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隨我來。”杜鵑咬咬嘴脣,下了決心,不論如何,將事情全部告訴主子,纔有可能查明真相。
“可有請司醫?”李九坐在牀邊,伸手探着胭脂的額頭,溫溫熱熱,並無燙手。
兩個姑娘平躺在塌上,面色紅潤,神色安詳,一如未曾睡醒,正香甜入夢。
“奴婢瞧着蹊蹺,不知是否該驚動司醫所。”杜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心中焦急。
“通知侍衛,速速去請司醫官,症狀便說,”李九擡手托起杜鵑,沉聲道,“症狀似中毒。”
“是!奴婢這就去。”杜鵑突然有了主心骨,急急爬起來就朝外跑。
李九從被中捉了胭脂的手,軟軟的,暖暖的,泛着淡淡的粉紅之色。裡側的百靈也是一般模樣,紅潤的面頰,安安靜靜。
“將你瞧見的原委與我細說,”李九示意回來的杜鵑坐下,語氣平和。
“是。”杜鵑驚慌的一日的情緒漸漸穩了下來,接過李九遞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抽抽鼻子,“昨日是奴婢守夜,平日裡差不多卯時便會換班,今日早上瞧着未有人來,便去瞧了一眼,屆時兩人便是這般模樣,奴婢想着她們兩個許是睡過頭了,便未驚動主子,先伺候了您更衣用膳。”說到這裡,杜鵑頓了一下,幾分惶恐的瞧着李九。
“沒關係,你繼續說,莫漏了細節。”李九安撫杜鵑。
“嗯,”杜鵑點點頭,“辰時過後,奴婢收拾完碎事,便來喚她們二人,未曾想,如何也不醒,直到這時,奴婢才發覺不對勁。”
“她們兩個平日裡便是一同睡嗎?”李九瞧着不大的牀鋪,幾分疑惑。
“不是的,”杜鵑搖搖頭,“這間耳室是胭脂的,奴婢同百靈睡在內室,偶爾忙不過來會一同在外面睡通鋪。”杜鵑擡起胳膊,指着牆角的長塌。
“嗯,你繼續說。”李九站起來,走到長塌前,伸手掀開部分被褥。這是個砌起來的長石炕,春日裡並未燃火,僅淺淺的鋪了一層薄褥子,
“奴婢想着如果是患了什麼急病,不大可能她們二人同時如此,”杜鵑此刻已經鎮定下來,“而瞧着這模樣,便覺得可能是中毒了。但是此地是內園,如若她們兩個中毒,那主子……”
杜鵑停下聲音。
“那便是我也有很大機會中毒,”李九接過話,“或者說本來就是針對我而來的,這倆丫頭不過爲我擋了災遭了罪。”
“奴婢便是怕事情會這般嚴重,主子又不在,更不敢離開,怕園中沒有人守着。”杜鵑皺着眉,“若是請了司醫,事情便如何都瞞不住了。”看着牀榻上兩個未睜眼的小姐妹,再瞧着一旁的李九,杜鵑頓覺委屈撲面而來,瞬間染紅了眼眶。
“你做得很好。”李九拍拍杜鵑的肩膀,“往後若在遇到突發情況,我不在的話,也需如此針對。”這小丫頭今日定是急了一日。
“如若有人受傷,先去通知司醫所,保住你們自己的小命比什麼都重要,”李九擠出幾絲笑,“有外人來,便通
知宋子仁宋侍衛,有他守着,也不會讓其他人動了手腳去。”
“是,奴婢謹遵吩咐。”杜鵑忍着淚,俯首點頭。
“去外頭迎司醫吧,該是快到了。”李九凝神,瞧着杜鵑離開,輕輕放開了胭脂的手。
自回來的這些日子來,太子宮裡裡外外已經明裡暗裡整治了許多次。這次的問題出在哪裡?居然在內園中出事?李九皺眉,杜鵑?百靈?繼而輕輕搖搖頭,毒兩個丫頭定然不是目的,何人所求?所求何事?
“主子,司醫所來人了。”門外響起了叩擊聲。
“進來。”李九收了思緒,並未回頭,凝神瞧着牀鋪上得的人。
“小太子爺,許久不見。”略微沙啞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帶着淡淡的熟絡,從身後傳來。
李九回過頭,有些驚喜的站起來。
“孫大人!”竟是在這般情景遇故人。
“在下司醫官孫清風,見過太子爺。”孫清風放下藥箱,朝李九拱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長高了許多,清瘦了許多,面容不若幼時那般可愛溫軟,眼底微青,唯獨那雙眸子,依舊是熟悉的模樣,不,比兒時的小太子似有多了幾分收斂,少了幾絲探究。
“孫大人無需多禮,”李九緊忙扶了孫清風的胳膊,有些激動的拍拍他的胳膊。這個老大夫還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依舊那般瘦,依舊那般精神。
“下官先爲兩個丫頭瞧了病,”孫清風拍拍李九的手,輕聲笑。 wωw ◆тт kān ◆C 〇
“是,勞煩孫大人,”李九朝一側讓開。
“幾時發現的,”孫清風撫了胭脂的手腕,半刻之後換成百靈。
“今日差不多辰時,”百靈立在一旁,將白日的症狀一一告知孫清風,“午前奴婢用了深井水撫額降溫,午後便無發熱了。”
“可有嘔吐?”孫清風掀開二人眼皮,探過鼻息。
“並無,”百靈得到李九默許,輕輕搖頭。
“昨日可有飲酒?”孫清風從藥箱中取出一塊牙白色的物什,掰成兩段,放在二人鼻下。
“未曾飲酒,”百靈搖頭,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猛的一跺腳。“啊!我想起來了!”
