲汝破紹,不復勞汝矣!”
後來曹操又寫信給荀彧,商議要退守許都,荀彧回信說:“袁紹將主力集結於官渡,想要與公決勝負。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必爲所乘,這是決定天下大勢的關鍵所在。
當年楚、漢在滎陽、成皋之間,劉邦、項羽沒有人肯先退一步,以爲先退則勢屈。現在公以一當十,扼守要衝而使袁紹不能前進,已經半年了。
此刻,情勢已然明朗,絕無迴旋的餘地,不久就會發生重大的轉變。這正是出奇制勝的時機,千萬不可坐失。”
曹操在荀彧的建言下信心再起,決定繼續堅守待機,同時加強防守,並用兩列陣加強護衛,防止袁軍襲擊。
袁紹在曹操的死守下投鼠忌器,幾次突襲不但沒有成功,反而死傷慘重,導致他一度下令,再言偷襲者斬。
也是這個時候,袁雲來到了官渡,兩方正在互相用投石車拆毀對方壘土成山搭建的樓櫓,幾乎每日一方都在瘋狂的建,另一方就在瘋狂的拆,雙方如此已經來來回回進行了無數回。
此刻,那些燃燒的摟櫓碎木,被大風一吹,濃煙立刻捲上了半空,幾里長的陣線,到處都是這種黑煙,顯得十分壯觀。
火勢之中甚至可以看見很多燒焦的屍體,他們依然保持着死前的驚恐姿勢,袁雲見了只是暗歎一聲,這便是戰爭,沒有多少憐憫可用。
郭嘉看着一片狼煙的戰場,然後指着袁紹的陣地道:“袁紹的士兵多如螞蟻,每次有了戰損,立刻就有新的兵源補充,反觀我們這一邊則還有很多傷兵,依然帶着傷病堅持,雙方實力果然懸殊啊。”
袁雲不耐煩的斜着眼瞄了下郭嘉,然後打趣道:“如此大好形勢下,郭嘉軍師難道是有了退兵的打算?”
袁雲說完,突然感覺後腦勺一疼,轉過頭就發現曹操十分威嚴的站在那裡,這麼些日子不見,這個老傢伙竟然消瘦了很多,本來還算飽滿的臉頰,此刻也凹陷下去了很多,但是精神卻更佳旺盛。
曹操敲打完袁雲,然後冷笑道:“小混蛋一回來就不說好話,敢言退兵者死罪,你不想要腦袋了?”
袁雲一怔,這不是楊修的悽慘結局嗎?老子可不能這麼倒黴的就給人斬了大好頭顱。
曹操依然狠狠的盯着袁雲,繼續道:“說說,現在是怎麼個大好形勢,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今日你的頭顱,老夫就要收下了。”
袁雲又是一怔,曹阿瞞怎麼就開始自稱老夫了?現在他不過四十多歲,雖然這個時代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算是不錯了,而且四十歲就自稱老夫的也大有人在,這不算什麼奇葩。
但是袁雲聽着老夫兩字時,還是心中一顫,看來曹操最近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導致心態也發生了轉變,這纔開始自稱老夫了。
拱手深深一禮,袁雲才解釋道:“曹司空明鑑,我方士兵輕傷不下火線,這份精神足矣感動日月,有這樣不服輸的士兵,形勢對我們自然是大好的,再看袁紹一方,因爲只要受傷就能被送下去,我估計很多人沒傷也會割自己一刀,好從最前線被換下去,至少能抱着性命,如此時間一長,雙方光是士氣鬥志就會有莫大的區分,這就是大好形勢啊。”
曹操很滿意袁雲的回答,擺了擺手不耐煩的又問道:“袁紹的後方可還穩妥?”
袁雲知道曹操指得是什麼,關於這方面,袁雲也早就把幽州的安排秘告了曹操,所以現在纔有此一問。
整理下思緒,袁雲小心的答道:“兵器已經安全的運過去了,小子所料不錯,這幾日對面的袁紹就該收到幽州民變的消息。”
曹操聞言眼神變得更加寒冷了起來,眯着眼睛思索良久,突然沉聲對郭嘉和身後的幾位謀臣將軍喝道:“升帳議事!”
