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華盛頓。
一家豪華酒店的走廊內,古琦小聲跟左重說道:“副座,您終於到了,弟兄們都很擔心您的安全。”
兩人踩着柔軟的波斯地毯,一邊說話一邊往酒店餐廳走去,路過的服務生見狀紛紛靠邊低頭站好。
爲了保密和安全,軍統包下了所有房間,對於出手如此大方的客人,酒店必須給予應有的尊重,膚色那是對窮鬼而言的。
“擔心什麼。”左重搖搖頭,語氣平淡:“東京又不是龍潭虎穴。”
“那是自然。”古琦微微欠身,馬P隨口就來:“您親自出馬,定然馬到功成,大家已經在餐廳等着了,準備爲您和春陽、何小姐接風洗塵,您請。”
說着,他推開兩扇胡桃木門,門後房間裡的奢華裝飾讓左重挑了挑眉,隨即兩人走了進去。
餐後。
衆人在壁爐旁分別落座,何逸君點燃木柴,昏暗的燈光加上跳躍的火苗,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古琦首先開口,彙報了利物浦和紐約任務的執行情況。
炸燬葛蘭素公司製藥廠之後,他們乘坐大西洋郵輪來到紐約,藉助軍統在美國的力量成功給了輝瑞公司一個教訓。
左重聞言問道:“美國警方和FBI什麼反應?”
輝瑞在美國的影響力不言而喻,這麼重要的工廠被破壞,對方肯定會追查。
古琦笑了笑:“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入境時使用的是外交護照,警方和FBI不敢做什麼。”
“不得大意,那位胡佛先生可不是個守規矩的人。”左重用火鉗撥動木柴,壁爐的火苗又旺了幾分。
一個敢於蒐集美國政要隱私的野心家,不會因爲外交護照就放棄調查,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對方絕對有膽量扣押民國“外交官”。
古琦點點頭示意明白,雖然美國人翻臉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也考慮到了,否則不會租下這麼大的酒店。
跟潛伏任務不同,現在的他們越高調越安全,一旦FBI抓人,這條消息會立刻登上新聞頭條。
入住後,歸有光和宋明浩還帶人對酒店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安全檢查,確保人員活動區域沒有監聽設備。
談完已經完結的任務,古琦詢問左重,他們這次來華盛頓的目的。
先前在紐西蘭分別時,左重說過華盛頓有重要任務,但沒有說明任務的具體內容。
左重從何逸君手裡接過一份文件遞給古琦,讓幾人互相傳閱一遍,文件裡是日本即將偷襲珍珠港的詳細情報,包括他在火奴魯魯的行動經過。
衆人很快看完,古琦疑惑地看向左重:“副座,難道我們要提醒美國人?”
左重搖搖頭,如果只是提醒不需要他們來美國,況且美國人會相信國府嗎,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他拿出一份華盛頓地圖,敲了敲日本大使館所在的位置:“兩件事,留意日本大使館的一舉一動,監視對方的資金流動情況。”
其餘人一頭霧水,不明白這麼做的原因,難道副座要進攻日本大使館,那爲什麼要監視資金流動。
但不管如何,命令必須執行。
第二天,古琦與鄔春陽一起來到了哥倫比亞特區的某條街道,使用公開身份租了間辦公室。
從這間辦公室可以清楚地看見日本大使館內部,甚至連大使房間也一覽無遺,是個非常理想的監視點。
隨後幾天,幾個小特務以募集戰爭經費的理由進駐了此地,對日本大使館進行24小時監視。
相比而言,日本使館的資金流動情況更難確定,鄔春陽只能使用笨辦法——在日本使館資金的開戶行蹲守。
按照美國銀行規定,大額資金的變動必須由財務負責人親自到場,只要日本使館的財務官在銀行出現,那就說明使館賬戶有情況。
鄔春陽站在銀行門口,將募集戰爭經費的傳單遞給路人,目光不停掃視人羣,尤其是進入銀行的客人。
一羣民國人在日本大使館周圍活動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FBI總部,位於賓夕法尼亞大道的司法部大樓。
負責東亞地區的史密斯專員立刻叫來手下的高級探員,下達了命令,語氣十分生硬。
“韋森探員,你去警告那些民國佬,我不希望看見他們和日本人在華盛頓街頭槍戰,明白嗎?”
史密斯專員長着一副標準的昂撒精英面孔,體型健壯,皮膚白皙,藍色的眼眸和凸起的鷹鉤鼻很有壓迫感。
而他口中的韋森探員,眼角低垂一臉苦相,頭髮亂糟糟捲成一團,身上的西裝皺皺巴巴,似乎已經很多天沒有洗過。
聽到頂頭上司的命令,韋森探員懶洋洋的點點頭,轉身走出辦公室拍了拍手。
“夥計們,我需要幾個幫手,專員讓我們去問候一下民國人,很簡單的任務,有人報名嗎?”
