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什麼,這年的秋天總覺得異常的寒冷。某位掛名爲哲學家的人說,天氣的冷暖來源於心境的喜憂。人的主觀色彩可以決定外界的客觀環境?
暗曉搖頭笑笑,一片葉子,飄然的從眼前劃過,撓過她粉嫩的臉頰,落在她的腳旁。
她從來不喜歡林黛玉那套憂愁善感,這時望着飄落的枯葉,卻不免覺得和那些文縐縐的賣弄才學的詩人有了相似的情懷。
俯下身,她撿起腳旁的落葉,放在手心,仔細的端量。錯落的葉脈,在幹皺的葉子上尤爲突顯,泛着歲月沾染的滄桑。
電話鈴聲響起歡快的歌曲,音符在空氣中無規律的跳動。
暗曉按下接聽鍵,聽着小樂在電話那頭清脆的聲響,臉頰逐漸的失去了血色,手中的落葉被她握的發出輕微的響聲,最終碎在了手中。
“調查清楚了?”暗曉扶住身旁的樹幹,覺得周圍的溫度驟降。
“查了很多遍,艾滋病的傳染源應該是被你們送入福利院的寶寶。”
小樂的聲音一遍遍在耳旁盪漾。
她本來就不是天使,爲什麼要覺得自己像上帝似的可以拯救別人?
她憑什麼同情心氾濫到去散播愛心?
或者,她直接送寶寶去福利院就好,爲什麼還要把他帶回家?
爲什麼要幫寶寶剪指甲,爲什麼讓微涼削蘋果?
爲什麼要他們同時受傷?
如果不是這樣,微涼又怎麼會得艾滋病?
原來,不是命運在捉弄她(他)們,只是她一次次的扭轉了現實中的命運,卻不知,那是一條怎樣的殘路。
她的疏忽……是她不好,她不該的……
“林嫂,叫王伯備車。我要去魚兒福利院。”暗曉匆匆的從庭院中穿過,隨手拿起一件褂子,對林嫂喊道。
去福利院的路程並不遠,暗曉的頭倚在玻璃窗上,目光沒有焦距,垂着眼瞼,默不作聲。
明明想要守候他,怎麼最終卻傷害了他?親手摺斷了他的人生。
生死契闊……
他不可以捨棄她,她不可以背離他,她和他原本就是一體的。沒有蘇暗曉的莫微涼,怎麼會完整?可是沒有莫微涼的蘇暗曉,又怎麼會存在?
與子相悅……
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偕老?如果時間不允許它實現,那麼她就陪他,把每一天當做一輩子來過。
暗曉走下車,髮梢在空中勾出漂亮的弧線,腳下的步子游離不定,像是在下一刻身子會傾倒。
“小姐可以嗎?”王伯迅速的跑到暗曉身旁,關切的詢問。
暗曉點點頭,蒼白的臉頰像是會被陽光曬成透明體。
她一向不服輸,從來都不喜歡說“不可以”三個字,驕傲的以爲世界就在她的腳下。
王伯嘆口氣,坐回了車中。
她仍是一步步的向前走,離魚兒福利院褐色的大門越近,心情便越複雜,像是有人在挑破她的血管,一根一根,綻成了妖豔的痛楚。
“天使姐姐。”突然退被人攬住,清脆的童音不含纖塵。
暗曉低頭想撥開他的手,可是卻對上了一雙澄澈、乾淨的眸子。
她的手僵持在了半空中,最終無力的垂下了。
寶寶仰着頭,軟軟的小手緊緊地抓着暗曉的衣角,那雙澄淨的眸子像是可以過濾全世界的雜質,“姐姐,我會做算術題嘍。院長奶奶說,如果我的數學考了第一你會來看我。可是,我在門口等了兩天呢。不過,天使姐姐沒有失約哦,還是來了。姐姐,你看我的卷子,滿分的耶。院長奶奶說姐姐看到後會開心,姐姐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