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開始春耕的時候,馬超已經返回了西涼,閻行則去了漢中,洛陽又恢復成了過往的模樣。
就在一切都太平的時候,許攸也從北方返回了洛陽,他這一次出行,可算是把冀州的諸多氏族嚇得半死,打從鄴城清算抄家以後,許攸的大名不脛而走,已經被北方的氏族定義成了標準的殺人魔王。
也因爲如此,許攸這一次出行帶回了不少好處,不僅是糧食,甚至是礦產也被徵用了許多,至於那些惡名聲,許攸根本就不在乎,他對北方這些‘蠢貨’的恨意,讓他覺得只有這樣纔算是正常的,而且更容易讓他的得到滿足。
許攸這次回來以後,自然是志得意滿,高興之下直接在洛陽買下了一座偌大的宅邸,而且就安置在了袁府的隔壁,美其名曰‘沾光’。
“袁候下的好棋啊,閻行這次去漢中尋那楊阿若,等若是跨進了咱們的圈套,這些即便我們提供刀兵給他們,馬騰也不會知道是我們在背後搞鬼,說不準反是會懷疑到長安的段煨身上去。”許攸說完,就撫須而笑,他也是不可多得的智者,只是聽袁雲交代了一半,就大概猜到了輪廓。
而如今對於許攸,袁雲反是沒什麼保留,這個老頭雖然傲氣跋扈了一點,但是抱定了跟隨曹昂後,就一直在勞心勞力,不是爲了他自己,而是爲了他唯一剩下的兒子,直從這個老傢伙一口氣給兒子娶了六個老婆,就知道他打算在洛陽開枝散葉,既然他把家眷與自己都交給了洛陽,那麼也就沒什麼需要隱瞞的。
一旁的鐘繇聽到許攸如此說,只是微微點頭,然後說道:“馬騰與韓遂最好打的激烈些,這樣才方便朝廷日後收編他們,如今這兩頭老虎在西涼,導致關中諸多軍閥都蠢蠢欲動,只想着可以形成集團,好建立關中自己的勢力,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賊。”
袁雲看了眼坐在曹昂下手的鐘繇,這爲年歲五十歲的老者,對於西涼一帶的瞭解,簡直猶如自家的後院,在兩年前蔡文姬的引薦下,這位老先生就立刻捲鋪蓋來了洛陽,理由倒也簡單,就是受夠了朝中的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官,所以在看到洛陽一片欣欣向榮後,他就再無反顧。
鍾繇看着雖然年歲很大,但是精神充沛,看着最多四十出頭,而且這爲老先生的口才着實了得,曾經在洛陽學院雄辯諸多荊州名士,而毫無退讓的架勢,一時成爲了學院內的一個傳奇人物。
當然,袁雲最喜歡的就是鍾繇的性格,老先生脾氣極好,從來不見他發過火,對待任何人都是笑呵呵的,最喜歡的就是跟年輕人喝酒聊天,而且一聊就能聊上大半日。
鍾繇在聽說了袁雲準備挑撥離間馬騰與韓遂後,立刻大力支持,爲此甚至願意親自跑西涼一趟。
賈詡此刻雖然已經算是弘農的城令,但是一直都沒有赴任,而是派了楊修過去,那邊是楊修的家鄉,有他去坐鎮,確實也是最合適的選擇。
聽鍾繇說到願意親自前往西涼,賈詡有些擔憂的接道:“元常先生年歲也大了,就不能派些後生過去嗎?”