袁雲見曹操要升帳議事,於是轉身就準備閃人,因爲他沒有軍職,這種場合是肯定不能參與的,正好去找郭奕打發時間,聽說這個小傢伙也在官渡,好像還是被他老子郭嘉硬抓來的,說是要感受下廝殺的氣氛。
袁雲前腳才動,突然又感覺後腦勺一疼。
曹操再次敲打了一下袁雲的後腦勺,感覺這麼久沒敲了,此刻敲着當真是要多順手有多順手,所以忍不住就想來一下。
敲打完,直接把袁雲拎了起來,然後交給了許褚,自己則帶着一衆人開始往大營走。
許褚拎着袁雲的後衣領,完全沒打算把他放下來,就這麼在一羣軍士的面前,如小雞一般的帶着袁雲跟在曹操屁股後面。
走出幾步袁雲很是生氣的說道:“許褚叔叔,多日不見也不說些想念的話,見面就給小子難看,這又是何必呢?”
許褚嘿嘿一笑,道:“主公把你這小身板遞給俺,那俺就只能拎着,可不敢私自放你下地,你小子且受着吧,大帳離這裡不遠,到了自然放你下來。”
袁雲一怔,疑惑道:“帶我去大帳做甚,我又沒有軍職,這種會議怎能參與?”
許褚又是一笑,道:“主公把你交給俺,不就是同意你參加了嗎?至於軍職嘛,別急別急,都會有的。”
袁雲聞言心中一顫,只感覺有種不好的預感突襲而來,媽的,這絕對是作死的節奏啊,估計一會曹操肯定會給自己弄個軍銜,然後派老子去打生打死,倒黴催的。
許褚拎着袁雲再走兩步,突然問道:“一個人在北方時,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吃苦?不過男兒家受點傷,吃點苦,那纔是老爺們的本色,不用往心裡去。”
袁雲心下感動不已,能讓這個粗人許褚關心,算來自己還真是不虧了。
被拎着後衣領實在難以作揖行禮,袁雲只能嘆道:“小子我從來都是不吃虧的,這可是我袁家的家風,許褚叔叔放心就是。”
許褚放心的點點頭,話鋒一轉,急切的問道:“你這次來官渡,有沒有夾帶一些私貨?”
袁雲不用猜都知道許褚指的是什麼?於是嘿嘿一笑,道:“自然帶了孝敬諸位叔叔伯伯的禮物,只是白天不方便,等到了傍晚,小侄自然會邀請各位叔叔伯伯來取,嘿嘿。”
許褚很是高興,拍了拍袁雲的後腦勺,然後笑道:“不錯,俺就跟夏侯老兒說,你小子肯定會帶美酒過來,他還說你小子從來不會明目張膽的違法亂紀,看來還是俺老許眼光準,哈哈。”
袁雲呵呵一笑,道:“小子確實沒有違反軍紀啊,帶來的都是酒精,治病救傷的那種。”
許褚一怔,不悅道:“那你還騙俺?”
袁雲被許褚拎着活動十分不便,只能稍微轉頭,然後低聲道:“這些酒精都是糧食釀造的,稍微勾兌一下,就是上好的佳釀,這包在小侄身上,保證許褚叔叔滿意。”
許褚再次哈哈大笑一聲,然後使勁拍打着袁雲的後腦勺道:“很好,你這小子的孝心可嘉,俺老許果然沒看錯人,哈哈。”
嚯嚯,這人可真夠多的,徐晃、朱靈、劉延、于禁、曹仁、曹洪、夏侯淵、夏侯惇等等,一羣血氣方剛的將領到齊。
再看眼左側,荀攸,程昱,郭嘉也在各自的位置站着。
剩下一些小官吏直接沒有參與的資格,都只能在大帳之外守着,隨時等待新的命令下達,人人都是一臉的緊張之色。
畢竟現在與袁紹的戰事十分膠着,每次下達命令都至關重要,稍微一個錯誤的決定,就會使得滿盤皆輸,自然大家都非常緊張。
郭嘉依然是一副悠閒的嘴臉,這世上基本沒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大驚失色,即便是你突然在他耳後大叫一聲,他也會笑眯眯的回頭看着你,然後說些刻薄的話報復,這袁雲已經試了幾次,每次都很是無趣。
曹操坐在主座上翻看了一下羊皮地圖,然後又在面前桌几上擺放的沙盒裡撥弄了幾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看了眼座下站着的諸將,曹操眼神微眯,問道:“許攸可來了?”
