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現場控制後,岡本清福走進屋內,他慢慢來到佐爾格面前,在對方平靜的眼神中宣佈了逮捕決定。
“佐爾格先生,你因爲涉嫌向紅俄提供情報被捕,我們會向德國大使館通報此事,但不會將你移交給德國方面。”
隨着岡本說出逮捕決定,幾個日本特務用力壓住佐爾格,將他的雙手反銬在身後,同時檢查衣領、牙齒,以防這些地方藏有自殺藥劑。
“咳咳,岡本先生。”感覺呼吸困難的佐爾格咳嗽了兩聲,故作無奈道:“我想這一定是個誤會。”
“不,這不是誤會。”岡本清福蹲下身子,語氣冰冷:“現在請告訴我,是誰給你發出的那封預警信件,你的下線都有哪些人?”
佐爾格喘着粗氣,邊笑邊回:“沒有預警信,那是朋友們寄給我的,我……”
一句話沒說完,佐爾格的嘴角溢出了絲絲鮮血,眼神也逐漸渙散,特務們頓時慌了。
岡本清福率先反應過來,他掃視了現場一圈,目光停在了那半根菸頭上。
他拿起菸頭放在鼻前,另一隻手輕輕扇動,當即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杏仁味。
“八嘎!是山柰!快急救。”岡本清福怒吼,表情卻依舊冷靜。
大部分毒物都有致死時間和致死量,只要毒物攝入不多或者救治得當便不會有生命危險。
參謀本部的情報人員接受過相關訓練,此行也攜帶了常見毒物的解毒藥劑,聽到岡本清福的命令立刻對佐爾格進行急救。
小樓的窗戶被全部打開,新鮮空氣瞬間涌入房間,一管亞硝酸異戊酯吸入劑頂在了佐爾格的口鼻處。
佐爾格拼命掙扎拒絕救治,但特務們牢牢摁住了他的身體和腦袋,更有人重重給了他腹部一拳,這讓他下意識吸了一口解毒劑。
亞硝酸異戊酯生成的高鐵血紅蛋白,可以延緩山柰在體內循環系統的發作時間,爲進一步解毒創造條件。
岡本清福冷笑一聲,在開口招供之前,他不會允許對方這麼舒服的死去,情報部的審訊室已經準備就緒,就等主角登場了。
一番急救之後,佐爾格的生命體徵恢復平穩,特務們將其綁在擔架上擡了出去,乘車返回參謀本部。
爲了防止紅俄特工劫囚,岡本清福特意安排了近衛師團的戰車沿途護送,任何靠近車隊的可疑人員和車輛一律先抓後審,將東京市區鬧得雞飛狗跳。
等杉山元收到消息來到參謀本部大樓下,車隊正好在院內停下,岡本清福跳下車讓衛兵關閉大門,加強戒備。
其餘的特務則護送擔架進入拘置所(看守所),佐爾格嘴巴被堵住,躺在擔架上不斷扭動身體。
杉山元皺了皺眉頭,向前兩步走下臺階:“岡本君,爲什麼抓捕一號嫌疑人,他身後的情報網纔是我們的真正目標。”
岡本清福面露羞愧之色,立正鞠躬道:“抱歉本部長閣下,我們的行動被紅俄人發現了,有人給一號嫌疑人寄去了預警信件,我只能動手抓人。”
“納尼?預警信件?”杉山元驚呼,腦袋有點發懵。
監視佐爾格以及相關嫌疑人是他親自負責的絕密行動,究竟是誰,敢在參謀本部面前通風報信。
岡本清福的腰又彎了幾度,恭敬道:“哈依,郵差送了兩封信件和三張明信片給目標,其中一封信件不是郵局所發,可能是紅俄間諜中途偷偷放進的郵袋。
我們在現場只找到了一封信,經過初步勘察,那封消失的信件已被銷燬,證據是菸灰缸內的燃燒痕跡,馬桶也被沖刷過,這是我的失誤,請您原諒。”
杉山元擺擺手沒有在意,佐爾格是職業特工,被抓前又有充裕的反應時間,不可能把證據留給他們,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帝國的信件寄出後都會有郵局的郵戳,作爲每天投遞信件的專業人員,郵差應當能夠分辨郵戳的真假,對方真的沒有問題嗎?”
