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滿了一地的烏丸人與鮮卑人,袁雲心中頓時有種不滿的情緒,奈何他卻無法左右這樣的事情發生,當年制定的洛陽不跪政策,也只能維持在洛陽範圍內,而且即便是洛陽的這條政策,最後也發生了偏斜,那就是漢人可以見官不跪,胡人卻完全不可以。
現在身在鄴城,之前訂立的不跪政策就更沒什麼作用了,袁雲一大早纔來到曹氏王宮,就發現門口跪滿了烏丸人,這些人都是被當做奴隸押送到了鄴城,接着他們就會被各大貴族瓜分,最後成爲這些貴族的賺錢工具。
而奴隸制的再次出現,就是因爲洛陽技術的提高,導致物資生產的速度加快,從而使得人力開始出現匱乏,在機械力還不是太發達的時候,人力依然是生產的主要保障,所以才導致一些貴族開始大量使用這些奴隸。
聽小六介紹完,袁雲大概明白了這些奴隸的來源,竟然跟曹彰與趙雲有莫大關係,他們在清剿了鮮卑與烏丸一些敵對的部落後,這些部落的剩餘人口就成爲了可以隨意調配的資源,也就是眼下這些所謂的奴隸。
對於這樣的政策安排,司馬懿自然是贊成派,在諸多好處的利誘下,很快大量有權有勢的貴族就贊成了這樣的安排,而曹昂也覺得此法非常合乎發展的必要,於是大筆一揮變成了既成事實。
“這是一種倒退啊。”袁雲在進入王宮大門前,喃喃暗歎了一聲。
“袁候恐怕是多慮了,使用外族來增加勞動力,又不損害本族的利益,何樂而不爲?”說話的是華歆,他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袁雲背後。
袁雲突然聽到華歆發話,嚇了一跳,稍微壓抑了下慌亂,才呵呵笑道:“一時嘴快隨便嘮叨了幾句,當不得真。”
華歆卻沒有讓袁雲簡單的逃過這個話題,於是稍微拉住了袁雲的袖子,這才繼續問道:“袁候從來不是隨便說話的人,既然你覺得此法不妥,那麼必然有其不妥之處,老夫十分想知道不妥在哪裡,免得後面生出大亂就不好了。”
華歆說話的時候,賈詡也從背後走了過來,對於二人的對話自然聽得清清楚楚,於是也點頭附和道:“子魚言之有理,袁候從來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既然他都說是倒退了,那麼我們就要好好研究一下不可。”
如果只有華歆,袁雲本來還想搪塞一番,此刻賈詡也跳出來了,就只能苦笑一聲,道:“奴隸制度之所以被時代取締,最大的原因就是生產力低下,試問同樣的一幫人,一些是自由的僱傭者,他們爲了賺取更多的錢財,自然會效死力,而另一些人則是奴隸,做多做少都是一樣的結果,誰還會認真對待?
而這兩幫人佔用的資源卻是一樣的,如此對比之下,自由僱傭者自然會努力產出更多,且不會浪費更多的資源,甚至會在勞作中創造出更多先進的工具,由此讓生產更加高效,這纔是良性的發展。
奴隸則完全不同,看似成本低廉,卻弊大於利,他們所有一切勞作都是被動接受,這樣的情況下,又哪裡有什麼創造,最好的情況就是原地踏步,不倒退就算最好了。”
華歆聽袁雲如此說,只是保持着沉默,即便他心中對這個說法很是贊同,卻依然選擇多加考慮後才做出回答,這也是他老成的地方。
賈詡在聽到袁雲的解釋後,立刻就笑眯眯的點頭道:“袁候所言與老夫不謀而合,只是如今政策已經頒佈了,想要修改就很麻煩了。”
袁雲呵呵一笑,然後聳肩道:“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可沒打算改變什麼,二位老先生都是朝堂之上的重臣,怎麼都輪不到我來說三道四。”
袁雲只聽了賈詡一句話,心中立刻起了警覺,因爲明顯對方是打算讓他去出頭與曹昂商議,這種累死人還沒好處的事情,那是肯定不能接下的,所以立刻婉轉的推了回去。
賈詡聽袁雲回答的乾脆,眉頭不由皺了皺,最後只能苦笑一聲,算是放棄了,畢竟這幾年袁雲都沒參與過什麼正事,幾乎成爲了曹昂身邊一個幕僚的角色,只有在曹昂非常爲難時,纔會向其詢問,而大多執行的人基本都是司馬懿在代勞,且做的十分完美,也導致曹昂有事不決時必然詢問袁雲,但是有大事需要辦理時,卻會選擇司馬懿去執行。
如今的洛陽就是這樣的體系,所以在曹昂繼承了曹操的位置後,必然還是按照這個章程,現在袁雲不願意出頭,那麼就真的不會出頭,再勸也是多餘的。
三人閒聊了一陣,已經來到了王宮的大殿之前,曹昂現在已經正式繼位成王,如今已然是這裡的主人,按例每月都要召開大朝會。
進入了大殿之內,袁雲依然處在賈詡的身後,而華歆則處於第一排的位置,至於司馬懿則站在右側的第六位,雖然位置靠後,但是誰也不敢小瞧他,畢竟他的能力非常被曹昂看重。
當袁雲已經坐在了蒲團上後,大殿之內已經全員到齊,大家都在等着曹昂出來,好開始今日的會議,而這曹操去世後的第一場大朝會,必然十分重要,所以人人屏息靜氣,安靜的等待着。