“如何?”李九與孫清風一齊回過頭,瞧着面色驟變的丫頭。
“昨夜百靈從武嬤嬤那取了一壺酒釀丸子來做宵夜,我夜裡吃多了有些積食,便未一同吃下。”胭脂握緊拳,定然是那個!酒釀酒釀可不就是酒!
“小姑娘莫要太緊張,酒本純無,並非不可飲用。”孫清風朝杜鵑笑笑,“那盛湯的容器可還在?”
“在的在的,”找到了中毒的來源,杜鵑有些激動,着急忙慌的去取食盒與碗碟。
“因爲我沒吃,所以剩了些。”杜鵑將食盒遞給孫清風。
“倒是做的香,”孫清風打開食盒,俯首聞了味道,繼而拿調羹蘸取了一點酒釀,倒入碟中,另一手打開一個小瓷瓶,將淺色的粉末傾倒了部分撒入碟中,眉頭皺了起來。
“可有問題?”
李九與杜鵑緊緊的盯着孫清風的動作,瞧着這老大夫半日沒說話,有些着急,不禁問出聲。
“無毒,”孫清風搖搖頭。
“……”兩人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長長嘆口氣。
“小姑娘,”孫清風忽然擡起頭,“你去取幾個新鮮的白蘿蔔,搗碎留汁,分兩碗送來。”
“快去吧,其他的事情莫多講。”李九揮揮手,瞧着杜鵑離開,回頭盯着孫清風。
“孫大人可是有話與李九講?”李九微微皺眉,不知道爲何孫清風查出了什麼,要支開杜鵑。
“太子,可否讓下官爲您把個脈?”孫清風沒有回答,卻是瞧着李九,提出要求。
“孫大人請便,”李九不太明白,卻也知道孫清風此刻定然是想查證些什麼,配合的挽了袖子伸出手腕。
孫清風的手指瘦礫乾枯,骨節分明。搭在李九腕上試探了半刻,繼而說聲告罪,擡手撫在李九頸後的大動脈上,片刻之後,一直表情淡然的孫清風收回了手,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我也中毒了?”李九瞧着孫清風的模樣,擡手也按在頸後,皮下是一下一下的跳動,並未有別的感覺。
“嗯,”孫清風點點頭,繼而擡起頭,“不過小太子爺你莫擔心,並非什麼嚴重的毒,很容易化解的。”
“望孫大人細說。”李九的面容漸漸冷下來,當年的事情之後,他處事入食都分外小心,何時中的毒,卻是毫無思緒一點也不知情。
“此毒喚作‘靜眠’,顧名思義,是能令人沉睡不醒的一種毒物,”孫清風呼出一口氣,解釋道,“與其說是毒物,不若說是一種藥,治療衰弱無眠的輔助藥物。”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酒釀丸子,“此藥本身並無太重的藥性,然而只可適量短日的服用,且是睡前,藉助黃酒入口,可助病患一夜安眠。”
“那?”李九疑惑。
“但是這兩位姑娘,”孫清風瞧着李九,“還有小太子你,都是近期大量的服用過此藥物,平日裡會讓夜中睡得更沉,些許聲響都無法將人吵醒,而昨日兩個小丫頭吃了酒釀,又是姑娘家年歲小底子寒,一次引發了體內的藥性,便如此刻,長眠不醒了。”
“那她們何時會醒來?”李九皺起的眉頭並未下去。
“如若一直不管,或許明後日便會醒了,”孫清風笑笑,“不過一會灌下鮮蘿蔔水,不時便會醒來,就似睡得久了些,不會有影響。”
“如此便好,”李九沉吟。
“以老夫看,你們宮中或許大都人都被下了這方藥劑,”孫清風捋了把鬍子,“門外的侍衛小哥,瞧着今夜也要灌下幾碗鮮蘿蔔水了。”
“多謝孫大人提點了,”李九擰眉,侍衛們好酒,夜裡寒涼,偶爾要抿幾口酒驅寒的,只要不酒醉誤事,她平日裡是不管的,此刻看來,若不是兩個丫頭此次的事情……
“即是這方已經無事,老夫便先離開了,”孫清風站起來要告辭,瞧着這小太子爺,應該還有許多事情要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