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衝看了眼剛剛入殿的天子曹昂,又瞧了眼正站在對面的司馬懿,轉過頭來就被華歆瞪了一眼,這頓時讓他終於老實了一些。
袁雲回頭瞄了眼曹衝,無奈的搖頭低語道:“都這個歲數了,做事應該穩重一些,別還總像個孩子似得。”
曹衝不以爲意的聳聳肩,道:“姐夫都還如此年輕,我就更不用說了,咱們兩加一起都不如前面兩位一個,嘿嘿。”
袁雲聽到這句趕緊看了眼前面的華歆與賈詡,只見賈詡正在閉目沉思,也不知道魂游到哪裡去了,華歆則已經將目光集中在了皇座上的曹昂那裡。
袁雲再瞄了眼右側的司馬懿,然後再次低語問道:“那貨每日都要上朝嗎?”
曹衝點了點腦門,道:“每日都來,從不缺席,只是礙於他的身體狀況,所以陛下允許他的座駕直接行駛到大殿門口,嘖嘖嘖,這待遇連我都不成有過。”
曹衝說到這,只見司馬懿突然咳嗽了起來,聲音雖然有意壓制了一些,奈何大殿之上安靜異常,所以很快就引起了曹昂的注意,於是曹昂吩咐了兩位宦官端上來了一杯茶水,好讓司馬懿舒服一些。
曹衝見司馬懿開始喝水了,這才繼續道:“這貨估計活到明日春耕了,咱們且看他的好戲就是,等到他出殯那天,我曹衝必然要給他們家送去喜帖,我打算把我的婚宴就訂在那一天,嘿嘿。”
袁雲聞言嘴角抽搐了下,道:“你也不怕晦氣,非要選擇人家出殯的一天……”
“咳咳……”袁雲話說一半,只聽到賈詡突然咳嗽了兩聲,於是立刻選擇了住嘴。
這時只見羣臣已經開始給皇座上的曹昂施禮了,所以袁雲也恭敬的彎了彎身子,直到曹昂開始發話,衆人才又直起了腰來。
曹昂掃了眼羣臣,然後朗聲道:“秋收還有三月,諸位愛卿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如今天下安泰,但是切不可只顧着享受,每日總是與後宅的女人胡混,諸位愛情當與寡人共勉纔是。”
曹昂交代完這件事情後,稍微看了眼袁雲,羣臣見到如此情景,有些人立刻捂嘴笑了起來,因爲誰都知道曹昂這就是在隱射袁雲。
袁雲卻完全不以爲意,只是睜着大大的眼睛,一臉淡然的看着曹昂,似乎這事與他完全無關。
曹昂見袁雲如此,只能苦笑一聲,然後繼續說道:“還有就是作坊搬遷一事如今已經完成了七七八八,但是道路的修建還有所延後,這直接導致我們產出的貨物無法快速的到達市集,此事仲達可有話說?”
司馬懿聞言立刻走出了隊列,然後躬身施禮了一番,這才答道:“道路在昨日已經修到了新作坊的門口,再有幾日的功夫就可以徹底貫通,不僅如此,道路還延伸到了往西五十里,將在那裡再建造一座市集,以方便西來的商隊,往南則連接了之前宛城修建的道路,未來也將更加方便,所以陛下不用擔憂。
倒是前面將的秋收一事有些紕漏,因爲司農荀惲辭官的原因,這個職位需要重新派駐官員,此事宜早不宜遲,還望今日陛下就能定下來,免得影響了後面的農事。”
曹昂司馬懿說完,點了點頭,然後再次掃了眼殿內的羣臣,這纔對身邊的一位宦官吩咐了一聲,不一會就見曹叡走入了殿中,然後矗立在了曹昂龍座的下手位置。
見曹叡站穩了,曹昂才笑呵呵的說道:“此事寡人已經有了人選,正是寡人的長子曹叡,除此之外還有曹衝輔佐,相信應該沒有大礙了。”
司馬懿看到曹叡時,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了,他之前心中就已經有了一位不錯的人選,卻不想突然間就被全盤打亂了,只是接任的乃是太子曹叡,他想要出言反對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呆愣在當場。
司馬懿不反對,袁雲也不說話,這又是作爲天子的曹昂親口頒佈的,所以大殿之內再無一人反對,這新司農一職也就算定下來了。
不過司馬懿就是司馬懿,即便在如此不利的條件下,他還是開口建言道:“太子年幼,曹衝又多有其他政事,而農耕之事絕對馬虎不得,所以微臣建言再加入一人協助才更加穩妥。”
曹昂略微思索了下,這才問道:“仲達可是有了合適的人選?”
司馬懿立刻回道:“育陽侯黃權乃是合適人選。”
“不妥!”在司馬懿推選了黃權後,袁雲終於發話了,這下整座大殿上的羣臣都將目光瞧了過來。
只見袁雲發表了意見後,很快就走到了大殿正中,與司馬懿並肩而立,兩人雖然年歲相仿,但是站在一起後,立刻讓人感覺司馬懿好似比袁雲大了整整一輪。
而說到黃權此人時,曹昂還是很滿意的,當年劉備入蜀時,抵抗到最後的就是這人,所以在益州被火藥軍攻克後,黃權才被曹昂重新啓用,而且很是欣賞此人,最後甚至封了一個育陽侯給他。
這會聽到袁雲反對,曹昂頓時一怔,看到袁雲已然走出,於是立刻問道:“袁候爲何會反對黃權來輔佐太子掌管司農一職?”