當鐘聲響起的時候,曹昂才終於步入了朝堂,龍行虎步的樣子顯得非常威嚴,且霸氣十足,即便是袁雲看見了也不得不感概,如今的曹昂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溫文爾雅的大哥,而是處處以皇權爲出發點的帝王。
曹昂坐穩後,立刻宣讀了一番對曹操的追掉詔書,當詔書朗讀完,立刻就切入了正題,那就是繼續將曹操制定的一些政策執行下去,當然這裡面也做了一些需要修改的地方,其中就包括了奴隸的問題。
當這個問題被擺上檯面後,華歆立刻走前一步,開口竟然就是反對的言語,這似乎讓右側的司馬懿大爲疑惑,畢竟之前華歆並沒有反對這個政策,甚至還非常配合,現在政策基本定下了,他卻突然開始反對了。
華歆說完後,賈詡也站了出來,自然也是一套反對的言論,只是他比華歆要狡猾一些,在說完了反對的意見後,順帶把袁雲也給扯了出來,只說奴隸制的弊端,大部分都是出至袁雲之口。
袁雲在聽賈詡說完後,嘴角就不斷的抽搐,這趟渾水他壓根就不想參與,奴隸制雖然落後且遭人鄙夷,但畢竟是奴役的外族,所以他根本無所謂,現在卻被賈詡給架了出來,這就不好玩了。
曹昂見兩位十分信任的老臣都在反對,加之又聽到是袁雲提出的建議,頓時謹慎了起來,一開始覺得奴隸制沒有任何問題,此刻卻在心中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因爲他十分相信袁雲的判斷力,既然袁雲反對,那麼必然有什麼不妥。
而滿朝文武在聽到袁雲的名字後,也都如曹昂一般,開始憂心奴隸制的正確性,之所以會立刻改變心中的想法,完全是因爲袁雲從來不會出錯,這就是大家的共識。
唯一有區別的就是大家的出發點不同罷了,曹昂初掌大權,萬事都求一個穩妥,非常忌諱在施政上不如父親曹操,所以事無鉅細他都要求一個小心。
而那些擔憂的貴族官員們,則是在擔憂奴隸制會導致他們家族損失,袁雲的身份早就不是當年隨便可以懷疑的小子了,現在他可是天下最精明的商人,他說能賺錢的事情一定會賺錢,相反,他要是覺得這個事情有問題,那麼就絕對好不到哪去,這被無數的事實證明了無數遍,絕對不會有人再懷疑。
當然,萬事總有個意外,所以即便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爲奴隸制有問題,還是有些不相信的,比如此刻正在走出的陳琳。
“袁候未卜先知的本事大家確實驚歎,不過這奴隸制老夫當真看不出一點錯處。”陳琳朗聲說完,立刻微微對着袁雲拱了拱手,以顯示他是對事,而不是對人。
這位當年痛罵曹操的建安七子,不僅沒有被治罪,反是成了曹操很欣賞的人物,導致他們家族這些年也壯大了不少,幾乎壟斷了鄴城周邊所有副食品的生產。
也因爲這個產業,所以陳氏家族成了購買奴隸最大的一家,因爲不斷壯大的生產線,就代表了不斷加大的人力投入,漢人是要發薪水的,所以僱傭的費用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眼下有不要工錢的奴隸可用,他焉能放過機會?只憑着袁雲一句話,自然不可能讓陳琳放棄想法。
袁雲看了眼陳琳,心中暗歎一聲,之所以討厭這些世家大族,就是因爲他們的貪婪,只要可以使家族壯大,他們就不會在乎國家,甚至不會在乎民族。
正在袁雲心中嘆息時,另一個不願意的人也跳了出來,乃是河內郡的太守魏種,此人當年曾經背叛過曹操一次,最後被生擒,曹操卻不計前嫌,將之免罪了,再後來他投靠了曹仁,多與洛陽不對付,在曹仁第一次下野時,終於看清楚了形式,於是毅然選擇投靠了曹昂,如今依然被任命成了河內的太守。
看着眼前兩人,袁雲本來不想參與此事的想法,頓時有了些改變,因爲他實在討厭這兩人的貪得無厭,而另外一個隱晦的原因,就是鄧艾在收集各地官員的資料時,特別在這兩人的名字下加了一行備註,指名一旦有事情發生,這兩人可以用利益拉攏,且成功率非常高。
袁雲雖然從來沒有什麼謀反的想法,但是鄧艾卻不這麼認爲,在這個徒弟眼裡,師父就是最大的,至於朝廷什麼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地位,所以他不管做什麼都是以袁雲的利益出發,調查全國的官員就是出於這個目的。
想到這裡時,袁雲再次爲這個徒弟的良苦用心苦笑了一聲,不過也非常欣慰鄧艾的孝心。
至於陳魏兩人嘛,則打心眼裡討厭,既然討厭那就沒必要客氣,不狠狠敲打一下,終究感覺不爽。
“袁候,既然奴隸制有弊端,今日且讓大家都認識一下。”在袁雲神遊的時候,曹昂終於坐不住了,於是發話催促了一番。
袁雲聽曹昂如此說,點了點頭,然後緩慢的走到了大堂的正中,心中已經抱定主意,今日要好好給陳琳與魏種一個教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