許褚立刻重重一哼,不悅道:“昨晚喝醉了,現在還未起來。”
荀攸一怔,不悅道:“軍中不能飲酒,這乃不可更改的軍紀,他如何敢輕易違背?”
曹操揮揮手,笑道:“無妨,我見許攸從北方趕來辛苦,特許他在軍中飲些酒水解乏,不用繼續追究了。”
曹操既然如此說了,大夥也只能安靜下來,只有許褚十分不爽的在那哼來哼去,顯得很是煩躁。
一旁的夏侯惇見了許褚的模樣,立刻用腳踹了下他的腿肚子,這才低聲道:“你許褚在軍中偷喝得還少了,怎麼見人家飲酒就不樂意了?”
許褚濃眉一皺,又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夏侯惇無奈的搖搖頭,稍微側轉身子,然後對着下手的袁雲道:“曹昂世子如今在河內一帶的大河邊,兩日後才能趕到,你這些日子且搬來我的營地,不可隨意亂跑。”
袁雲一怔,夏侯惇這話的意思很奇怪,爲何非要自己搬去他的營地?這明顯有保護自己的意思,難道自己在曹操軍營內還有什麼危險不成?
正在疑惑時,又聽曹操在主座上問道:“雲長可有過來?”
袁雲聽了曹操這句問話才反應過來,營地裡竟然還有關羽,他不是早該去找劉備了嗎?怎麼此刻還留在曹營?
這下熱鬧了,當初自己火燒了徐州的糧草,還差點直接炸死劉備,導致徐州敗退的十分迅速,要說關羽不恨自己纔有鬼了。
此刻同處一個營地,關羽要殺自己,也就是擡擡手指的功夫,這確實是需要找個大靠山才成。
想完,袁雲不自覺的向着夏侯惇靠近了幾步,這才心中稍安。
曹操問完話,許褚更加的煩躁了,大喝道:“養不熟的狗,主公何必如此在意?他得知了那個大耳賊劉備在袁紹處,此刻天天想着投敵,主公何必還跟他客氣,不如派俺老許去一刀將他殺了,大家都落個乾淨。”
曹操眉頭一立,不悅道:“虎癡兒閉嘴,你懂個什麼?整日就知道砍這個殺那個,老夫還在坐鎮,什麼時候輪到你來下命令了?”
許褚氣得呼呀呀大叫一聲,直接在原地坐了下來,再不準備打理曹操一下,一個人在那盤着腿,噘着嘴生悶氣。
這時程昱才走出一步,回道:“主公不用問關將軍了,他如今去意已定,所以再不會參與我們的議事,也有避嫌的意思。”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帳外一位士兵喊道:“稟告曹司空,關羽將軍已經帶着部署返回許都,只說要接了劉備的家眷,然後北上尋人。”
這下整個營帳內都鬨鬧了起來,有人大罵關羽小人,這個時候背棄己方,有的反是在讚揚關羽的忠義,一時間整個營帳內人聲鼎沸,很是熱鬧。
有幾位將領已經站出,然後請求曹操下令,讓他們去追擊關羽,而且保證提頭來見。
曹操看着一衆人的反應,良久才嘆了口氣,搖頭苦笑道:“各爲其主,不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