袁雲聞言嘴角微微上翹,這才指着站在右側隊伍中的黃權道:“敢問黃公衡先生,你們家在益州之時號稱工匠萬人,可是在益州被朝廷攻克後,這些工匠如今剩下了不到百人之數,剩下的人都去了哪裡?”
此話一出,曹昂列爲疑惑了下,轉瞬眼神立刻變的寒冷下來,因爲他已經想清楚了袁雲話中的意思,一萬多工匠,如今卻剩下不到百人,那麼這些工匠都去了哪裡?
經營了洛陽多年,曹昂已經十分清楚工匠的重要性,可以說整座洛陽城的成功,就是因爲擁有大量熟練的工匠,在不斷的創造着財富,如今黃權掌握的那些工匠不知去處,這一點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看着曹昂陰冷的眼神,黃權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腦袋有了搬家的感覺,所以整個人也怔在了當場,良久纔將眼神移到了司馬懿之處。
司馬懿此刻也是心神大亂,因爲袁雲問起了黃權家的工匠,那麼就代表遼東的作坊已經走漏了消息,這要是被公佈出來,他司馬懿立刻就會被當衆斬首。
不過在沉思了片刻後,司馬懿還是冷靜了下來,因爲他十分了解袁雲的脾氣,如果真的掌握了遼東作坊的證據,這會恐怕就不是針對黃權,而是直接針對他司馬懿了。
想完,司馬懿呵呵笑了一聲,然後拱手對曹昂說道:“陛下當年也在益州,那時戰亂四起,民間到處流散的人絕對不是少數,一些世家大族也損失慘重,這中間損失最多的自然就是人手,相信不僅是公衡先生家,很多益州氏族都在所難免,要追查這些損失的人口,恐怕一半都死在了戰亂之中,這有什麼好疑惑的呢?”
黃權這時也冷靜了下來,於是走出一步,跪地上奏道:“老臣家中的工匠卻如仲達所言,在戰亂之時幾乎都流失了,那時益州的糧食被劉備大量徵調,老臣家是在養不起這麼些人,於是將之遣散的遣散,安置的安置,這便是當時的事情,還望陛下明察。”
曹昂聽到這裡,臉色終於緩和了下來,然後又看向了袁雲,他很想知道袁雲到底在做着什麼打算。
袁雲此刻不慌不忙,在懷裡摸索了一下,最後纔拿出了一份名單出來,然後朗聲道:“三月初五,黃氏工匠黃丘於幷州河內入洛陽,在黃家宅院逗留一月,又於四月出發去往徐州,由徐州碼頭乘船往遼東方向,敢問黃氏的大部分產業不都在益州嗎,怎麼黃氏的匠人卻要趕往遼東?”
黃權不悅的皺了皺眉,道:“袁氏的僕役也是天南地北的跑,難道黃氏的人就不能去北方?”
袁雲呵呵一笑,道:“這說的確實在理,只是袁氏的產業全天下都知道,黃氏去遼東又是所爲何事?另外,你們家的工匠調動是不是也太頻繁了,光是三月到現在,就已經來回有幾十位往返與洛陽與遼東,偏偏你們益州的產業無人打理,我聽聞你們益州的一些絲綢和鍛造作坊,如今都已經長草了,祖業都不顧了,卻要去發展遼東,這又是爲何?”
黃權頓時語塞,因爲不顧祖業而跑去外地發展的氏族,在這個時代根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個問題他確實答不出來,所以在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胡亂應付道:“就是因爲益州的產業不行了,所以老夫才讓下人去遼東尋求新的機會。”
這話一出,滿殿的文武,包括曹昂在內都絕對黃權在敷衍,難道黃氏要去遼東養蠶?而要說到鐵匠生意,天下的鐵料現在基本都會在洛陽周邊彙集,去遼東豈不是背道而馳了。
“來人,暫且將黃權收押,着令丞相華歆加以追查,看看黃氏的工匠到底在折騰些什麼,爲何不在朝廷備案?”曹昂終於下達了命令。
司馬懿一聽曹昂法眼了,知道黃權的事情恐怕是救不下來了,畢竟現在的曹昂十分多疑,任何事情只要他產生了懷疑,那麼就一定會追查到底,而這個時候黃權已經被列入了調查列表,司馬懿就覺得必須先下手爲強,將黃權除去,免得背後的事情被揭開。
袁雲這會再也懶得看黃權一眼,而是逐漸把視線往右側的隊伍末尾移動,很快就來到了郭淮身上,這頓時讓郭淮渾身一震。
郭淮近段時間在司馬懿的提攜下,已經成爲了右將軍,這還是他第一次上朝,不想竟然就撞見了袁雲這根硬釘子,這會兒被袁雲盯着,他焉能繼續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