“本部長,這正是接下來我要說的。”岡本清福之前便想到了這點,也做了相應的瞭解,這會聽到杉山元的問題便回道。
“據郵差回憶,那兩封信都蓋有郵戳,兩者幾乎看不出差別,這說明紅俄人在東京擁有專業的支援機關,可以仿造各種證件以及印章。”
杉山元深表認同,口中吆西不斷,他要求岡本清福儘快撬開佐爾格的嘴巴,挖出更多紅俄間諜。
“哈依,請本部長閣下放心。”岡本清福一挺胸,向杉山元做了保證,轉身去了拘置所。
剛剛兩人交談的時候,宮城和克勞森也被帶到了參謀本部,克勞森還好,只是衣服被撕破,顯得有點狼狽而已。
宮城的情況就要差得多,不僅肩膀部位中了一槍,臉上還滿是傷痕,行動全靠特務拖行。
負責押送他的特務同樣灰頭土臉,看來抓捕行動並不順利,但結果沒有改變,除了尾崎之外,佐爾格小組高層全軍覆沒。
看着嫌疑人一個個被收押,杉山元想到與鈴木貫太郎的交易,趕緊回到自己辦公室接通對方電話,通報了此間情況。
既然用謝力科夫做餌抓捕佐爾格下線的計劃沒有成功,那他們之前的約定便要作廢了。
陸軍不是慈善堂,不可能白白支持林傅一郎成爲大藏省的部長,除非鈴木家族和林傅家族能提供其它利益。
聽完杉山元的解釋,鈴木貫太郎嗤之以鼻,認爲對方是在出爾反爾,言語間頗有嘲諷之意。
杉山元不想得罪這位帝國元老,只得請他和林傅一郎在合適的時候旁聽審訊,以此證明佐爾格的被捕與林傅一郎的建議無關。
不提杉山元跟鈴木貫太郎如何拉扯,審訊室裡的宮城被特務用鋼繩穿過手骨,吊在了離地面半米高的空中。
在重力的作用下,尖銳的鋼繩邊緣一點點劃開他的皮肉,扯斷骨頭和手筋,鮮血如同不要錢一般從傷口處噴涌而出,很快就將地上染得一片通紅。
慘叫聲在陰森的走廊中迴盪,但參謀本部的審訊人員早就習以爲常,他們甚至抽空吃了頓飯。
用來加熱烙鐵的火爐燒得通紅,烤乾了周邊的血液,空氣裡瀰漫着令人作嘔的臭味。
特務們打着赤膊,坐在血肉模糊的宮城身旁大快朵頤,不時發出猖狂大笑,景象宛若是人間地獄。
另一個審訊室裡的克勞森接受了更加“文明”的訊問,畢竟他是加拿大公民,日本沒打算現在跟歐美翻臉,場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特務照例詢問了克勞森的真正身份、代號、職務和任務內容,告訴他只要招供就可以離開。
可克勞森的反應驚呆了所有人,在特務用燒紅的木炭威脅他時,他猛地探頭將高達數千度的木炭咬住吞了下去。
燙傷治療一直是醫學界的難題,何況克勞森是口腔、咽喉、食道嚴重燙傷,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數天後,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克勞森重傷不治,從進入參謀本部審訊室到吞下木炭,他至始至終沒有對日本人透露過一個字。
但克勞森的妻子是白俄貴族,與克勞森結婚時被紅俄情報部門審查過,因此知道丈夫是爲紅俄工作,於是第一份口供證據出現了。
這對佐爾格等人非常不利,參謀本部猶如聞到了肉味的野狗,迫不及待地將口供放到了佐爾格和宮城面前。
不過哪怕有了口供,佐爾格依然咬定自己是爲報社工作,不是紅俄間諜,再三要求面見好友德國大使。
此時德國大使也正在爲佐爾格的案子奔走,他根本不相信佐爾格是地下黨,爲了救出佐爾格,此人甚至找到了東條求情,可惜作用不大。
經過多方協商,也可能是看在日德同盟的份上,東條允許德國大使探視,前提是佐爾格承認自己的間諜身份。
事情陷入了死循環,佐爾格承認難逃一死,不承認就要被長期羈押,德國大使氣憤地提出了外交質詢,強烈要求日本釋放本國公民。
德國人如此賣力,當然是有原因的,爲了獲得德國官方的信任,佐爾格曾向德國大使提供了某些情報。
而宮城得知克勞森犧牲的消息,頓時哭得泣不成聲,或許是過了安全時間,或許是被同伴的死亡刺激,宮城開口了。
佐爾格小組的來歷,曾經執行過的任務,宮城將知道的情報和盤托出,唯獨沒有提供下線名單,這纔是岡本清福最感興趣的部分。
岡本確信,佐爾格小組在日本高層一定有高級別的內線,不然那些被泄露的絕密情報無法解釋。
整理好宮城的口供,岡本清福決定親自會一會佐爾格,只要對方招供,紅俄人在日本的間諜網便會土崩瓦解。
面對如暴風驟雨般的嚴刑拷打,佐爾格撐了整整一週時間,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當時間來到第八天的下午,他緩緩擡起頭說了幾個名字。
“我的下線有,尾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