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蓓幾乎直接跳了起來,小宋趕緊抽了紙巾給她擦,邊擦邊嘀咕:“你幹嘛呀,好端端的灑了楊姐一身,她又沒咋的你。”
氣氛有些尷尬,沈瓷只能捏着空杯子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楊蓓也不好說什麼,嚥了口氣,擺手:“沒事兒沒事兒,你也不是故意的。”
“……”
沈瓷便不再有多餘的客套,轉了下身:“你剛叫我有事?”
楊蓓這才緩過神來。
“對,有事兒,有事兒想麻煩你。”
沈瓷皺了下眉:“什麼事?”
“你之前不是在聯盛工作的嗎?認不認識江臨岸?”
沈瓷愣了一下,繼而回答:“不認識!”
“怎麼會不認識呢?不是一個公司的嗎?”
“真不認識!”
她回答得如此堅定,楊蓓只能訕訕笑:“他是老闆你不認識也正常,不過他的手機號碼你總該有吧。”
“沒有!”
“公司內部的通訊錄上也該有啊!”
“未必,他那種級別的人力資源部不會把他的號碼放在通訊錄裡。”
好吧,這個理由楊蓓也能勉強接受,緩了緩,又問:“那座機號碼呢?座機號碼總該知道吧。”
可沈瓷還是搖頭:“不知道!”
旁邊小宋有些看不下去了,幫腔:“怎麼可能連座機號碼都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你以前的同事也會有人知道啊,打個電話問問不就行了嗎?”
但沈瓷只是往旁邊挪了一步:“抱歉,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麻煩借過,我還有事要忙!”說完便拿着杯子從小宋身邊擦過,氣得小宋站後面朝她的背影直瞪眼。
“這女人怎麼這樣啊?陰陽怪氣的,難怪連郭副編都不喜歡她!”
“行了行了,你跟她置什麼氣,她也沒義務一定要幫我。”
“可你看她剛纔那態度,跟誰都欠她似的,拽什麼拽,我看她這樣兒八成在聯盛也是被人趕出來的,不然那麼大公司呆着幹嘛跑我們這來?”小宋到底年紀小,說話做事都比較直。
沈瓷便在這樣的批判聲中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隨後整個社裡的同事對她都不太友善了,大家對她的印象即是目中無人,清高離羣。
好在沈瓷也已經習慣,她一向獨來獨往,如此又過了兩天,剛進辦公室就看到小宋在給大家分早點,旁邊其他人在拾掇她:“啥好事啊今天這麼大方?”
小宋拎着紙袋子笑呵呵地一個座位一個座位放蛋糕。
“沒啥好事,就信用卡積分換的,謝謝各位前輩對我這半個月來工作的支持,另外也慶祝我們家楊姐約到江臨岸了!”
沈瓷聽到那三個字心口動了動,其餘人已經開始歡呼着說恭喜,楊蓓捧着杯子站旁邊附和:“沒有沒有,別聽小宋掰扯,其實只是約到了他做五分鐘視頻採訪,對方不肯現場。”
“那也已經很不錯了,我聽說他除了正式的媒體見面會,其他採訪一律不接,更何況是我們這種雜誌。”
“對啊對啊,我也聽說了,行業裡的人都說他性格挺冷。”
“而且他最近正在風頭上,因爲那什麼金服項目!”
“是恆信金服…”
幾個同事圍着三言兩語地議論,沈瓷拿着包穿過他們的議論聲走到工位上,小宋眼尖瞅到她,於是拎着紙袋走過去。
“沈姐,早啊!”
“早!”沈瓷應着聲打開電腦,小宋將一塊蛋糕一杯咖啡擱她桌上。
“雖然我本意上是不想給你,但我們楊姐說好歹也算同事一場,不像某些人總端着架子拽五橫六似的,所以東西照樣有你一份,順便告訴你,沒你幫忙我們也一樣能夠約到江臨岸!”說完哼了一聲,扭過身去的時候卻故意用袖子掃了掃,一杯滾燙的咖啡直接倒在桌上。
半桌子的稿子,沈瓷昨天花了一下午才校對完的,可等她想要搶着抽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咖啡灑得滿桌都是。
小宋卻像沒事人一樣又轉過身來,故作驚訝地捂了下嘴。
“對不起,把你稿子毀了,你自個兒想辦法擦乾淨吧,順便也給你一個教訓,都什麼年代了還把稿子打印出來改!”說完又拎着她的袋子繼續往其他工位上去,旁邊其餘人都沒吱聲,就當看了一場好戲。
沈瓷拎着兩手溼噠噠的稿子,咖啡漬還在往地上滴,不遠處傳來楊蓓刻意壓低訓斥小宋的聲音。
“你幹嘛啊非要去招惹她?”
“我這不叫招惹,我這叫教訓!”
“她哪兒得罪你了?”
“她沒得罪我,但我就是看不慣她這種拽兮兮的樣子!”
“那你灑她稿子做什麼?”
“那是替你出氣呢,她前幾天不拿手澆了你一身麼?”
“她也不是故意的!”