鍾繇立刻搖手道:“茲事體大,交於別人的話,老夫恐怕寢食難安,還是老夫親自前去才更加穩妥,至於老夫的身子嘛,不瞞各位,你們可不一定有老夫飯量大,哈哈。”
賈詡呵呵一笑,心中的那點擔憂也蕩然無存,於是立刻拱手對鍾繇笑道:“是老夫唐突了,不想元常先生還如少年人一般壯碩,真是羨煞老夫。”
曹昂一直在聽着自己書房內的衆人議論,知道大家都相對安靜了些,才突然說道:“今年火藥軍可能隨時會被抽調,西涼一事只能儀仗元常先生,如果真的能讓馬騰與韓遂打起來,待火藥軍從北方回來,就可以對那邊用兵了。”
鍾繇立刻抱拳道:“世子儘管放心,北方一旦平定,在將西涼拿下,那麼天下大勢也將定下了,此事老夫必然全力以赴。”
曹昂點點頭,又對着許攸說道:“關於糧草的籌備,還望子遠先生操勞,火藥軍既然是洛陽的編制,所以朝廷是斷不會提供後勤的,這我們必須早些準備纔是。”
許攸也抱拳喏了一聲,他現在最喜歡的就是去北方籌備糧草,即便是洛陽周邊已經可以滿足供應,他依然覺得從北方弄糧草纔是最快意的事情。
交代完了這兩人,曹昂纔對這賈詡一拱手,道:“這次依然要麻煩文和先生看家了,只有你坐鎮在這裡,我們才能在前線安心。”
賈詡點了點頭,道:“主公儘管忙乎前線的事情,洛陽與弘農老夫自然可以照料好,等到火藥軍凱旋,老夫必然帶領官員出迎五十里。”
賈詡說完,突然看向了袁雲,然後笑道:“袁侯之前介紹的那個衛覬,實乃一位幹練之才,他可是幫老夫解決了很多頭疼的問題,這次你們出征後,只要有此人在,洛陽與弘農就亂不了。”
曹昂這時也笑道:“如果說這世上有人的慧眼能超過雲弟,我曹昂第一個不信,雲弟這些年引薦的人沒有一個不是絕世之才,洛陽有如今這番成就,與這些人才密不可分,算來都是雲弟的功勞,只是我很好奇,雲弟是如何區分人才跟廢材的?”
袁雲尷尬一笑,道:“運氣好罷了。”
很明顯這句就是在搪塞,但是在坐的幾人卻不以爲意,大家都知道,袁雲這人有些莫名的本事,無法解釋得通的,他們自然就會將之定義成仙家的學問。
正在袁雲尷尬的時候,只見曹昂的一名親衛在門口報說:“啓稟主公,程昱先生求見,此刻小的已經安排在了前堂。”
袁雲聽到程昱來了,立刻就笑了起來,要說洛陽誰最狡猾,那非這位不可,因爲程昱從來不參加曹昂的議事,這就表明他依然自認是曹操的人。
而不與曹昂走近,就是一種明哲保身之道,如今是人都看得出來,曹丕已經加入了奪嫡,程昱就是想遠離這個漩渦,所以從來不參與洛陽的議事,只是專心做曹操給他的任務。
聰明人啊!
袁雲暗讚一聲,然後就端起了茶碗,其實他也想置身事外,奈何曹昂這份兄弟感情,卻將他袁雲捆得死死的。
曹昂聽到程昱來了,嘴角微微帶笑,然後與諸人告罪一聲,便打算去前堂招呼,走到門口時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後對袁雲笑道:“雲弟也與我一起吧。”
程昱不緊不慢的喝着茶水,見袁雲與曹昂出來,也只是微微拱手,對於他而言,這樣的禮儀就足夠了。
曹昂坐下後,吩咐了幾個下人打開了兩扇窗戶,實在是這裡有些悶熱,雖然已經開春了,但是怕冷的何瑤一直不讓鍋爐房斷掉暖氣,導致每間屋子都這般模樣。
程昱看着下人打開窗戶,突然呵呵一笑,道:“老夫的年紀看來真的大了,幾乎感覺不到這裡與外面的溫差了,不像你們年輕人這麼敏銳。”
袁雲呵呵一笑,道:“仲德先生說哪裡話來,您老如今依然每天堅持去工地,光是這份體力,本侯就自嘆不如啊。”
程昱搖了搖頭,道:“恐怕後面很長一段時間,老夫都無法出現在工地上了,不過洛陽皇宮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看見雛形了,老夫留不留的也不打緊了。”
程昱說到這裡,立刻轉向了曹昂,繼續道:“南皮的袁譚支撐不了多久了,所以主公已經下發了命令,徵用火藥軍北上討賊。”
說完,程昱從懷裡掏出一份文書,然後讓下人遞給了曹昂。
袁雲看到這裡,嘴角立刻微擡,這份調用火藥軍的文書竟然是從程昱這裡來的,看來曹操很早就已經將此詔令交於了程昱,只是這個時候纔拿出來罷了。
程昱看了眼袁雲的神情,立刻笑呵呵的說道:“袁候所想沒錯,這份詔令確實很早就裝在了老夫的懷中。”
曹昂一怔,疑惑道:“父親這是爲何?”
