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用小少年這三個字來形容路熙然，歐景城還是忍不住多看了路熙然兩眼。
路熙然很不客氣的對着周巖翻了一個大白眼：“什麼小少年？”
“當年艾米死的時候，守在艾米身邊的人不是你嗎？”周巖回頭對着舒慕染，一本正經的說：“這小子當年年紀不大，脾氣倒是大得很，還威脅我，說我要是救不活艾琳娜，就弄死我。現在回頭想想，我還能活到這麼大歲數，也多虧了艾琳娜。”
舒慕染聽得雲裡霧裡的，幾乎和旁邊所有人的表情一樣。
舒慕染直接對着周巖問：“到底怎麼回事？這和艾琳娜又有什麼關係？”
周巖這纔看着舒慕染說：“艾琳娜生下來的起就渾身無力，幾乎常年住在醫院裡，三歲還不會走路，五歲還經常摔跤，和同齡人玩的時候，走快點就容易喘不過氣，生活不能自理。後來十二歲突然劇烈腹痛，嘔吐不止的時候才被送到醫院。當時正好我就是她的主治醫生。”
艾琳娜還有這樣一段過去，是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而周巖的年紀本來就和舒慕染相當，舒慕染比沈初大十歲，而周巖的年紀看起來又比舒慕染要年長一些。
按照時間來推算，那時候的周巖是艾琳娜的主治醫生也不足爲奇。
那時候錢金忠應該還沒有去世，暗影組織有人接手。
舒慕染顯然也不知道這段過去，而是看着周巖問了一句：“然後呢？”
“然後艾琳娜確診患有擴張性心肌病，由於心肌收縮漸漸無力，心臟不斷擴大，最後將因爲不能有效的射出血液而死亡。自從黛米和艾伯特離婚以後，就沒讓蕾娜知道艾米和黛米的存在。直到艾米十七歲的時候檢查出得了肝癌晚期，艾伯特纔不得不將自己二婚的事實真相告訴了蕾娜。”
周巖看了一眼舒慕染，然後繼續說：“蕾娜在得知艾米是肝癌晚期之後，不顧一切的瞞着艾伯特去求艾米進行髒源匹配。艾米已經是肝癌晚期，最多不過三個月到一年的生命，蕾娜希望能在艾米死後，將心臟捐給艾琳娜。後來艾米答應了蕾娜的要求，去做了匹配。”
路熙然的面色沉重得讓旁邊的歐景城隔着兩三米都能感覺到。
周巖說：“艾米的心臟和艾琳娜正好匹配。不過因爲艾米比艾琳娜大四歲。雖然艾琳娜的心臟大，但是胸腔卻笑，想要找到合適的供體很難，幸運的是，艾米的心臟比一般成年人要小，正好可以放進艾琳娜的胸腔但是承認的心臟用到孩子身上，手術面臨很大的難題。”
“所以你是當年的手術醫生之一？”舒慕染問。
周巖在心臟方面幾乎堪稱天才，如果當年艾琳娜和艾米的手術是周巖所做的，那成功率必然要高上一截。
看了一眼舒慕染，周巖點了點頭，說：“手術依舊面臨很大的難題，艾米的心臟和艾琳娜的心臟的血管口徑相差懸殊，如果不能無縫銜接，就會導致一直失敗，只有採取漸進縮窄吻合技術。艾米的心臟相對艾琳娜的心臟來說，任然較大，無法順利關胸。所以只好將她心臟兩側的縱膈胸膜打開，爲艾米的心臟騰出足夠的空間。因爲知道手術難度，所以艾米和艾琳娜當時應該都已經做好了手術失敗的準備。”
反正周巖所說的專業術語，在場的人除了沈初以外，誰也沒聽懂。
反倒是歐景城問出了最重要的一點：“那你說的路少校就是當年那個少年，是什麼意思？”
“在艾米住院期間，一直有個少年陪着她，不離不棄的，約莫和艾米差不多大的年紀。當時只覺得那孩子情深，倒是沒多想。艾米彌留之際，是他在病牀邊日夜不離不棄的守着她的。他是送走艾米最後一程的人。艾米死後第一時間就被送進了手術室，那孩子在手術室前抓着我的衣領威脅我說，要是救不活艾琳娜，就讓我一起去和艾米陪葬。當時心想那孩子脾氣倒是挺大。沒想到現在脾氣更大。”
說完，周巖朝着路熙然的方向看了過去。
此時，路熙然表情冷漠的看着周巖，看起來的確脾氣不小。
周巖皺了皺眉看着路熙然說：“你別拿這種眼神看着我，艾琳娜雖然在ICU病房住了兩個多月，但終究是成功的度過了肺部感染，營養不良，呼吸衰竭，急性排斥，敗血症等重重難關，現在恢復良好，再活幾年都不成問題。”
沈初總算聽明白了整個故事，她聲音輕柔的看向路熙然的方向：“所以當年是艾米將心臟捐贈給了艾琳娜，而路少校你真正放不下的人，是艾米？”
沈初聲音很小，生怕聲音大一點會刺激到路熙然。