待命的FBI特工全部舉起了手,這種任務再輕鬆不過,很適合打發時間。
就這樣,韋森帶人分別去了軍統租用的辦公地點和銀行,與古琦、鄔春陽進行了交涉,交涉的過程還算愉快。
雙方一個重申了美國的中立立場,一個保證不會在美國境內從事武裝活動,事情便這麼結束了。
不過從古琦那離開時,韋森點了點辦公室窗前的望遠鏡,又雙指併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古琦笑而不語,禮貌地送走了對方,大家都是同行,很多事情沒必要說破。
FBI不僅面談了古奇等人,還在募款辦公室、銀行門外佈置了監視人員,雖然只有幾個人,但這表明了態度。
左重知道了FBI的舉動,同樣只是淡淡一笑,他們此行不是來殺人的,FBI也盯不住他的手下。
時間進入1941年12月。
日本駐美國大使野村三郎和助手拜會了羅斯福,羅斯福表示他從未放棄實現和平解決日美矛盾的希望。
但日本不久前佔領法屬印度、向南面調動軍隊,發表敵對言論,這些舉動都給美國政府和人民潑了一盆冷水。
野村三郎真誠地表達了歉意,保證自己會向東京轉達羅斯福的意見,確保日美兩國不會走向戰爭。
這場虛與委蛇的私人會面結束後,羅斯福給軍方定下了“警告、備戰,監視、懷疑”的原則,又向東南亞的麥克阿瑟等將領發去了日本可能動武的警告。
美國人認爲自己成功迷惑了日本人,日本人則做好了一切戰鬥準備。
聯合艦隊主力已於數日前離開母港,朝着火奴魯魯方向一路疾馳,艦隊全程保持無線電靜默,徹底切斷了與東京的聯繫。
偷襲計劃前一天,留在火奴魯魯監視美國太平洋艦隊的小澤川最後一次發送了電文,然後乘船離開了檀香山。
作爲襲擊計劃的功臣,一封晉升命令和一套新軍服正在東京等待着他。
火奴魯魯時間,1941年12月7日,清晨6點30分。
日本攻擊艦隊在距離珍珠港約230英里處進入攻擊位置。
海軍中佐淵田美津雄,以空軍攻擊部隊總指揮官的身份發出了“攻擊”命令,183架戰鬥機和轟炸機騰空起飛。
半個地球之外,華盛頓時間上午11點30分,日本駐美國大使館收到了一條只有幾個字的密電:Z計劃開始。
大使野村三郎鎮定地走到工作人員面前,宣佈按照計劃銷燬密電碼,轉移存款。
馬路對面的軍統監視人員第一時間發現了異常,日本大使館窗戶冒出了滾滾濃煙,引得許多市民駐足觀望,還有人準備撥打火警電話。
沒多久,兩輛轎車駛出大使館,一輛前往美國總統府,一輛前往銀行。
軍統監視點內,古琦放下百葉窗,拿起電話說了一句:“行動!”
說完他擡手看看手錶,表情凝重,現在的他已經知道了華盛頓任務的內容,拖延日本人遞交宣戰書的時間。
這個任務難度不高,關鍵是對時間的把控,早了,會引起日本人的警惕,遲了,行動就沒有了意義。
銀行門外。
日本大使館財務官走下轎車,準備通過臺階進入大廳,忽然,一陣引擎轟鳴聲和尖叫聲從身後傳來。
財務官疑惑地轉過頭,卻見一輛卡車直直撞了上來,不等其作出反應,卡車便壓了過去。
鮮血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卡車司機跳下車快速跑進了慌亂的人羣,巡邏的警察這才如夢初醒,吹響了警哨。
日本大使館前往白宮的途中,野村三郎深深吸了口氣,抓緊了放在膝蓋上的公文包。
當距離白宮還有數個街區時,十多輛轎車猛然躥出,將前方路口完全堵住,使館轎車一個急停,野村三郎腦袋重重撞在前排座椅上。
顧不得頭痛,他大聲詢問司機:“怎麼回事?”
“大使閣下,有人擋住了道路,車輛無法通過!”司機焦急回道。
起此彼伏的鳴笛聲中,十幾名蒙面人用力擰斷鑰匙,下車抽出匕首捅了輪胎幾刀,動作整齊劃一,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望着越來越長的車流,野村三郎臉色蒼白,接着像是瘋了一樣跑向白宮,手上還不忘拿着公文包。
火魯奴奴時間,上午7點55分。
第一枚日本炸彈在在福特島的水上飛機跑道附近爆炸,淵田美津雄駕駛九七式艦攻在珍珠港上空發出了“突、突、突”的信號,這代表全軍突擊。
日本突擊機羣下方,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太平洋艦隊猶如待宰的羔羊,美國人的歡樂時光結束了。
二十分鐘後。
華盛頓時間,下午1點15分。
氣喘吁吁的野村三郎衝進美國國務卿的辦公室遞交宣戰書,等來的卻是對方的羞辱和咆哮。
“在我50多年的外交生涯中,從未見過比這份照會更謊話連篇,歪曲事實的文件。”
“我至今纔敢想象在這個地球上,竟然有如此一個政府,能如此不顧事實來撒彌天大謊,現在,你可以滾了!”
一份遲到了20分鐘的宣戰書,讓“進攻”變成了偷襲,也徹底激怒了這個世界頭號工業強國,野村三郎面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