程昱見曹昂疑惑,立刻搖頭道:“世子不用誤會主公的意思,去年冬天時這份詔書就已經到了老夫這裡,不過主公擔心過早讓你們知道,會影響了你們在洛陽的其他事情安排,這才讓老夫隱瞞下來,等到開春道路好走一些了才交出。”
袁雲可不相信程昱這頭老狐狸的話,於是試探性的問道:“不知火藥軍必須何時抵達北方前線?”
程昱乾脆的回道:“二月頭五天。”
袁雲聞言立刻笑道:“這下可要緊張了,火藥軍只有幾日不到的時間準備,程昱先生可是害得我們不淺啊。”
程昱面不改色,平和的說道:“洛陽如今物資的豐盛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許都,些許糧草的調配罷了,這怎會難住袁候?”
說完,程昱與袁雲再對視一眼,一老一小瞬間都奸詐的笑了起來。
一邊的曹昂則苦笑着搖頭,程昱如此倉促的突然拿出詔令,調集火藥軍北上,其實就是在變相的考察洛陽的背後實力,要知道洛陽如今的規模已經大到不是幾卷文書可以說明的了,所以曹操才用這種辦法來檢驗。
軍隊出征時所需的糧草補給,這些東西的準備,必然十分繁複,不僅考驗一個城市的實力,也考驗官員調配的能力,曹操通過這樣的事情來考驗,確實是最正確的選擇。
想到這裡,曹昂又看了眼程昱,心中卻有些得意,之前幾次邀請這位老先生參與到火藥軍當中,結果全部被之拒絕,他只願意負責洛陽的工地建造,對於其他的則從來不加以理會,也難怪他不知道火藥軍的強大後勤保障了。
“仲德先生既然將時間說的如此急迫,那火藥軍後天出發就是了。”曹昂說完,就將詔令收入了懷內。
程昱一驚,道:“世子切不可如此着急,即便是二月頭五天必須到達,但是也不需要那麼趕,糧草後勤保障還是需要做的仔細一些纔是。”
曹昂哈哈一笑,道:“仲德先生雖然身在洛陽,卻不願意參與軍伍之事,這纔有了今日的誤會,非是我曹昂輕率,而是火藥軍從搬來了洛陽以後,就沒有一天不在準備着,可以這麼說,我們每一天都處在戰備狀態,後勤物資也是隨時都有儲備,至於後日出發的安排,也不過是我必須進行一些人事的安排,這纔多了一天,否則今日動身又有何妨?”
程昱聞言立刻感覺哭笑不得,荀彧等人與主公曹操商議了很久,才得出這麼一個考察洛陽的辦法,現在看來簡直就是異常笑話。
袁雲見程昱一臉灰色,卻不像過去一般開心,因爲又要出征了,這對於他而言就是最難受的存在。
曹昂起身送走了程昱,返回時看了眼還在座位上發呆的袁雲,然後突然笑道:“雲弟,這次火藥軍出征,你且留在洛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