路熙然雖然臉色有些沉悶，但終究還是沒有發火，也沒生氣，只是安靜的站着，不言不語，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歐景城忍不住皺了皺眉，提出一個疑問：“這麼說來，老四是在艾琳娜十四歲的時候遇見艾琳娜的。那會兒正巧是艾琳娜心臟移植手術後恢復良好的日子。那麼艾琳娜的母親蕾娜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後來艾伯特替老四擋槍死了的時候，是說艾琳娜的母親早就已經去世了。所以才讓老四你來照顧艾琳娜往後的日子。那麼蕾娜呢？”
“雖然咱們做醫生的不能說是因果報應，但依我看，還當真是因果報應。”周巖冷笑了一聲。
一直沉默的路熙然這纔對着衆人開口解釋：“艾米之所以會答應死後將心臟捐獻給艾琳娜，原因是蕾娜承諾在艾米死後，一定會讓出艾伯特夫人的身份，就算不能讓出艾伯特夫人的身份，至少也要幫她好好照顧她的母親。心臟捐獻這件事情，只有艾米和蕾娜知道。艾米的母親黛米是個善良的女人，雖然不知道艾米和蕾娜之間的約定，但她最終還是尊重了女兒的決定，只是這整件事都是瞞着艾伯特的。艾琳娜迄今爲止都不知道當年給她捐獻心臟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她曾經有過一個姐姐叫艾米。在艾米死後，艾琳娜病情穩定之後，蕾娜生怕黛米將心臟移植這件事情捅破告訴艾伯特，所以動了殺心……”
周巖接着路熙然的話說：“可不是，因果報應指的就是蕾娜前腳剛害死了黛米，結果回家的路上遇到泥石流，順便把自己一起埋了。”
雖然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在聽到蕾娜被泥石流埋了的時候，歐景城不自覺的覺得有點爽。
周巖說：“後來知道了整件事情經過的艾伯特，爲了不讓艾琳娜難過，所以就告訴艾琳娜，自己的母親是因病去世的。”
歐景城點了點頭，向來智商是硬傷的歐景城，看着路熙然說：“這完美的解釋了你不喜歡艾琳娜，你喜歡艾米，你之所以對艾琳娜這麼好，歸根究底就是因爲艾琳娜的胸膛裡還有艾米的心臟在跳動，可是我就不明白了，那這一切和老四以及沈初有什麼關係？你對艾琳娜好是理所應當的，可是你護老四的時候就跟護犢子似的心態，你不需要解釋解釋嗎？”
“我答應了艾米，一定會好好照顧季黎。”路熙然擡頭，看了一眼季黎的方向，那深邃的眸子，是看不見底的憂傷。
大概是習慣了路熙然玩世不恭的樣子，習慣了他不管說什麼話都帶着一股子痞氣的流氓樣。突然之間看到路熙然這種表情，這是沈初未曾見過的路熙然，竟然讓人覺得無端端的有些心疼。
路熙然看着沈初和季黎說：“我是愛艾琳娜的那顆心臟，因爲我放不下艾米。但艾米臨終前都放不下的人，卻不是我，是季黎。季四爺你大概永遠不知道有一個傻姑娘，從你在學校的時候就默默地把你當做學長崇拜着。卻從來不敢上前對你告白，因爲她有一個單親媽媽，因爲他知道你有多優秀所以不敢靠近你。默默地喜歡你，看着你的背影，一看就是三年多。從艾米十五歲到十八歲，這是她人生的最後三年，而她卻用這三年的時間來喜歡你……”
說起艾米和路熙然的相識，其實有些戲劇性。
艾米的年紀和路熙然差不多大，路熙然比季黎小一屆。
那天開車去學校的時候，他一不小心晃神把艾米撞了。
不過好在沒有撞傷，只可惜艾米手中抱着的資料被扔得到處都是，眼見着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撿資料的樣子，路熙然就特別愧疚。
他拉開車門幫着艾米一起撿起資料的時候才發現，那密密麻麻的資料都是和季黎有關的消息。幾乎是季黎的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
從那一刻，路熙然知道了艾米暗戀季黎。也是從那一刻，艾米知道路熙然認識季黎。
於是兩人就因爲季黎這一個共同點而走到了一起，路熙然也在艾米日復一日對季黎的關注和熱忱下，喜歡上了那個一門心思都愛着季黎的天使。
回憶起過去，路熙然嘴角是噙着笑的，只是那笑，有些苦澀，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擡起頭來看着季黎：“艾米臨終的時候拖着虛弱的身子和我說了一番遺言，一番我迄今爲止都刻在腦子裡，恐怕這輩子都沒法忘記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