“誰知道她是故意還是無意,楊姐你聽我的吧,她這種女人我在學校見多了,表面裝得跟貞潔烈女似的,其實骨子裡比誰都會來事兒!”
“行了行了小聲點,好歹是同事!”
“屁咧,你把她當同事,她把你當同事了嗎?”
“師徒”兩又嘀咕了一陣,辦公室裡的氣氛卻因爲這個小插曲而變得沉默,有人偷偷留意沈瓷的表情,可她卻還是像沒事人一樣臉上一副冷冷清清的表情。
幾分鐘之後楊蓓走過來,沈瓷正擰了抹布在擦桌子,邊擦邊把灑了咖啡的稿子揉成團扔進旁邊紙簍裡。
“那個…小沈,對不起啊……”
“……”
沈瓷沒啃聲。
楊蓓撓了下頭髮說:“剛纔小宋不是故意的,我過來替她跟你說聲對不起。”
沈瓷還是不啃聲。
楊蓓也只能訕訕笑:“要不這樣吧,中午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沒空!”好歹她吱了一口氣。
楊蓓更加起勁:“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的,就在我們雜誌社樓下,吃川菜怎麼樣?我知道樓下有間川菜館不錯!”
說話間沈瓷已經利索地把桌子都收拾完,裝了滿滿一簍子稿子拎手裡。
“我真沒空,而且我也不吃辣,謝謝,借過!”遂拿着紙簍往外走,扔下楊蓓站在原地風中凌亂。
小宋看不過來拉她。
“楊姐你幹嘛啊,熱臉貼冷屁股,助長她氣勢!”
可楊蓓看着沈瓷電腦上貼的便籤紙,同樣的便籤紙她昨天桌上也出現過一張。
“行了你別胡鬧,知道我是怎麼約上江臨岸的嗎?”
“不是你找關係弄到了他秘書的手機號碼?”
“對,這是其一,但視頻採訪的點子是沈瓷給我出的,她昨天下班之後在我桌上留了紙條,說江臨岸不喜歡做浪費時間又無意義的事,所以讓我縮短採訪時間並改用視頻的方式!”
“……”
毫不例外沈瓷那晚又留下來加班了,因爲校對好的稿子被一杯咖啡毀了,她只能利用班後時間再補回來,只是那天留下來加班的還有楊蓓。
楊蓓是前年進的初芒,以前在電視臺呆過幾年,但因爲無背景資質平平所以一直沒能進編制,所以到了30歲才狠下心來挪了個地方,如此算來在初芒也幹了快三個年頭了,表現不好不壞,加上性格溫順又好說話,所以在雜誌社里人緣還不錯。
可此時她留下來加班,爲的是準備幾天後採訪江臨岸的提問,結果獨自窩在工位上坐了一個多小時還是沒弄完。
“愁死了,郭副編要我寫一個有深度有寬度又與之前大衆眼裡截然不同的江臨岸出來,可他只答應給我5分鐘時間採訪,我要怎麼在這5分鐘裡挖掘出深度廣度?……”
楊蓓攪着自己的頭髮不停發牢騷,大概真是被逼急了,當時辦公室就只有她和沈瓷兩個人,苦水倒了半缸,最後連沈瓷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深度廣度不是從幾個問題就能挖掘出來的,你在採訪之前可以看看他的個人生平,再結合這次主題採訪的話會事半功倍!”
像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楊蓓瞬間開竅了,開始在網上搜索江臨岸的新聞和事蹟……
兩天後郭越召集開會,討論最新一期雜誌的具體細節,PPT上投了楊蓓提交併已經通過審覈的關於採訪江臨岸的所有提問,沈瓷大概掃了一眼,提問大概可以分爲三個領域,分別涉及他的工作,他的童年,最後是他的私生活以及和溫漪的婚事。
郭越似乎對楊蓓設的這些提問都挺滿意,但還是在會上問:“大家對於這次採訪有沒有其他建議?”
臺下沒人吱聲,沈瓷擰着筆,在糾結要不要說,該不該說,可郭越手裡的激光筆卻突然一下轉到了她臉上。
“小沈,你之前辦過雜誌,據說也做過幾期人物專訪,說說吧,對此有什麼其他看法?”
沈瓷閉了下眼睛,既然問到她頭上了,她也不好逃避,於是將臉轉過去看向投影儀屏幕。
“我覺得要是楊蓓拿這些問題去採訪,我保證他連五分鐘都不會給!”
“……”
“……”
一場會議下來沈瓷身上又多了個罪名——“沒本事沒能力還盡瞎逼逼”,當然這是小宋嘴裡給她的評論,但大概意思也差不多了,她會上公然把楊蓓的設問都否了,可楊蓓畢竟資歷比她深,在社裡也是老員工了,她一個新人憑什麼?
可事情有趣之處還不在這裡,一般人物專訪前記者都會把設問提前發給採訪對象,好讓採訪對象有個準備,楊蓓按計劃把自己設定的問題也發了過去,可當天下午她就收到了對方的回覆。
回覆是AMY用郵件發過來的,短短一行字——“江總臨時有其他安排,採訪取消!”